清明一去,大地彷彿突然之間回暖。一連幾天的豔陽高照使得氣溫也一日高過一日。但此時乍暖還寒,日夜溫差巨大,一不留神很容易感染風寒。
正因如此,這兩天來寧月藥鋪看病抓藥的人變得越來越多。清晨的薄霧剛剛散去,寧月開了藥鋪的門之後門外卻早已排起了長隊。或是抓藥,或是看病,讓寧月一直忙到午後。
正當最後一個病人被寧月送走,正打算伸一個懶腰的時候,寧月的耳朵突然一動,對面的街頭十幾個人擡着擔架飛速的向這邊跑來。
動靜吸引了周圍趕集的百姓注意,紛紛停下腳步向這邊望來。看着那些人擡着擔架直衝寧月的藥鋪,看熱鬧的心態促使他們紛紛圍攏了過來。
來人在寧月身前停下,粗魯的將擔架扔到地上引得寧月的眉頭微微一皺。看着這羣人不懷好意的眼神,和擔架上人半死不活的模樣,寧月斷定是有麻煩上門了。
從幾天前流言四起的時候,寧月已經察覺到有人在暗中搞事。但寧月的目的也不在這一畝三分地,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看來,對方這是要窮圖匕現了。
十幾人就這麼冷冷的堵在寧月的門口,氣氛壓抑誰也沒有說話。圍觀的人羣突然間對着這十幾人指指點點,從隻言片語得知,眼前來者不善的正是城東德善醫館的人。
寧月滿臉微笑的看着,正在嗡嗡聲越來越大的時候,人羣突然間被緩緩的推開,一個頭發花白身穿黑色錦袍的老人滿臉微笑的來到衆人身前。
“老夫德善醫館館主李善仁見過易大夫,易大夫初來和府,短短時日便名動全城。想來易大夫神醫之名不會浪得虛名。
近日氣候多變,疑難雜症頗多。老夫在七日前接到這個病人,看似感染風寒但老夫用盡辦法都藥石無效。眼看他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換做平常時候,老夫也只能忍痛讓其家人準備後事。但忽然聽聞在和府出現了一個專治疑難雜症的易大夫,秉承醫者父母心故而前來,還望易大夫施展妙手回春之術救他一命吧!”
李善仁一席話說的感人肺腑,倒是讓周圍的一衆百姓紛紛交口稱讚。這樣的大夫才真正對得起醫德二字,不忌同行,不恥下問,姿態之低讓人不忍拒絕。
但是,寧月的臉上突然掛起了燦爛的笑容,輕輕的捋了捋袖子默然的搖了搖頭,“李館主是真心要救此人性命?”
李善仁臉色一愣,疑惑的眼神望着寧月燦爛的笑臉,“易大夫何出此言?難道在下擡着他來是爲了遊街示衆麼?”
“哦!病人家屬到了麼?”寧月答非所問的說道。
“在,在!”寧月話音剛落,人羣的後面突然擠出三個人,三人一臉的急切惶恐,跑出人羣之後連忙給寧月跪下了。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男人吧……他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家就完了……大夫,我丈夫從來身體強健,十幾年來都沒生過啥病,就算有個風寒,也是過兩天就好……這麼就突然的……突然的就快不行了呢?”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看起來該是病人的爹,而身邊是一個少婦與一個十來歲的孩童。少婦帶着哭腔的聲音讓人聽着斷腸,正如她所言,擔架上這個半死不活的人,也許就是他們一家的全部。
人羣越來越多,將藥鋪門口的街道堵得嚴嚴實實。遠處突然間傳來的一陣呼喝,一輛古色古香的馬車似乎被堵住了去路而努力的分開人羣。
“翠柳,前面發生了什麼?”花千荷的聲音幽幽的響起。也許是認爲自己時日不多,花千荷在暗傷壓制之後離開了卓府去郊外的廟裡進香祈福,吃過齋飯之後返程路上被堵個正着。
“夫人,好像是德善醫館的人帶了一個垂死的病人來到這家藥鋪請人家幫忙治病呢……”聽着周圍人羣的議論,翠柳連忙跑到馬車邊輕聲回道。
“德善醫館?這已經是和府最大的醫館,爲何會讓一個小藥鋪幫他們治病?難道……這個小藥鋪還有藏龍臥虎的世外高人?”花千荷疑惑的問道,沉寂了一會兒便再次發話,“翠柳,扶我下來。”
馬車停下,花千荷在翠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花千荷在和府的知名度很高,當她一出現,瞬間引起了周圍百姓的注意力。
“卓夫人,您怎麼也來了……”一個圓圓胖胖的商人連忙殷勤的上前見禮。
“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德善醫館的李館主遇到了一個難治的病人,特來求易神醫出手相救呢……”
“易神醫?我和府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易神醫?”
“夫人有所不知,這個易神醫可是了不得的人,寥寥出手幾次,卻從未失過手,無論多麼難的疑難雜症,都是藥到病除。這一次想來也是如此,也不知道這人到底得了什麼病,竟然連李館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花千荷聽聞,也有些好奇。腳步位錯,幾步之間就已來到了人前。
“醫者父母心,此言不假!但是……”寧月緩緩的走出藥鋪來到李善仁身前,“此人身體如此虛弱,李先生爲何要讓他受此顛簸從城東一直到這裡?如果先生真是爲病人好,何不請人叫在下上門醫治?”
“這——”李善仁頓時臉色一僵,強裝出來的笑顏也剎那間收起,“易大夫可是大名鼎鼎的神醫,老夫哪有這個面子請的動閣下?”
話音一落,剛纔的和諧氣氛瞬間打破,圍觀的羣衆也剎那間瞭然。這哪裡是醫者無疆,根本就是一場踢館的戲碼。
“就算如此,你們也該將病人擡進醫館,而不是隨手丟棄的地上。你既然也知道近日氣候多變,病人最不可見風。你卻將病人直接暴露在外頭,這是嫌病人死的不夠快麼?”寧月雖然滿臉微笑,但口中吐出的卻是誅心之言。
“你……你血口噴人!自己無才無德無力迴天也就算了,讓家屬直接回去準備後事就好何必說這些話來損我德善醫館的招牌?如此做派,實在有失神醫的氣度!”李善仁的也不再繼續僞裝,頓時冷着臉破口罵道。
“大夫……救命啊——”聽了李善人的話,病人家屬彷彿如臨重擊,至於兩人之間的口語交鋒他們早已不在乎,他們心底唯一的期盼就是能治好他家的主樑骨。一個勁的磕頭,大有寧月要不答應救人,他們就磕死在這的架勢。
“我從來都沒說過我是神醫,但我還是有着身爲醫者的職業操守。”輕輕的解開身上的棉袍,緩緩的來到病人身前蓋在病人的身上。
“如此薄的棉絮,你們擡着他跑了一個多時辰。就算普通的傷寒,到了這裡也快奄奄一息了。病人家屬是沒給你們錢還是怎麼的?”寧月的話頓時激起的病人家屬的強烈憤慨。
“易神醫……爲了醫治小兒的病,老朽已把家裡的十畝祖田變賣了,籌集了醫藥費……我們可沒拖欠一點醫藥費啊——易神醫,求求你……要是小二有什麼三長兩短……老頭也不活了……”
“哎——你知道麼?身爲大夫,最不喜歡的就是病人家屬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不過……你的兒子,並沒有得病!”寧月隨意的掃了病人一眼,站起來緩緩的說道。
“哄——”寧月的話音落地,周圍的羣中瞬間譁然。病人都已經到彌留之際了,你竟然說他沒病?
“哈哈哈……這就是神醫?這就是全城傳頌的易神醫?就是稚子小兒也看得出來,此人生了大病。易大夫竟然如此睜眼說瞎話。你哪來的神醫之名?你哪來的醫德?我看,你不是什麼神醫,就是江湖郎中都比你強。你就是一個妖言惑衆的江湖騙子!”李善仁彷彿陰謀得逞一般放肆的笑道,周圍的人羣也不住的對着寧月指指點點。
“這,想來就是你的目的吧?”寧月的臉上絲毫沒有羞惱的表情,這讓李善仁感覺一拳打在空氣上那麼憋屈。看着寧月面帶微笑的臉,李善仁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因爲病人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他中毒了!”寧月接下來的話更是平地驚雷,震得周圍的人羣紛紛噤聲。
“中毒?中什麼毒?”李善仁的臉色有些僵硬,眼神閃躲的問道。
“千葉草一錢,桑麻兩錢,高山紅懿五錢,再配上臭篙汁配置而成的毒。常人服之,上吐下瀉身冒虛汗,舌頭髮直,口不能言。氣息粗壯,巨咳無痰!李先生,我說的對不對?”寧月突然收起笑容,眼中精芒閃爍直刺李善仁的眼眸。
李善仁被寧月這個眼神嚇了一跳,臉色慘白的倒退了一步,“你……你說中毒就中毒啦?無憑無據,怕是你不知道這是什麼病隨意編造的吧?”
“讓我看看可好?”一個溫婉的聲音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寧月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詭笑,原本以爲和花千荷相逢的契機還要精心謀劃,想不到李善仁這一鬧倒是省了寧月很多麻煩。
花千荷在和府無人不知,而她峨眉弟子的身份也不是什麼秘密。在和府,花千荷還是有不小威望,所以她出面自然無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