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
他扣了扣耳朵眼,難以置信:爲什麼用最兇的氣勢說出最慫的話!
不是,你們這劇情是不是哪裡不對?
“呃——”
槐詩尷尬了一下,疑惑的問:“你們這……不是來挑戰的嗎?”
“秉持禮儀是聖堂教條的一部分。”
阿列克賽咳嗽了一聲,嚴肅的看了一眼訓練員:“注意形象,安東學員。”
“咳咳,這個……一般有高手來,大家也都會看人下菜碟的。”
安東的視線頓時飄忽起來:“如果是那種傲氣的人,大家一般就推舉一個比較抗揍的人上去挑釁,然後再對方動真格的之前趴下認輸。這樣滿足了對方的勝負欲之後,就可以趁勢請教。
呃,咳咳,大家都說,槐詩先生平易近人,只要開門見山的懇請,就一定不會拒絕。”
你說的這個‘大家’,是不是我身邊這個總是被你悄悄瞥的阿列克賽神父?
槐詩向身旁看過去。
而阿列克賽則越發的尷尬,咳嗽了兩聲之後,不好意思的說道:“機會難得,年輕人們總是不知天高地厚,難得閣下到來,能給他們補補課。”
“……行吧。”
槐詩的眼角跳了兩下,無奈頷首。
誰說俄聯人都傻大粗的,怎麼玩起心眼來套路不是一般的多……
“那,您來指導一下?”阿列克賽的笑容越發熱情。
“這個,怎麼指導?”
槐詩撓頭。
斯拉夫大劍的傳統斬首方式公開課麼?
“沒事兒,隨便指點一下就行了。”阿列克賽回頭瞪了安東一眼:“還不快去準備一下!”
頓時,一衆壯漢興奮的點頭,瞬間就把場中央的擂臺給清理出來了。
而聽到了堂堂災厄之劍前來屈尊指導的消息,整個地下訓練場變魔術一樣不知道跑出來多少人,瞬間圍的水泄不通。
還有人興奮的拿出手機開始拍攝。
忽然就有一種來開專輯發佈會的幻覺了?
槐詩撓頭。
脫了鞋之後,走上了中央擂臺的範疇。
要說指點,實際上還是打架,但又要能讓別人有所長進和增益,因此也不能瞬間放翻,重要的反而是控制力。
控制自己不要在瞬間將對手擊潰,同時,控制自己的對手,讓他體會到自己的不足。
既然如此的話,源質技藝就不能用,否則也太欺負小孩兒了一些。
而等阿列克賽將一把教學用的斯拉夫闊劍和護具遞上來的時候,槐詩無奈起來。
“這些我都不擅長啊,實在不屬於能教的範疇……”
武器的大小、重心變化和形制,都會影響到它具體的發揮和作用的場合。比方說刺劍在決鬥中好使,但就別指望和有護甲的對手打,長矛的尺度可以無往不利,但對上劍盾就要吃悶虧……
地域、流派乃至針對使用者本身的身高體重和力量,這些不同條件所引發的差別更是數不勝數。
美德之劍的尺寸屬於手半劍的範疇,而這種重型武器,槐詩還真沒研究過,真要使,也是用大錘的套路。
人家聖堂騎士靠這個吃飯的,哪裡用得着他來教。
萬幸的是,全世界的武器和護甲雖然千差萬別,但拋除奇形怪狀的肉體改造之後,大家基本上也就只有兩條腿和兩條胳膊,兩個拳頭。
赤手搏擊的流派雖多,但總歸同理。
“這樣吧,我就演示一下徒手對大劍和裝具的方式好了。”
槐詩拒絕了阿列克賽提供的裝備之後,挽起了袖子,囑咐道:“給他們換成鐵的吧,更加接近實戰範疇一些。”
阿列克賽愣了一下,旋即贊同的頷首:“確實,這樣更好。”
就在他的面前,槐詩五指並起,微微斬落。
低沉的破空聲驟然在嘈雜的訓練場中迸發,那呼嘯的聲音迴盪在所有人的耳邊,頓時令那些興奮的神情爲之一肅,感受到其中所蘊藏的力量,爲之驚歎。
哪怕災厄之劍在傳聞和記錄裡,都是以百種武器的精通最爲著稱,可如今赤手空拳,竟然也發揮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純粹以殺傷性而論,已經不遜色於任何千錘百煉的名刃了!
很快,第一個幸運兒就已經從臺下走上來。
正是剛剛走上來的安東。
他抱着自己的頭盔,鼻青臉腫的樣子,明顯已經在後面和同伴爭奪這個位置的時候做過了一場。
“還請指點。”
他戴上了沉重的頭盔,舉起自己的武器,躍躍欲試,渾然沒有察覺到場邊的指導老師阿列克賽的憐憫神情。
傻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教學用具了……
一個個平日裡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樣子,真以爲自己能跟這一次的對手同臺競技。
做你的美夢!
嘭!
安東咆哮着向上衝去的瞬間,話音未落,就有低沉的悶響迸發。
整個人好像被巨大的力量掀翻,連帶着渾身的甲冑,狠狠的拍在了塑膠地墊上,只有脫手的闊劍飛舞在空中,被槐詩輕描淡寫的接住,倒持,末端的配重球在安東的後腦勺上一觸即收。
啪。
一聲輕響。
勝負已分。
哪怕是個小孩兒,有闊劍如同大錘的重量,朝着安東後腦勺上砸一下,他也要當場趴窩。
鈍器對着甲對手的威脅可見一斑。
“看清楚了麼?”
槐詩低頭問,安東一臉茫然,周圍人的驚歎也在喉嚨裡醞釀,場面一片死寂,除非少數眼尖的人之外,竟然沒有人看清剛剛的細節。
“那麼,再來一次吧,這次我放慢速度。”
槐詩伸手,輕描淡寫的將安東從地上拽起來,送回了原地,口中還向着周圍的人解說到:“對於着甲的對手而言,尋常的打擊技是沒有任何破壞力的,而甲冑的鋼鐵結構也註定了,關節技也無計可施。
同樣,有鋼鐵護頸和關鍵部分的防護,絞技的也排不上用場。當然如果你力量大到可以扭曲鋼鐵的話兩說,不過這種情況的話,也談不上技巧可言了。
所以,誰來告訴我,現在剩下的是什麼選擇?”
那一瞬間,人羣中有人恍然:“地面技?”
“猜中了一點——”
槐詩微笑,令再度發起衝鋒的安東心中忽然一冷,可當他下意識的想要防備的時候,卻看到槐詩微微的側身,踏前一步,竟然靠近了。
輕描淡寫的按着他的肩膀,向後拉扯,同時,右腿插入了他雙足之間,輕而易舉的打破了他的平衡。
瞬間,天旋地轉,剛纔的悶響重現。
整個大地再度撲面而來。
安東眼前一黑,幾乎爬不起來。
“嚴格的來說,這個應該是摔絆技巧吧?”
槐詩伸手,按着他的後背,阻止他再度爬起,口中緩緩的解釋道:“剛剛的演示實際上也不具備什麼典型性,大家不用刻意的去學習,參考這個思路就好。
這並不是什麼萬金油一樣的招數,當雙方的力量差距過大的時候,恐怕也只會被對方踢斷腿。只有在兩方的力量相差不大的時候,才具備彌補自身弱點的可能。”
他伸手,再度扶起了安東。
“我們繼續——”
安東站在原地,喘息了許久之後,才終於回過氣來。
這一次,他再沒有敢像是上次一樣大開大闔的衝上來,而是謹慎又緩慢,步步爲營的拉近距離。
“這樣的話,敵人早就跑掉了。”
槐詩搖頭笑了笑,可安東卻不爲所動,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踏的穩穩的,毫無任何疏漏和破綻,全神貫注的保持着防衛的姿態。
“總不至於不進攻吧?”
槐詩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緩緩擡起手,對準他面罩之後的臉:“那麼我就要攻過去咯。”
就當槐詩握緊拳頭的剎那,絕大的寒意從安東的心中浮現,令他一陣顫慄,本能的對着兩步之外的槐詩斬落劍刃。
“蠢貨。”阿列克賽搖頭嘆息。
那一瞬間,安東預想之中搗碎鐵盔,將自己腦袋砸成稀巴爛的拳頭並沒有打上來。
反而五指展開,隨着槐詩跨前,輕描淡寫的躲過劍刃的鋒芒,然後,搭在他手臂的甲冑上,緊接着,另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向前拽出!
原本可以使用更加粗暴和更加具備破壞力的過肩摔達成效果,可考慮到其他人體力的限制,槐詩動作停頓了一下,換成了如今的方式。
於是,在這長久的寂靜之中,只有再次到底的悶響迸發。
“看清楚了嗎?”
槐詩按在安東的後背上,向旁邊那些坐在地上的學員們演示:“重點在於,保持冷靜,不要慌亂,尋找打破對手重心平衡的機會,給自己爭取出製造有效攻擊或者逃跑的時機——就好像這樣,或者這樣,隨意怎麼樣都行。
甲冑的保護同時也是限制,當對手失去反擊能力的時候,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伴隨着他的話語,槐詩手掌擡起,按下,令安東的頭盔之上出現了一個五指宛然的指印。
緊接着,手刀斬落,輕而易舉的撕裂了重甲之上的銜接,令雙臂的甲冑脫落。
雙手宛如幻影一般,讓人看不清晰,甚至輕柔到連破空聲都沒有。
當槐詩的手掌自上而下掠過之後,地上的甲冑,已經寸寸崩解,鋼鐵破碎的聲音連綿不絕,到最後,就剩下安東在艱難的喘息。
而槐詩,就好像剛剛彎腰剝了一棵蔥那樣平靜的起身,拍了拍安東的肩膀,勉勵過他的努力之後,才擡頭說:
“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