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便是練皮大成麼？”
馬背上，李易爲師父趙戈演練練皮之後的成果，在經過短暫時間的適應之後，他身體能震動的皮肉越來越多了，到最後全身的皮肉都能調動起來，好似一頭莽牛在吐納運勁，這種人體的奧妙，當真是不可思議。
趙戈愣了一下，眼中的驚喜之色不言而喻，他立刻道：“孟德，你試試不用筋骨，只依靠皮肉拉扯，打出拳勁，倘若能成，你的練皮這一關算是徹底過了。”
“不用筋骨發力，只用皮肉發力麼？”李易沉吟少許，隨後點了點頭，接着擡手一拳便對着正前方打了出去。
這一拳並未有拳勁響起，力量有些軟綿無力。
但是趙戈卻點頭道：“不錯，就是這樣，人無筋骨支撐，皮肉力弱是正常的，但是孟德，你要學會將渾身的皮肉連成一片，然後拉伸聚力，接着在頃刻之間爆發出來，這發力技巧和伱的拳勁一樣，只是這一次將筋骨的力量剔除了出去而已。”
“明白了。”李易再次做出調整。
同時他有點理解爲什麼趙戈要讓自己在馬背上出拳了。
因爲雙腳離地，無法借力，這種凌空狀態你能做的很有限，只能靠人體自身發力，所以馬背練皮，更容易讓人體驗那種沒有筋骨支撐的感覺。
趙戈教李易練皮與常人不同，尋常的弟子講究的是方法，但是應對李易這種天資非凡的人講究的是感覺。
感覺到了，那就是一通百通。
至於瓶頸和門檻，壓根就不存在。
李易此刻開始繼續調整狀態，他嘗試着忘記自己最基礎的發力方式，只用皮肉帶動身軀，凝練拳勁。
修行者進化後的身體，用來修行武道簡直就如同開了外掛一般恐怖。
只是嘗試了數次，做了一些調整，再由師父指點了一二。
“砰！”
約莫片刻之後，李易擡手一拳打出，拳勁響了起來。
聲音不大，但卻如同當初學習拳架一樣，是一個開端。
“成了。”這一聲全響，讓趙戈這個老師父頓時開心的笑了起來。
練皮打勁。
這便是大成的徵兆。
一旁的蓉娘盯着李易的拳頭看了看，她眼中已不再是震驚了，而是一陣苦澀和無奈。
看着這樣的人物在旁邊習武，她感覺自己一輩子簡直活到狗身上去了。
習武的信心差點都被打擊的沒了。
“砰！”
又是一聲拳勁爆發，這一聲比之前更響亮了，這意味着李易調動皮肉開始熟練起來，同時挖掘出來的勁也更多了。
“師父，我找到感覺了，再練一會兒差不多就可以了。”李易說着，又是接連揮了幾拳。
一拳比一拳響亮。
到最後，他全身的皮肉調動，爆發出來的力量已經相當不俗了。
“好，很好，孟德，記住這種感覺，這就是練皮帶來的力量，雖然現在這股力量的增加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是這只是你重修武道的第一步，等你把筋練好，把骨練好，筋骨皮三者合一，勁力就能真正的擰成一股，打出你人體最巔峰的一拳。”
“那一拳，會比你正常情況下全力揮拳更加恐怖。”趙戈撫須笑道，同時內心也期待起來，他很想看看，傳聞中的龍筋虎骨一旦練出來，到底能爆發何等的神力。
李易說道：“師父，那接下來就是修煉第二個境界，練筋？”
“沒錯，不過現在不急，前面就到了遊江鎮了，我們要在那裡落落腳，同時修養幾天，在這幾天內，爲師會把你的筋骨練出來，到時候再給你喂招，讓你有信心和練竅的武夫對殺，這樣一來我們纔有報仇的資格。”
趙戈很穩重的說道：“雖然你手中有厲害的火器，可以射殺練竅，但外物總歸是外物，不是自己真正的力量，所以火器可以作爲底牌，但卻不能作爲關鍵手，否則一旦失誤，滿盤皆輸，爲師就只有這麼點資本了，可輸不起。”
“師父說的對，自身實力強大了才能掌控全場，外物只能輔助，不能把所有人的性命系在一把武器上。”李易很聽勸，沒有反駁，同時也決定花幾天時間好好沉澱一下。
重修武道帶來的實力增長是肉眼可見的。
而李易大好青年可是最喜歡進步的。
“師兄，你身上的衣服太招搖了，回頭我給你在鎮上買一件外套遮一遮，五爪黑龍服在我們這是逾越的重罪，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見到馬上要去鎮上了，蓉娘比較細心，留意到了一些問題，此刻開口提醒道。
“好，那就麻煩姐姐了。”李易說道。
蓉娘臉一紅：“師兄，你別喊我姐姐，喊我名字蓉娘吧。”
倘若是換做旁人，這一聲姐姐喊出來她一定是要一腳將其踹飛的，但是李易這般喊出來卻讓人不由心頭狂跳，面紅耳赤，這般情況以前從未有過。
“師兄，我叫瘦猴，有什麼要求只管吩咐，我從今以後以師兄馬首是瞻，師兄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後面的瘦猴聞言，急忙表明忠心。
“好，瘦猴，以後有事大師兄罩着你。”李易此刻笑着說道。
瘦猴聽到這話頓時喜上眉梢。
此刻，趙戈吩咐道：“到了鎮上之後，我們分開行動，和之前商量的一樣，蓉娘你和瘦猴把貨賣一賣.算了，我和你們一起走一趟，你胳膊有傷，又是女兒家不適合拋頭露面，萬一與人動手是要吃虧的，師父雖然傷沒痊癒，但行動無礙，而且練竅的底子在，遇到事也能處理。”
他本想讓兩個徒弟去辦事，但是轉而卻又猶豫了。
生怕剩下的兩個徒弟再遇到什麼不測。
“小茜，你拿些銀錢，找個牙行，先租一間偏點的院子下來，我需要一個地方教孟德熬練筋骨，不適合待在客棧，記住，給牙行封嘴錢，錢一給，牙行至少會幫我們保守幾天消息，不然到時候三陽城的敵人很快就會聞着味過來，事情辦完之後，我會去尋你們。”
趙戈又吩咐了下去。
“好的，爹爹，女兒明白了。”趙茜說道。
“那就在這裡分開。”趙戈說道。
此刻衆人已經騎馬進入了這個游水鎮，鎮不大，依水而建，地上鋪着青石，青石有些年月了，上面都有好幾條被車軲轆碾出來的溝壑，左右兩排是民房，店鋪，來來往往有不少的行人，這些行人見到趙戈等人騎着高頭大馬而來，紛紛下意識的避讓。 在小鎮上，絕大部分人是惹不起武夫的，尤其還是一夥武夫。
幾人在小鎮路口分開。
趙戈似乎來過這裡，帶着瘦猴和蓉娘，拉着餘下的駿馬，馱着一批強弓勁弩鋼刀，前去尋找銷贓的地方了。
而趙茜則是翻身下馬，在路邊找了一個賣涼茶的小販，直接問了牙行的位置。
小販不敢得罪，只得老老實實的指路。
“易大哥，跟我走。”趙茜知曉了位置，便立刻出發。
李易還在打量着這座古色古香的小鎮，像是一個來旅遊的遊客，觀察着房屋的結構，牌匾上不認識的文字，以及過往路人身上的衣服穿着，儼然一個好奇寶寶，絲毫沒有那種亡命天涯的感覺。
“這裡還不錯，比較寧靜，大概是位置偏僻的緣故吧，而且環境也好，青山綠水的，空氣新鮮.只是尋常百姓活的並不太好。”
他很細心的留意到了。
這裡大部分的人都比較瘦弱，一看就沒吃到什麼營養，似乎風一吹就要倒下似的，眼中也沒什麼幸福感，只有一種爲生存奔波的疲累和麻木。
果然。
不管是在哪個世界，底層人都活的不容易。
當李易路過一處渡口的時候，卻不由停下了腳步，他看見在對面，有不少人拉着麻繩，正在拼命的拉着一艘貨船，往上游而去。
縴夫？
李易到底還是讀過幾年書的，腦海裡立刻冒出了這麼一個詞。
那些縴夫個個面黃肌瘦，身上只穿着一點遮羞的短褲，但大部分人卻是一絲不掛，而且那些縴夫裡面不只是有男的，還有婦女，只是他們的相貌大致都差不多，很難分辨，他們猶如老黃牛一般出賣着力氣，只爲一餐溫飽。
不知道爲什麼，李易腦海裡突然覺得，自己彷彿不是在看縴夫，彷彿在看一羣即將死去的悲慘之人。
那些枯瘦的身軀雖然能動，但卻和棺材裡的死屍沒什麼分別了。
李易雖心生憐憫，但無力改變什麼，只是無奈一嘆轉身離去。
繼續往前走。
李易又看見在路邊，有三五個衣衫襤褸的小孩聚在一起嬉戲打鬧，笑的很開心，但是這些小孩的頭頂上都插着一根草，而一旁卻站着一對老邁的夫妻，正用希冀的目光看向每一個路過的人。
也許那對夫妻並不老邁，只是經歷的苦難多了，所以才顯老。
“這是在賣孩子吧。”李易停駐看了一眼。
插標賣首的意思他還是知道的，畢竟他可是李孟德。
李易的停駐讓那一對老夫妻立刻就哆哆嗦嗦的跪了下來，然後一言不發，只是對着李易磕頭，而且磕的很用力，沒幾下青石路面上就出現了血跡。
在他們看來。
李易身材高大，衣着華麗，手牽駿馬，是一等一的貴人，能停駐看他們一眼，便是他們這輩子求不來的福分和機遇，倘若能買下他們孩子，那就是天大的造化。
於是，這對夫婦磕的越發賣力。
一旁的小孩不知道爲什麼爹孃對着李易磕頭，只是也不玩鬧了，同樣學着爹孃跪了起來，對着李易磕頭。
沒有理由，彷彿天經地義，理所應當。
便連路過的人也覺得正常。
甚至還有人見到這個機會，鼓起勇氣湊了過來，彎腰駝背唯唯諾諾的搭了一句話：“我家閨女已經年滿十四，長得還算標誌，貴人若是缺個洗腳的婢女，不如把我家閨女買了去。”
說完，他便繼續彎腰候着，不敢再多說一句了。
李易沉默了一下，隨後緩緩的開口道：“別磕了，我不值得你們磕頭，也不會買你們的子女。”
但是他的話沒用。
對方依舊不做聲，依然磕着頭。
“趙茜。”李易喊了一句。
“怎麼了，易大哥。”走在前面的趙茜立刻回頭道。
她早就留意了易大哥在街上的一些舉動，只是沒有去多問。
“給他們一些錢。”李易沒有再停留了，繼續牽着馬往前走去。
趙茜點了點頭，將一枚銀子拿出來，隨後用力捏下一塊，丟了過去。
那對老邁的夫婦見到那塊銀子落在眼前，急忙撿了起來，然後喊着感恩戴德的話，又朝着李易和趙茜離開的方向拜了起來，但很快，男子便迅速的拉着妻兒逃似的離開了，不敢繼續逗留在小鎮上。
“不能給他們太多的錢，否則他們會被謀害，那些錢已是他們能拿得住的最大數了。”趙茜此刻解釋道。
“原來如此。”李易適才還疑惑爲什麼趙茜要將一錠銀子，掰下一小塊。
趙茜又道：“興州的窮苦人太多了，救不過來的，不過易大哥這次幫忙，他們倒是可以再熬三年，不用賣兒賣女了，三年以後說不定能尋一條活路。”
“那一點錢就能讓這麼一家人繼續活三年？”李易問道。
趙茜點了點頭：“窮苦人家就是如此，花銷很小，能吃個半飽便是不錯了。”
“那活着還真不容易。”李易聲音很平靜，不知在想什麼。
而就在李易和趙茜走遠之後，之前那個彎着腰想賣自家閨女的男子才擡起了頭來，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機會，然後心情很鬱悶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