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真人說笑了,晚輩離開江州已經一個多月,如今諸事已了實在歸心似箭。各門各派都已經回去,如果我們再不回去,江州怕是要擔心,我也是恐生事端,而且我身負皇命,還須儘快向皇上當面稟報,所以是要告辭了……”
“既然如此……那貧道就不做挽留了。寧道友一路有暮雪仙子護持,應該無甚大礙,在此,貧道多謝寧道友助武夷度過這一場劫難。寧道友之情,武夷上下會銘記在心,將來如果有何差遣,只要合乎道義,不有損九州武林之利益,寧道友儘管開口!”
“真人莫非忘了?我寧月在九州武林盟之中,還擔有護法一職,九州武林之利益,也是寧月之利益。真人這麼說,可就見外了……”
“是是是……貧道失言了,寧道友請!”
“真人留步,真人,別忘了八月十五請賞臉來江南喝我和暮雪的一杯喜酒啊!”
“那個自然,貧道就算諸事再繁忙,也定當準時趕到。”
一片和諧相送之下,寧月在千暮雪的攙扶下緩緩的走下武夷山。其實寧月的傷勢已經無礙,根本無需千暮雪的攙扶。但誰讓寧月和千暮雪的複合如此的坎坷?
寧月小孩子氣的希望多體會一下暮雪的溫柔,而千暮雪也需要學會如何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妻子。所以哪怕彼此心底清楚,但都默契的配合到了一起。
倒是羨慕慘了身後的一羣單身狗,武夷弟子心底彷彿倒了五味雜陳,不禁捫心自問,都是人相差爲何如此懸殊?
因爲最後的耽擱和養傷的七天,寧月不得不臨時改變原定計劃與沈千秋等人兵分兩路。一行人到達離州之後,沈千秋和夜雲霄仲慎言三人直接前往江州回到江南道主持大局。而寧月千暮雪和瑩瑩則轉道前往中州。
除了要向皇上當面彙報這一切始末之外,還有一個寧月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千暮雪一劍殺了涼州節度使,還有在夜魔軍營一劍斬殺大週三千精銳。
雖然在這個時代,有罪沒罪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只要皇帝想,哪怕你殺了一個人都是罪該萬死。如果皇帝想既往不咎,哪怕你犯了謀逆大罪都能赦免。
這是皇權的特權,也是所有皇圖霸業者追逐皇位的理由——掌握生殺大權,言出法隨,掌控一切的成就感。在這個世界,皇帝的話就是法,就是理,就是正確的唯一指標。但皇帝卻不能一意孤行,一意孤行則民心向背,所以皇帝也是世間最難做的職業。
寧月不擔心千暮雪會因殺一個涼州節度使問罪,也不擔心會因爲殺了三千將士而問死。不說千暮雪的實力和價值,就是一條事出有因情有可原這八個字也能讓寧月替千暮雪爭取到網開一面。
千暮雪服下忘情丹,受人操控才犯下罪行。這是寧月早就替千暮雪想到的開脫理由,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如今千暮雪恢復本性,回頭是岸,於情於理朝廷也不該追究。就算後世把法律捧上神壇的時代,也無法定精神失常人的罪不是?換位思考,莫無痕都不會將千暮雪推到對立面。
但有一個結,卻是寧月心底最擔心的。主導着一切的幕後黑手已經漸漸浮出水面,千暮雪的師門和玄陰教有着緊密的聯繫。那麼,千暮雪的身份就變得敏感了。
皇上要赦免千暮雪得有一個前提,千暮雪的立場一定要在朝廷的這一邊。如果將來千暮雪和朝廷站在了對立面,那麼莫無痕無論怎麼說都不會姑息。
所以,寧月就成了莫無痕放心的唯一理由,只要婚約如期舉行。千暮雪就是皇室宗親,甚至可以進入皇室宗親家譜。這個身份,足以讓莫無痕安心甚至還慶幸又爲皇朝平添一大助力。
“暮雪……”低頭思考的寧月突然擡起頭。
“嗯?”
安靜看書的千暮雪茫然的擡頭,對着寧月宛然一笑。寧月很喜歡千暮雪愛看書的一面。愛看書,至少會讓一個女人變得文秀。江湖兒女舞刀弄劍,大字不識一個的都一抓一大把更別說喜歡看書的。
就算名門大派的女弟子,雖然都識字懂些文墨。但她們也是把主要心力放在練武之上,書肯定讀的不多。所以她們在江湖上呼風喝雨,一旦和大家閨秀站在一起就會顯得自慚形愧。
這是這個時代的共識,也是時代的侷限。哪怕沒有哪個皇帝喊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口號,對知識分子讀書人的尊崇卻彷彿融入到了人們的骨子裡。
“你師父是誰?你的師門還有其他的勢力麼?”寧月問這個問題很猶豫,也很糾結。他知道回答這個問題讓千暮雪很爲難。但千暮雪的立場問題,一定要寧月將這些都弄明白。
“師父就是師傅,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姓什麼,甚至不知道師傅是什麼身份身後有多大的勢力。從小到大,我一直居住在桂月宮。師傅只有在我遇到了疑惑疑難的時候纔會出現,替我解答的疑難之後又匆匆離去。
每一次都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師傅的武功很高,比我們任何一人都高!倒是師姐經常來看我,也經常帶我出去散心,陪我說話。在師門之中,我認識的也只有師姐一人。”
“這麼神秘?那……那個玄陰教主呢?”寧月的眉頭緊緊地皺起,玄陰教主是關鍵,也是唯一一個明面上舉起反旗的人,而這個人也是朝廷絕對不可能姑息的人。
“大師兄?”千暮雪淡淡的一笑,“在兩個月前,我還不知道我有一個大師兄。我也是那天被師姐騙服下忘情丹之後,師姐才告訴我。當初我已斬斷七情六慾,下山幫助大師兄也非真心實意。要不是師姐拿出師傅的信件,以問道之境的心得作爲條件,我根本不會下山!”
“那就是說……你大師兄的背後,就是你的師傅在默默支持?或者說,你的師父纔是玄陰教真正的掌控者?”
千暮雪的眉頭微微一簇,眼眸中閃爍着一絲遲疑,過了一會兒,千暮雪才微微搖頭,“不太可能,師傅的武功出神入化,就算到了現在,我也沒把握接下師傅輕輕一招。
以師傅的武功,如果真的要幫大師兄,朝廷根本沒辦法與之對抗。如果玄陰教背後是師父的話,大師兄根本不需要這麼麻煩。所以我甚至懷疑師姐帶來的那封信,也許根本就不是師傅的意思,也許只是大師姐自己臨摹師傅的筆跡騙我的。”
“不對!”寧月猛然皺起眉頭,“當初你刺我一劍的時候受人操控,而事後你說是你師父所爲。他不是幕後黑手,爲何要殺我?”
“師父不是爲了要殺你,他是爲了讓我徹底斬斷情絲。要不是無名前輩的妙法高深莫測,就算我沒服下忘情丹在師傅的簫聲下也無力反抗。”
“嘶——這麼兇殘?”寧月詫異的張大了嘴巴,臉上露出一絲驚容,“那你的師父比起我師父來說呢?他們誰的武功更高一點?”
千暮雪輕輕的收起書卷,緩緩的靠着馬車的車壁,“不好說,師傅的武功奪天地造化,但無名前輩的武功,卻也超凡入聖。當初在寒月潭,雖然曇花一現,但無名前輩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打的嶽龍軒抱頭鼠竄。
那時候的嶽龍軒武功應該不在紫玉真人之下,就是比起現在的我也只是略遜一籌。但即便這樣,嶽龍軒在無名前輩手中彷彿稚子一般無力,想來無名前輩已經達到了問道之境。”
“問道之境?果然永無止境啊!”寧月輕輕一嘆,“但如果你的師父目的不是問鼎皇權的話……那他的目的是是什麼?他苦心培養了三個絕世高手,每一個都踏上武道位列天榜。這樣的絕世高手,我不信他無慾無求。”
“師父的目的我不知道和我的兩個師兄師姐有沒有說過,但是對我,他卻有過隻言片語。”
“哦?說來聽聽!”
“他要去救一個人,那個人對師傅很重要。”
“以你師傅的武功……難道還救不了?”
“我也問過師傅這個問題,他說他救不了。那個勢力很強,隨便一個人都有着不下於武道的實力。當時我還很小,所以並不明白武道是什麼,但現在想來,我卻有些不信了……”
“不信?爲何?”
“試問天下有什麼勢力能夠讓武道高手甘心被隨意驅使?武道高手,又如何逃過天機閣不列入天榜?甚至……隨便一個人都有着武道的實力?這樣的勢力都可以毀天滅地了,根本不該存在人間。”
“是啊……這不該是人間的勢力,如果真的有,那也該是神!”寧月緊鎖眉頭,一臉的困惑猶豫。
“怎麼了?你覺得世上會有這樣的勢力麼?”千暮雪望着寧月擔憂的表情關切的問道。
“以前我以爲沒有,因爲世人都知道,武學的巔峰就是武道之境就是踏上天榜。但你剛剛告訴我,在武道的上面,還有問道之境甚至還有天道之境。
但這些,也許只是人們的臆測。可是……就在前不久,風蕭雨告訴了我一個消息卻讓我寢食難安。”
“是什麼?”千暮雪坐直了身體一臉凝重的問道。
“嶽龍軒還活着……”
“什麼?”千暮雪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嶽龍軒還活着!這是風蕭雨親口告訴我的想來也不會錯。他還告訴我,應該是仙宮的人出手了。一個五臟六腑具碎的人,竟然沒有死。這本不該是凡人能做到的事,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仙宮,有了起死回生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