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詩嗎?是小詩吧!”
槐詩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站在身後的消瘦女人,臉色有些蠟黃,大夏天的還帶着一定毛絨帽子,卻看不到頭髮的痕跡。
“……嫂子?”
一段時間不見,槐詩都認不出來了,不太確信這是黑心中介老楊的老婆,可以說老楊家最後的良心。
以前槐詩見她的時候,她還是黑髮及腰、面色紅潤的大美人,可如今,長髮已經在化療之中掉光了,臉色也虛弱地不像話。
只有笑容依舊熱情又和煦。
“哎,你楊哥說你這兩天在這兒上班,我還不信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等槐詩說話,她便走上來,一手提着菜,一手拉住槐詩:“你還沒吃呢吧?走,今天你楊哥過生日,到家裡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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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之後,隔着桌子上沸騰的火鍋,嫋嫋升起地煙霧裡,槐詩和老楊默默無語地對視着。
隔了許久,老楊看了一眼廚房裡忙活的老婆,回頭才幽幽地說道:“讓你來,你就真來啦……”
“這可不是麼?”槐詩一拍膝蓋:“你不是還說要請我吃飯麼?”
“我跟你客套一下,你別當真啊……”
“那你把我塞進牛郎窩裡的事兒怎麼說?”
“這不誤會麼。”
老楊的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況且,你不是做得挺快樂的嗎?連同事都帶上門了,可見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
“你可夠了吧!”
提起這事兒槐詩就氣兒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這孫子爲了一點中介費瞎了良心,槐詩至於像現在這麼倒黴麼?
“要吃飯了麼?我餓了。”
客廳角落裡的柳東黎擡頭問道,這孫子也同樣是不跟人客氣的那種,有人請客吃飯就毫不客氣地跟上來了,這會兒正蹲在魚缸前面撒老楊的飼料玩。
老楊這死摳門的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哎,來啦來啦,讓大家久等啦,來,吃飯。”
嫂子端着切好的菜從廚房裡出來,喊柳東黎一起來吃,還順帶給他們調好了蘸料。看着老楊不高興的樣子,還瞪了他一眼:“小詩好不容易上門一次,你甩臉色給誰看啊。哎,這位是小詩的同事吧?樣子真俊……來,吃飯吃飯。”
被老婆瞪了一眼,老楊也沒脾氣了,蔫了吧唧地加了塊肉涮了進去,嘴裡嘀咕着槐詩這次沒給中介費什麼的。
配着老楊的臭臉下飯,這一頓飯槐詩吃得有滋有味的,吃完飯之後老楊被打發到廚房裡洗碗,槐詩坐在客廳裡和嫂子隨意地聊着天,她的氣色已經比原本好了不少,看來老楊昧着良心去摟了那麼多錢還是有點用的。
“活一天少一天,有一天算一天吧。”嫂子不顧槐詩的勸阻,滿不在乎地點了一根菸,“你說這病折騰我一個人就算了,還拖累老楊那麼遭罪,我心裡也過不去。”
“怎麼說話呢?”
老楊在廚房裡偷聽到了,探出頭來,頓時大怒:“李雪梅你幹什麼呢?大夫怎麼說的?給我把煙掐了,立刻!馬上!”
“你說啥?”嫂子回頭看了他一眼。
“……”
老楊腿軟了一下,聲音低下來:“請把煙掐了。”
“這還差不多。”
嫂子得意地看了槐詩一眼,把煙丟菸灰缸裡,低聲跟槐詩說:“看到了沒?以後他坑你錢你就跟我說,我收拾他。”
“……好好好。”
槐詩眼睛都亮了,只能說毒蛇百步之內必有解藥,這世上真是一物降一物……
飯吃完鍋洗了,還繫着圍裙的老楊終於得償所願地把這倆上門吃白飯的傢伙給送出了門。
一路上他沒好氣兒地瞪着沒少在自己老婆前面騷包地柳東黎,把他擠兌着打發去打車後,又回頭看向槐詩。
眼神古怪。
“怎麼了?”
槐詩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第一反應是:這孫子惱羞成怒了要打人。
老楊狐疑地盯了他半天,把他扯過來,壓低聲音問:“你小子沒得罪人吧?”
“嗯?”
槐詩才警覺,緊接着,便聽見老楊說:“昨天晚上有人在我這裡打聽你的消息,給了不少錢。”
“你沒說吧?”槐詩緊張了起來。
老楊翻了白眼:“廢話,我要是不說我還是人麼?”
“那就……等等!?”槐詩擡起眼睛,“你說什麼?”
剛把人給賣了個底兒掉的老楊嘆了口氣,擡起五個指頭:“人家給了五萬塊,買你的消息,就算我不給,你以爲他從你學校打聽不到?你小子好好想想,最近究竟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
就算早就清楚這傢伙的尿性,槐詩依舊忍不住想打人的衝動。
緊接着,他就看到老楊一把掀開圍裙,把兩卷東西塞進了槐詩的口袋裡。
槐詩摸了一下,愣住了。
那是兩卷厚厚的鈔票。
厚度起碼有兩萬多。
“這次是哥哥不仗義,對不起你……實在是太缺錢了,你要是氣得不行,打我一頓也行。”
他低着頭告饒:“等會拿着錢去其他地方玩幾天,先別回來,我再打聽打聽,等事情過去了給你打電話。”
槐詩沒想到這王八蛋竟然會良心發現,一時間心中百味陳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被坑了這麼多次,終於見到了回頭錢,他竟然有點感動。
雖然很想打他,可想起嫂子蒼白的臉色,他又有些無力。
算了,難兄難弟這麼多年,他不坑自己,難道要看着自己老婆去死?
他最後問了一句。
“究竟是誰在打聽我?”
“那夥人沒說,裝神弄鬼。”老楊悶頭抽着煙,冷哼了一聲:“當老子是傻的,連車牌號都不會查麼?好像是一個慈善基金什麼的,名字起得倒是唬人,好像叫……”
他撓了半天頭,一拍後腦勺,終於想了起來。
“——博愛公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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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後,槐詩坐在裝甲車裡,看着周圍武裝到牙齒的士兵,一臉懵逼。
啥玩意兒啊?
咋回事兒啊?
這咋整啊?
熟悉的人生三問再一次充斥了他的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