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羽讓自己將情報送到賀全年手裡,但寧月根本就不知道賀全年在哪。寧月對賀全年的唯一瞭解就是賀全年外號十全散人,是天幕府金牌捕快中最特殊的一個。
別的金牌捕快,除了武功高深之外,最大的本事估計是治理穩定一方。而賀全年是奇門遁甲,機關術士,星象占卜什麼樣樣都精通。當寧月來蜀州之前特意看了眼賀全年的資料,如果此人將精力都放在武學上,他的成就也不可能就這麼一點了。
不知道賀全年所在,寧月自然無法將情報送出去。蠟丸中的內容是用天幕府密碼書寫,裡面只說了一個人名,再加上一個地址。
在川府城外羣山之間,一個寧靜的小山村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這裡深藏的羣山連綿的峽谷之中,幾乎沒有外人來此,當然他們也很少到外面去。
小山村叫小隱村,正如他的名字一般。這裡過着半隱居半農耕的生活。但因爲土地貧瘠,致使村民們單靠農耕根本無法做到自給自足,所以村裡的男人有時候會進入森林用自制的弓箭打獵。
小隱村在寧月看來,就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村莊。寧月一隻手牽着馬,緩緩的向峽谷走來。遠處的村莊輪廓已經非常清晰。山道的兩旁,也是開闢出來的貧瘠的農田。但即便如此,依舊有很多忙碌的身影在田裡勞作。
幾乎很少有外人前來,寧月的到來吸引了兩岸農田裡的所有人目光紛紛直起身體向寧月望過來。
“後生——你從哪裡來啊?”一個老人拍着手上的泥土,緩緩的走來。
寧月停下腳步,面帶微笑的轉過臉,“我從江州而來。”
“看後生的去處,似乎要到我們的村子裡去?我這村子在山溝子裡,後生到來所謂何事?”
“訪友!”
“老朽乃小隱村的村長,請問後生的朋友姓甚名誰?老朽好爲你引路?”老頭看似殷切,但卻有些警惕的問道。
“我找小東,老人家可知道?”
“小東?”老頭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過了許久才滿臉堆笑的說道,“我們村子裡的確有一個叫小東的,但是……他三年前就已經過世了……後生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哦?是麼?”寧月一臉平靜的盯着老人的臉盤。突然咧嘴一笑,“沒想到小東竟然已經不在人世了?可惜……那我可否去拜祭一下?”
“這沒問題……後生,我給你帶路!”老頭笑呵呵的說道,一邊引着寧月向小隱村走去,一邊旁敲側擊的打聽寧月的身份。寧月隨意的編造了一些身份糊弄了過去,沒一會兒,兩人便進了村子。穿過村莊,老頭帶着寧月來到了一處山腳邊。
“你看,這就是小東的墳——”老頭指着一處荒墳說道。
順着老頭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座簡易的土包。青草碧綠幾乎把整個木牌的墓碑都遮掩住了。看到寧月疑惑的表情,老頭兒有些尷尬的一笑。
“小東沒有親人在世,他的墳也就沒人打理了。”
寧月點了點頭,將馬系在一邊的歪脖子樹上走上小東的孤墳,利索的除去墳上的雜草露出了已經飽經風霜的墓碑。墓碑上,只有小東之墓是個單調的大字,而且還歪歪扭扭。
拿出一壺酒,輕輕的灑在墳上,默哀了一會兒,寧月才緩緩的擡起頭,“老人家,小東的家是那一家?”
老頭擡起手指着最近的一間破茅房,“就是這一家,三年沒人住了,竟然還沒倒塌。”
情報是最新的,而情報中提及的小東也不該是三年前就已經死了。這一點寧月無比的確信,如果天幕府的情報能力連一個死了三年的人都查不到,那天幕府早該被除名了。
寧月沒有繼續說話,雖然知道老人並沒有說實話。牽着馬,來到了小東的茅屋邊上。茅屋真的很破,搖搖欲墜真懷疑如果吹上一口氣是不是直接倒了?走近茅屋,一股濃烈的腐爛味道撲面而來。而茅屋裡面也是蛛網橫樑,別說牀鋪之類的,就連一張凳子也沒有。
“後生,小東死後,他的家當都被鄉親們分了。他無親無故的,這些東西也沒人繼承所以……”
“可以理解!”寧月灑脫的一笑,“我能在這住幾天麼?”
“這……這裡都不能住人了……要不後生到小老兒家裡住吧,我家還有一件空房。”
“不用了,這屋子整修一下花不了多少時間!”寧月拒絕了小老兒目送着老頭離開。
雖然沒有造過房子,但給房子修修補補還是沒有問題的。習武之人,心靈手巧。常人需要一天兩天的活,對武林高手來說也不過一個時辰而已。
寧月僅僅花了一個時辰,整個看似就要轟然倒塌的房屋被整修的煥然一新。就連裡面的桌椅木牀都被寧月重新打造了一份。
到黃昏的時候,老頭兒捧了一牀被子過來。也許是寧月給老頭留下了比較好的印象,老頭兒對寧月顯得很是熱情好客。
小隱村突然來了一個外人,一開始還是引起了全村人的好奇。但時間一久,發現寧月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和別人沒什麼不同也就漸漸的淡了好奇心。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就是小隱村的規律。寧月在此住了這些天,也漸漸習慣了小隱村的生活。寧月沒有田地,但要吃飯。所以也經常深入林子打些野味回來和鄉親們換點糧食,換點生活用品。
黃昏的晚霞灑滿天空,在山路的半山腰上,一個壯碩的大漢舉着一隻至少五百來斤的野豬從沿着山路輕巧的下山。野豬抗在肩上,就像一座大山一般。
換做一般人,這樣的野豬別說扛着,就是拖也未必拖得動。但壯漢扛着野豬,就像在抗一個棉花包一般的輕鬆愜意。迎着夕陽,步履輕鬆的走着。
“喲——這麼大一隻野豬啊!剛子,你是咋逮到的?”
“老張,這野豬也笨,我爬樹上了它竟然想撞我。牙齒一下子卡到樹裡面,正好被我幾棒子敲死了。你回去通知大夥兒,都到我家分肉!”
“好嘞——”老張二話不說,舉起農具就往村子裡跑。不一會兒,整個村子就喧鬧了起來。大夥拿着籃子端着臉盆跑了出來向剛子家涌去。
也許,這就是平靜山村的幸福,對他們來說,只要有的吃,已經很滿足了。比起外頭的爭名奪利爾虞我詐,在這裡,讓寧月彷彿回到了幼時的易水鄉。
剛子的殺豬水平相當高明,只見嘩嘩譁——一隻豬就被他分成了一塊塊。而且每一塊的分量都差不多,哪怕用稱量,也不會相差多少。
鄉親們每人拿着一塊肉高高興興的離開。看着鄉親們的笑臉,剛子臉上突然掛起了舒心的笑容。隨手拿起毛巾抹了一把臉,撿起剩下的肉吹着口哨走進了家門。
剛剛跨進院子,口哨聲嘎然而止,“你又來了?”
“好高明的刀法!如果你砍的不是豬,而是人的話……天下沒幾個人能躲得過去。”寧月坐在房檐上嬉笑的說道。
“什麼刀法不刀法的,這只是殺豬啊!硬要說刀法的話,那也是殺豬刀法。寧先生,我都和你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小東,小東早就死了……”
“你覺得這個山村有什麼特別麼?”寧月突然答非所問的說道。
“小隱村上百年來皆是如此,蜀州千萬村莊也皆是如此。有什麼特別的?”剛子隨意的將外套披在身上,淡漠的回道。
“是啊,這個小隱村如此的平凡。突然有一個不平凡的人身懷高深的武功,精妙的刀法?你卻說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如果殺豬刀法都那麼的高明,那天下的屠夫早就一統武林了。”
說着,寧月化成柳絮輕輕的飄落,一臉嚴肅的直視剛子粗獷的臉盤,“你不是剛子,你是小東!”
“小東已經死了,你認錯人了!”剛子沉悶的哼道,也不理寧月自顧走進廚房生火做飯。
“蜀州天幕府的上千弟兄去了哪裡?蜀州總捕賀全年去了哪裡?蜀州天幕府是如何覆滅的?到底是誰動的手?”寧月對着廚房的門口一字一頓的問道,“別逼我用刑,天幕府的審訊手法,你應該知道的!”
“你問的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叫剛子,不是小東。無論你用不用刑,我都是那句話。”廚房之中,傳來了剛子嗡嗡的聲音。
“你——”寧月頓時大怒,但轉瞬間,想起了爲了讓自己成功突圍而自盡身亡的張羽。緩緩的……寧月起伏的胸膛漸漸的平息,最終化爲一聲長長的嘆息。
“天幕府的弟兄在蜀州過着過街老鼠的生活,被峨眉四處追殺。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覆滅天幕府的就是峨眉對吧?你知道麼,在半個月前,我曾見過張羽。你知道後來怎麼樣樣了麼?”
沒有等剛子回話,寧月接着說道,“他被慧劍門的卓不凡廢掉了氣海丹田。我帶着他要突圍,但他爲了不拖累我在我的面前自絕。天幕府的弟兄估計還活着的沒幾個了吧?如果你真的想就在此地平靜的過完餘生,那麼我也不逼你。明天大早我就會離開,給你一夜的時間考慮!”
說完,寧月身形化作流光消失不見。剛子端着兩盤熱騰騰的菜放到院子的方桌之上,環顧四周不見寧月的身影。最後苦笑的搖了搖頭吐出了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