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託明薩赤着身子握着長刀靜靜的立在那裡。儘管他面對的是草原上令人生畏的虎豹騎,但他並沒有感到恐懼,因爲在他的字典中並沒有怯懦一詞。

他的副手此刻也來到了他的身邊,或許是由於緊張他雙手握着長刀,時不時的回頭看向託明薩,似乎在等待他的進一步的命令。而在他們的身後是最後剩下的幾名斥候,他們手持長短不一的武器堅定的站在那。

“爲什麼不走?”託明薩問道。

“走又能走到哪去呢?與其無望的把背後留給敵人,不如勇敢的用手中的刀子說話。”他的副手在說這番話時顯得鎮定而平靜。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而且誰沒有一死的時候呢?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不好意思,本來希望這次完了能讓兄弟們過上好日子的。”託明薩的語氣有些歉疚。

“說什麼話呢,統領你什麼時候沒讓我們過上好日子了?”副手反問道。

聽了這話,託明薩用很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副手,這是個三十出頭的漢子,開戰之前託明薩聽說他打算結婚了,可沒想到今天居然要和自己一同葬送在這不爲人知的地方,而在歷史中卻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多好的部下啊。託明薩這樣對自己說。

而此刻,虎豹騎終於動了,那條黑線沉默的移動着,動作整齊而協調。

草原似乎也爲這緊張的景象所窒息,連長鳴於天空的鳥兒都沉靜了。整個草原只剩下虎豹騎推進時馬蹄敲打地面的聲響。

近了,更近了。面對迎面衝來的虎豹騎,託明薩感到了一股迎面而來的壓迫感。

“殺。”他大喝起來,希望以此驅趕心中的恐懼,在他身邊的部下在他的帶動下也一同發出了臨死前最後的嚎叫。

一隻蒼鷹注視着草原上所發生的一切,從它的視角向下望去,黑色的潮水迅速的淹沒了草原上那幾個孤獨的身影,連一絲波浪都沒有掀起。

夕陽西下,黑夜馬上就要降臨大地。就在虎豹騎吞沒託明薩的同一時刻,離此地不過五十里的地方,赤爾奈的大軍正在整備。由於長時間沒有來自青陽王庭的消息,赤爾奈終於按耐不住急迫的心情,打算全軍向前幾日斥候所回報的青陽王庭所在位置機動。

雖然目前並不清楚青陽王庭的部屬,但總比大軍在這做等着要好的多,因爲瀾罕草原那寒冷的冬季即將到來,赤爾奈比誰都清楚時間的重要性。

穆絨坨做在一處火堆中擦拭着自己的戰刀,此刻的黑夜已經完全的吞噬了大地,篝火映紅了穆絨坨的臉。

作爲一名校尉,穆絨坨很明白這已經是一名平民出生的牧人所能升的最高職位了,他已經不指望自己能爬上更高的職位了。今年三十五歲的他所希望的就是完成剩下的五年服役期,然後活着回到家中過上抱着和老婆孩子一起平靜的生活。

穆絨坨不是哲人,也不是什麼先天下而優後天下樂而樂的賢者,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近十年的從軍生涯使他在不斷廝殺的戰場上只學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保命的方法,而其他的什麼榮譽,金錢,地位對於他這種衝殺在第一線的士兵來說都是狗屁,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活下去,用盡一切方式在戰鬥中活下去。

雖然這種說法或許會被尚武的同胞們鄙夷,但已經三十五歲的他已經過了那些熱血澎湃的年紀,見過了太多死亡的他比誰都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纔會認真的對待每場戰鬥,細緻的對待所有的佈置。而這一切的一切並不是爲了所謂的崇高理想,或則對於君主的忠誠,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爲了保證自己能在這場戰鬥中活下來。

此刻他正身穿盔甲巡視自己的防區。

赤爾奈對營地的佈置可以說是別有深意。因爲害怕赤蠻採取夜襲的方式襲營,赤爾奈將營地分成內外三層駐紮。最外圍駐紮的是充當炮灰的各族奴兵,這樣如果赤蠻真的發動夜襲,那麼這些充當炮灰的傢伙會遭受首當其衝的損失,同時從一定程度上遲緩赤蠻的進軍速度。第二層駐紮的是訓練有素的青銅衛,之所以把這隻部隊部屬在第二層,是因爲青銅衛畢竟是赤爾奈親手帶出來的部隊,在指揮和調度上的效率要高於各族聯軍。

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在最外圍的奴兵營地因遭到夜襲而炸營的時候,赤爾奈能在最短的時間組織力量進行抵抗或則反擊,而在第一層營地和第二層營地之間,赤爾奈命令部下設置下了大量的拌馬索和欄木,以此作爲一些簡易攻勢,赤爾奈希望以這些簡易攻勢從一定程度上阻礙敵軍的攻擊速度同時也防止第一層營地的奴兵因炸營而衝擊第二層營地,以便爲自己調集軍隊爭取更多的時間。

最裡層纔是各族的聯軍,如果對方真的能突破一二兩層營地,那麼當他們衝到第三層營地時候,等待他們的將是已經調集完畢的各族聯軍。

而穆絨坨的防區是設置在第一層營地的西邊外圍。別誤會他們並不是奴兵,而是青銅衛。他們這隻隊伍之所以被佈置在一層營地,一方面是爲了防止奴兵中有人乘夜色脫逃,另一方面是負責營地的警戒工作。你根本別指望那些根本沒有戰鬥意志的奴兵幫你站崗放哨。

而今天,穆絨坨像前幾日一樣巡視着防區,但是今天他感覺營地中的氣息與前幾日有些不同,具體是哪些地方不同,他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源多年的戰鬥經驗而產生的直覺。正是這種直覺使穆絨坨多次死裡逃生。

明月已經升起,夜色無風,黑夜中幾片暗淡的雲朵在天空中隨風飄動,不遠的荒野中時不時的傳出一兩聲某種夜行動物的叫聲。

穆絨坨此刻來到了他們防區的營門處,他的幾名部下正手持火把在營門處來回巡視。

“打起精神保持警戒。”穆絨坨對自己的部下說。

就在這時一道亮麗的閃光劃破了夜的寧靜,接着是一聲殘哼,一名站在營門上的木製哨塔上的士兵應聲從哨塔上摔了下來,他的身上插着一隻燃燒着的火箭。

接着穆絨坨發現營地外的不遠處密密麻麻的點燃了小小的火焰,那是有人在給箭矢。緊接着滿天的火箭像下雨般的劃破黑暗的天際,像火雨一般從天上插了下來,營門周圍數百步的距離內處瞬吸沒了一個活人。

一根火箭甚至插在來離穆絨坨不過半步的地方。整個營門迅速的燃燒起來。就在箭雨落下的那一刻,沉悶的馬蹄聲同時響起。幾根長長的套索被拋到了營門的木拴處,幾名騎士拉着繩索的另一頭狠命的抽馬狂奔起來,他們身上的衣甲在火光中範着黑色的寒光。

“是虎豹騎,敵襲!”不知道誰首先喊了起來。接着好像是受了刺激般的,營地的周圍如點燃的**桶般的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

“撤。”穆絨坨向還活着的部下喊道。他根本就沒有防守做爲第一層營地的外圍營地的打算,因爲在這根本就沒有防禦攻勢,就連那看起來高聳的營門也不過是用木樁給搭起來的。

燃燒的火箭羽仍在一波接着一波下着,奴兵門的簡陋帳篷很快就被點着了。就在穆絨坨不斷盡力收攏周圍部下的同時,不斷的有人被射種殘嚎着倒在地上。

他們向第二層的營地撤去,所有人盡力的奔跑着,沒有人回頭看,因爲回頭看會減慢自己的速度。慌亂中一些奴兵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就在第二層營地的轅門近在眼前的時候,轅門頂上的欄道上出突然站起了一批弓箭手。他們二話沒說就射出了一陣箭羽,當然目標並不是穆絨坨,而是根在他們身後的一批奴兵。

奴兵顯然沒有任何準備,衝在最前面的幾人迅速應聲倒地。這時,轅門上一個應該是校尉的士卒充着下面喊道:“奴兵後撤者死。”奴兵門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他們有些猶豫的站在那。

而就在這短短的幾吸之中,穆絨坨和他的部下們則順利的衝進了二層營地的轅門。當穆絨坨的最後一名部下跌撞着衝進轅門後,沉重的轅門在他們身後緩緩的和上.

“準備石炮,我們不能讓虎豹騎靠近轅門!!”穆絨坨衝着跟隨在自己身邊的部下喊道。

而轅門外的奴兵們在絕望的看着轅門關閉後,一名年輕的奴兵站了出來衝着轅門方向的地上吐了口唾沫。然**緊了手中的木刀:“我們走。”說着他又握了握胸前掛着的用於辨別身份的木牌。爲了節省消耗,同時也防止奴兵們在戰場上反戈一擊,蠻族給奴兵們裝備的只有木製武器。而對他們下達的命令卻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如果在戰場上沒有發現他們的屍體,而在倖存者中又沒有他們的身影,那麼這名奴兵將被叛做逃亡,他們的親族和所在的伍都要受連坐制,全被處死,而那個掛在身上的木牌則是作爲識別他們身份的唯一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