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內,沉默維持了漫長的時間,而白色的轎車卻在不久之後在路邊停止,亞努斯並不在意脖子上面那個隨時可以讓自己的動脈破裂的東西,只是閉着眼睛,沉醉在重複播放的《波萊羅》樂章中。
幾分鐘之後,貫穿了座椅的銀色刀鋒,奧莉薇婭有些厭惡的擡起頭看了亞努斯一眼。
“現在實驗已經結束了,可惜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你最好趁着今夜快滾。”
她推開車門,留下了冰冷的話語:“十五分鐘之後再讓我看到你,你的這張好臉就不是一份資料可以挽救的東西了。”
在車內,目送着奧莉薇婭遠去,亞努斯在良久之後掏出手機,撥出一個國際長途。
“喂,這裡是亞努斯,幫我轉接沃克斯……嗯,從現在看來,預定的測試已經完成,具體的數據和資料已經收集完成了。
可惜,公主殿下恐怕已經非常討厭我在這裡礙事了……哈哈,所以說,接下來我要趕快找一架最快的班機逃命了啊。”
他停頓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臉,認真的說道:“……畢竟,我還是挺喜歡我現在這張臉的。”
……
當週離從病房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手腕上和病牀相連的手銬,還有沉默的坐在對面、低頭翻着手中檔案的中年人。
“醒了?”
雲叔擡起頭,似笑非笑的說道:“周離先生。”
如同完全不清楚情況一樣,周離神情疑惑:“你是誰?警察麼?”
“不完全是,但是你可以認爲我是一種特殊的警察。”
“所以呢?我覺得我完全沒有被警察找上門的理由啊。”周離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無奈的神情:“難道是因爲我在那幫傢伙的攻擊裡,自衛反擊過當?”
“對我來說,那是小事。”雲叔從手邊的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照片,放在他的面前:“而這,纔是我的工作。”
在照片上的夜色中,名爲周離的男人踉蹌的站在地上,在他的身後迷霧中。有一名宛如陰魂一般,就連面目都隱藏在寬沿帽之下的人。
這纔是雲叔險些對自己的推理判斷能力失去信心的原因。
因爲昨天晚上,從迷霧中走出的人。可不止周離一個,還有一個宛如陰魂一般的毫無生命感的人影。哪怕是再強烈的燈光照上去也絲毫無法清晰的顯露在人眼前,就像是他本來就不存在切實的形象。
只能夠勉強的看清楚,在他的手裡。提着一把槍管還不曾冷卻的步槍。
在出現的第一瞬間,那個未知者便將所有圍上來準備逮捕周離的士兵乾脆利落的擊倒,並且用奪來的槍展露出一手精湛到非人的槍法,在瞬間掌控了整個局勢。
“我本來以爲,在醫院我已經釋放了足夠的善意。可是如果你們還不想放棄的話。我不介意讓你領會一下我的脾氣有多糟糕。”
用手中的槍指着層層人牆之後的雲叔,那個人影鎮定自若的如此說道。
帶着一種幾近狂傲的自信,那個人的聲音沙啞而冰冷,宛如只要手握着槍,他就是死神。
在沉默的對峙了五秒鐘之後,雲叔便放棄了強制逮捕的計劃,揮手令所有人散開。
和聰明人做什麼事情,就是有這一點好處在——他永遠不會爲了面子或者意氣之爭將事情搞到無法收拾的程度。
況且他原本也已經放棄了逮捕‘未知能力者’的計劃。甚至在醫院的戰鬥之後。他已經確定了對方的存在並不會對社會的穩定造成影響,所以轉而開始考慮以幫他洗掉案底爲條件,讓他加入‘有關部門’的事情。
只是現在看來,自己的推論似乎有些錯誤。不過周離的嫌疑卻依舊不能洗清,畢竟無法排除對方作戰方法可能是兩人一組的方式。
至少,周離和對方看起來是存在着某種關係。如果從這一方面下手的話……
雲叔沉默的思索着,而在另一頭。黑衣人卻對着周離低聲的說了句什麼,面色蒼白的周離在孱弱的笑了笑之後。失去神智,暈倒在地上。
隨手提起暈倒的周離,黑衣人穿過層層的包圍,將周離丟到洛白的輪椅上,扭頭看向似乎有話要說的雲叔。
“那兩個傢伙我已經替你們解決掉了,你們又欠我一樁,我不要求你們還我,我只想要一個清靜。”
黑衣人被寬沿帽遮蓋的面容處,發出嘶啞的聲音,扭頭看向昏迷的周離:“我的朋友很少,如果周離也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就更少了。
我的意思,你明白麼?”
直到這個時候,雲叔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局勢已經被這個就連真面目都不曾漏出來的人所掌握。
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雲叔苦笑着放棄了那個招攬的想法,緩緩點頭:“放心,我們不會爲難他的,但是能力者的相關記錄總要做一下的吧?有時間來掛個號麼?否則上面可能會有些不大安心。”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隨手指了昏迷的周離一下:“交給他就好了。”
說罷,就宛如陰魂一樣的被漸漸稀薄的霧氣所吞沒,宛如魔術一般的消失了……
只有周離一個人清楚:這個世界又不是外星人到處亂跑的科幻系,哪裡有什麼黑衣人出來救場背黑鍋啊!
如果不是周離在出來之前留了一個心眼,先用幻象僞裝隱遁身形,否則可能在出來的第一個瞬間就徹底的糟糕了。
就算是這樣,他也被外面層層的士兵封鎖的架勢嚇了一跳,就在他正準備潛伏着走人的時候,卻聽到了雲叔和洛白的對話。
自身的隱秘性暴露的可能性令他停下了腳步,雖然僅僅是殺掉一個王斌的話,只要他肯加入‘有關部門’,這個案底不是沒辦法洗清。
只是,和這個身份相關的,卻還有另外一樁非常麻煩事情——鬼切的死亡。
曾經基金會的最強殺手鬼切死在上陽市,這個消息雖然擴散的範圍並不大,但也不是徹底的無人知曉。
而鬼切本身,也和曾經的最強能力者‘奧丁’脫不了關係,甚至還持有一道‘共盡之雷’的權能。
在證實‘世界樹’的存在不是謠言之後,那麼一旦這三條線索被人聯繫在一起的話,周離恐怕就會陷入異常尷尬和危險的地步。
所以,不論如何,他都不能坐視着情況進一步惡化到自己無法挽救的程度。
如果不想被人將‘周離’和那一位能夠進行七千米超長狙擊的‘能力者’當做是同一個人的話,那便分拆成兩個好了。
正是本着這樣的邏輯,周離思考出接下來的計劃的……只是整個計劃的唯一難點就是:怎麼去找一個從來都不存在的人來替自己證明這種可能性呢?!
幸好,‘幻象僞裝’這一件天啓武裝是可以讓其他人裝備的同時,自己去遙控其動作。
所以,周離趁着亞空間和現實的通道還沒有崩潰的時候,又跑回去一趟,拉着悄悄淌眼淚的七初說明了情況,將這件事情拜託她幫忙。
結果,周離的請求自然是被剛剛有了新名字的小姑娘認真而愉悅的答應下來了。
就這樣,周離一邊以武裝爲媒介進行着念話,一邊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在那一道鋼絲上跳舞。幸好,最初他遙控七初射出的那兩槍的效果很不錯,接下來的劇情順理成章的進行到現在了。
周離即時的暈迷避免了接下來進一步的盤問,也令他有了一夜的時間來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而感覺到現實對自己的排斥越來越厲害的七初,在周離的勸說之下依依不捨的回到漩渦之中了。
在陽光照耀在上陽的瞬間,這一場籠罩了上陽整整一夜的霧氣和漩渦終於消散,亞空間和現實短暫的交集終於過去。
而周離卻在思索中因爲心中的疲憊,真的睡着了……然後,一睜眼,發現自己被銬在病牀上,看到一個怪叔叔在嘿嘿笑。
……
看着雲叔手中的照片,周離的神色漠然,擡起眼睛看着他:“什麼意思?”
“沒什麼。”雲叔坐回椅子上,掏出錄音筆放到桌子上:“例行記錄而已,放心,我答應他,不會爲難你的。只是問幾個小問題。”
周離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銬,有些不喜歡的搖晃了手腕一下之後,神色如常的說道:“那麼,請儘快。”
“第一個問題,他,是誰?”
“不知道。”
“他的性別。”
“不清楚。”
“他的年齡。”
“沒看清。”
……
整整一場記錄都是在這種一問三不知的情況下結束的。
似乎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關掉了手中的錄音筆,徹夜未眠的雲叔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低聲感嘆:“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難道你想讓我出賣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不需要說太多,我只需要他一個保證。不願意被體制管轄沒關係,我需要他保證不干擾這個社會的正常運行。”
雲叔終於袒露來意:“一個沒有在《能力者自治協議》上籤過字的在野能力者,對於正常社會的威脅性太大了。”
“這個我可以替他保證。”
周離恰如其分的露出一絲苦笑:“如果不是因爲我,他可能到現在都不會出現過在別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