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兩天兩夜之後,車馬終於來到聖武城外,單從兩端望不見頭的城牆便可以想像城內繁榮的景象。
王貴駕着雙馬緩緩走進城內,他的眼睛裡閃着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激動,曾幾何時,他也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六年,而後又在這裡任教三十多年,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幾乎都在這裡度過。
他注視着街道兩側每一塊磚瓦,徹底陶醉在美好的回憶中以至於連王午劍的叫喊聲也沒有聽到,更不要說另一側疾馳而來的怪獸。
“嗷嗷……”
側翼的一匹馬悲慘地嚎叫一聲,隨即栽倒在地上,另一匹馬受了驚嚇想要逃跑卻無法拖動翻倒的車廂和另一匹死馬,只能四蹄翻騰,驚恐地朝天嚎叫。
在受到襲擊的瞬間,武技師靈活地跳在地上避免了被馬車翻倒的囧相,但進出不得的王午劍卻隨着車塌陷下去,在車廂內翻滾幾個來回。
王貴臉色凝重地盯着飛來橫禍的始作俑者,那是一隻面貌兇惡的刃齒龍,凸在嘴脣外面的利齒上沾着熱氣騰騰的馬血,鼻孔中撲哧撲哧冒着白氣。這種低級怪獸通常被強大的家族馴服後當作馬匹牲畜使用。
刃齒龍牽引着一輛豪華的車廂,巨大的豹獸鑲嵌在車廂側面,所有人都能辨識出這是武靈界內排名第一的尉遲家族的家徽。
高軒大車上坐着一個精神抖擻的御者,他毫無歉意地注視着王貴,也沒有避開王貴犀利的眼神。
車輿的門簾被掀起,裡面跳下來一個不足二十的年輕人,顯然,他也是來求學的。
王午劍叫喚着從車廂裡爬出來,撲鼻的冷風令他打了個寒噤。
“大貴叔,我是不是破相了?”王午劍爬站起來,拍打着身上的雪,悽慘地問道。
武技師放鬆了警惕,走到稍微安靜下來的黑駿馬身邊,用力撕斷繮繩任它逃離,而後吹響召喚“急水”的哨子。
“我想這是個意外,你將迎來第一個朋友,或者第一個敵人。”武技師拉着馬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
“你不會現在就要回去吧?”王午劍驚愕地問道,急水的身影轉瞬間出現在王貴的身後,蜥蜴是王家的代表,其身形龐大素以強悍著稱,它的出現立刻把周圍行人的目光吸引過來。那年輕人扭頭看了一眼車上的御者,彼此眼中都流露出尷尬和敬畏之情。
“對,已經到聖武城了,家族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處理,這裡就交給你了。”武技師認真的說着,“是時候鍛鍊你自己了,小午,一定要記住,書院風起雲涌,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要百分之百地信任別人,更不要輕易與人結仇。”
王午劍緊了緊大皮衣,凜冽的寒風刺得他眼淚不自禁在眼眶內打轉轉。
“老闆,把這些東西處理一下。”王貴從懷裡掏出一袋錢丟在旁邊看熱鬧的店鋪老闆手中,然後跨上急水,俯身對王午劍囑咐道,“保護好自己,當心每一個主動接觸你的人。”
王貴低喝一聲,急水的兩排腳爪頓時生風,猶如白日下的魅影般飛出城外。圍觀的人羣立刻發出一陣驚歎聲。
王午劍愣了一霎那,心裡頗有幾分不捨,但王貴早已馳出城外,失去了身影。
“咦,還沒下車就開始丟人了?真是該死!”王午劍嘟噥道,隨即發現了五步外的肇事者,桀驁不馴的刃齒龍對自己的冒失心不在焉,但它身前年輕的主人卻滿臉愧疚之色。
“王午劍?”對方冒失地叫道。
王午劍眉頭微皺,他困惑的神情告訴對方沒有叫錯人。
“真的很抱歉,我的蠢龍總是這樣冒冒失失。”對方友善地說道,“我叫尉遲躍,同你一樣是家族的少子,車內還有我三姐尉遲妍,她偶然風寒不便出來,我帶她向你問好和道歉。”
對方完美的言辭和恭敬的態度令王午劍心中的怒火熄滅大半,尤其是車內還有個第一家族的三小姐更讓他無法作出聲討,任何一個淑男都會在這種情況下保持鎮定,但他同時他也因爲對方探清自己的底細而提高警惕。
“如果午劍兄不建議的話,到我的車上將就將就吧!這兒離書院還有幾裡地的路程,天寒地凍,步行實在不太方便。”尉遲躍真誠的說着,臉上仍舊保持着善意的微笑。
“我應該當心第一個主動接觸我的人。”王午劍心中默道,一股寒冷的旋風夾雜着屋頂的雪粒,側面打在王午劍的臉上,刺骨的冰冷迫使他立刻點頭答應,他不得不再次爬回車廂裡拿出包袱和武器然後隨同尉遲躍上車。
車內瀰漫着濃濃的女兒香,是那種茉莉中夾雜着桅子花的味道,車廂右角坐着一位身着結衣的女生,不用想便知她就是尉遲妍。白皙的臉龐上雕飾着一對寶石般閃閃發光的眼眸,對於車中突然上來的陌生男子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意外,一臉的漠然讓人不敢直視,比外面成堆的白雪都要冰冷。
“是個冰美人啊!”王午劍搓了搓發僵的手默道,沉默了半響朝她笑問道:“你,你的身體還好吧?”
“還好,多謝關心!”尉遲妍簡短地答道但她冷漠的神情依舊不變,說話的聲音雖然清脆充滿吸引力但卻冰冷如寒冬般生硬。
王午劍得到一句冷冰冰的回答,半響沒有說話,仔細感知之後發現這個冰美人也是個步入煉體境界的武靈,尉遲躍同樣也是。
王午劍原本還以爲自己在同輩中提前步入煉體境界,成爲一個較爲領跑的同學,但沒想到認識的前兩個夥伴居然都不在自己之下,頓時感到幾分落。
沉默良久王午劍又問道:“我帶了上好的藥,你要不要試試?”
“多謝,我以經吃過了。”尉遲妍保持着玉女般的形象簡潔地答道。
“額!”
接下來便是尷尬的沉默,一直延續到車子停下來,聖武書院的威嚴令脾氣暴躁的刃齒龍都變得安靜。
“哈,終於到了!”王午劍心中默默地祈禱着,眼中流露出無限期待的華光,總算到了這個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神聖之地。
在刃齒龍霸道的恐嚇下,其他的獸類不得不退避在它的後面,誰也不願意招惹這種兇殘的動物。
王午劍跳下車,眼前有一排鐵柵欄阻擋住了馬車的去路,柵欄只有一條不到一米寬的縫隙可以通過,但聖武書院半邊臉已經出現在眼前。
“聖武書院”四個溜光大字高聳在圍牆的正上方,古樸而又神秘。對於外人來說這裡是個極具誘惑的地方,曾有無數強者從書院中走出來,也正是因爲這點,人們才淡忘了它的恐怖之處——消失在書院中的人亦不在少數。
迎面的幾座大山擋住了後面的風景,五十多米高的圍牆擋住了書院一應建築。
兩扇古木色的鋼鐵大門有二十多米之高,足容得下任何一個巨人進出。
大門一側豎立着一塊巨大的牌子,上書“閒人免進”四個大字,因此所有的車輛以及親屬也都陸續離開。
讓學生自立,是聖武書院的第一條規定。
咯吱一聲響起,二十多米高的大鐵門好像被蝸牛拉動一樣緩緩裂開,書院的內貌露在外這些學生的視眼中。
最奪目的當屬那座挺拔而莊重的紀念碑,“風雲碑”三個烏黑光亮的大字橫在石碑上方,石碑上刻着古往今來從書院中畢業的佼佼之輩,這些人大多都擁有“靈皇”的頭銜。
王午劍熱血澎湃,一個武靈最大的榮耀莫過於當衆受封“靈皇”的頭銜,並且在風雲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而這個目標的第一步正在緩緩朝他打開。
兩扇高大的鋼鐵門最終裂開了一條一人寬的縫隙,裡面緩緩走出一個人,那人手拿着一把大掃帚,身着白色羊皮大炮,蘿蔔頭上帶着一頂貂絨帽子,帽子過大,幾乎遮住了他半個腦袋,只能看見他嘴角蠕動迸出一句話來:“一刻鐘後,開始報名!”
他瘦弱的軀體發出的聲音竟然把周圍的松樹上的積雪震落,王午劍不禁暗歎聖武書院果真是臥虎藏龍之地,連一個掃雪的都能有這番功力。
那人說完話,轉身退進去,兩扇大門也緩緩閉合,僅能看到的風雲碑又逐漸消失在視野裡。
“讓一下,讓一下。”人羣后面有個聲音叫嚷着擠到前面來,聽話音底氣十足,粗獷而霸道,想來也是某家的小公子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