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啦,終於出來啦。”一人仰天大喊,由於久不見光而變得灰白的瞳孔中流露出無限喜悅和悵惘之意。
“姓錢的,你們聽好了,老子跟你們沒完,這筆帳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跟你們清算!”又一人仰天大罵,但從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此刻並沒有多少仇恨,反倒因爲幾百年來第一次見到黃昏而激動。
“……”
幾個人輪流吼叫着,有時候是罵人,有時候是呼喊一些人的名字,也有的時候王是午劍根本聽不清楚是什麼意思。但他明白,一個被封鎖幾百年的人,他的肚子裡一定裝滿了說不完的話語,道不完的故事。
看着五個幾百歲的老人居然像小孩子一樣神采飛揚地在雪地裡嬉戲打鬧,王午劍突然萌生一種落寞之感,他爲這五人的命運感到悽慘,無論他們曾是何等威風,有如何驚天地泣鬼神之舉,卻也難逃旦木牢籠而被囚禁幾百年。
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縱橫神州的強者被關押百年,寸步不能行,那他活着該有多麼枯寂,王午劍想想都感到背心發愣,那種孤獨和寂寞絕非等閒之輩所能忍受。
然而現在他們重出塵世,是否早已忘卻了往日的恩怨和仇恨?
“這次重生,是新的起點,還是已往的延續。”王午劍怔怔地站在雪地裡,他猜想,如果一個消失幾百年的強者突然重返武靈界將會引起什麼?是恐慌還是動亂?
一個雪球擊中了發愣的王午劍,王午劍打了一個寒噤,連忙彎下腰把雪從脖子裡掏出來。
“老大,快來呀!我還從來沒打過雪仗呢!”侯阿技調皮地衝他大聲喊道。
王午劍嘿嘿一笑,家鄉少有大雪,這種趣事當然也沒有玩過,當他看到五個衣着單薄的大鬍子“雪人”時,忽然想起一件事——烈焰蛇形匕首。
“我的匕首,我的匕首呢?”王午劍大聲叫喊道。
“王,你是王氏家族的人?”其中一個老傢伙大聲迴應道,他高舉匕首仔細端詳着上面的圖紋,“好久沒見到王豹了,他還好嗎?”
“我爺爺?”王午劍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人居然還認識自己的爺爺!但可惜他已經在百餘年前離奇死亡,相比之下這五個老古董能活到今日當屬不易,也許還得多謝旦木牢籠的招待,否則,說不定早就在某一次戰鬥中死亡。
“王家小崽子,多謝你的匕首,還給你。”那人說笑間一甩胳膊將匕首丟過來。
這可是一把烈焰礦石所鑄造的匕首,削鐵如泥,王午劍怎敢伸手去接飛?稍有不慎就可能在眨眼間掉了手指。
王午劍暗罵一句連忙側身躲開,匕首嗖一下滑如雪層中失去蹤影。
“你個老不死的,哪有你這麼還東西的?那可是烈焰神器啊!”王午劍氣急敗壞地叫罵道,伸手抓起一團雪以魂力將其束縛,沿着雪層上方飛旋祭出。
閃着夕陽光輝雪層被蕩起一條結白的浪尾,眼見血紅色的雪球就要擊中那老頭,竟不見他有躲閃或阻擊之意。
“老狐狸,又想耍什麼詭計?”王午劍立刻做好躲避的打算。
光球未至,氣團先到,強勁的風波將他遮蓋臉面的發須四散掠起,露出他高挺的鼻樑和蒼老但炯炯有神的雙目。
只聽到他“吼”一聲低喝,被魂力包裹的雪球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混元念氣波?”四個年輕的武靈齊齊驚叫道。
混元念氣波——天位境界的武靈方能領悟出的絕世技能,而且不需要催動武魂,甚至不需要藉助任何武器等中介。
據說一個武靈突破靈皇境界方能修煉後天之氣,如果能將先天之氣與後天之氣相融合,則有可能隨意念祭出無影無形的混元念氣波,能令對手在眨眼之間挫骨揚灰。修爲達至高境界着上可破天,下可裂地,端的是天地間至高無上的禁衛級技能之一。
三丈開外的白髮白鬚老頭竟曾是個突破靈皇境界的絕頂高手,王午劍又驚又喜,他真恨不得立刻撲過去拜他爲師,求教精銳技能和修煉方式。
然而正當他心緒飄飛之際,那人嘿嘿一笑,雙手十合繼而猛推,厚達一米的雪層竟沖天而起,猶如滔天巨浪般朝着王午劍席捲而來。
“呀啊啊,你個老王八……”王午劍話音未落便被雪浪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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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武城東十里外,乾寧鎮內。
一家小小的客棧裡來了一羣衣着華貴的客人,這讓老闆樂不可支,在這個小鎮裡能有如此多貴客降臨實屬不易,因爲大多數有錢人都會選擇堅持趕十里路到達聖武城,從而找一家大酒樓裡舒舒服服地美餐一頓。
小棧唯一一間雅間內龔光交錯,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五個老古董你一句我一句地輪流發問,打聽當今武靈界的種種大事,但當他們得知此時距被關押已有三百多年後,五人陷入沉默,愁雲取代了他們臉上的欣喜,彼此漠然不語之時一味向嘴裡灌酒。
“唉呀!不知不覺都過去三百多年了,嘿嘿,我,我們居然活了足足五百多歲?”一個紅光滿面的老者,也便是王午劍所救的那人苦笑着,他的眼圈裡竟激盪着亮晶晶的淚花,似乎並不敢相信自己能“坐過”三百多個年頭。
“對了,小老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是誰嗎?”那人白眉一展衝王午劍笑道。“小老大”這個稱呼是他跟侯阿技所學。
“嗯!我已經問過不止一次了。”王午劍有些尷尬地苦笑道,這五人給他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大,原本以爲他們剃掉髮須之後會現出皮肉乾枯,一臉褶皺的糟老頭,卻沒想到他們雖然幾百年沒有進食見光,然經過一番修理裝扮之後,個個煥然一新,神采奕奕,頗有仙風道骨之概,哪裡像剛剛從牢籠中逃脫之人?
“唉!說出來,也許你的父輩們還勉強能知道些。”那人苦笑着捧起酒罈子滿灌一大口,王午劍猜想他昔日的酒量定然不小而且即便間隔百年也沒有減弱分毫,一口氣竟然下去半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