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瀰漫的蒼白霧氣中,遍體鱗傷的男人在喘息着,低下頭,吐出帶着血絲的吐沫,喉嚨裡發出宛如猛獸咆哮一樣的低沉聲音。
赤裸的上身佈滿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有的像是猛獸撕扯,有的如同蛇蟲噬咬,有的卻像是被長矛洞穿一般。
在他的胸前,一道銀色的樹形圖層層疊疊的拓展開來,覆蓋了心口的皮膚。
在不斷飄蕩的霧氣裡,他喘息着擡起頭,揮了揮手中透明的劍刃,鮮血從刀鋒上飛出,灑落在地上。
“再來。”
周離喘息着,向着角落中沉默的七初說道。
懷裡抱着宛如玩具一樣的機器人,七初看着他身上一道道傷痕,沉默着搖頭,卻在他的再次催促下咬了咬牙,向着身旁懸浮在半空中的甲冑伸出手掌。
在血色的甲冑之上覆蓋着一道道銀色的脈絡,在力量的注入之下發出了濛濛的光亮。
宛如黑洞一般,將一層一層的霧氣拉扯過來,在開啓了一個小小的漩渦,急速拓展,瞬間就擴大到足以一人出入的程度。
在和這個亞空間連接之後,本身就是半靈的七初獲得了能夠對這個世界施加影響的能力,而就在周離將‘幻象僞裝’的操縱權暫時出讓給她之後,原本就是空間核心的武裝進一步的增幅了七初所掌控的能力。
只要她願意,便能以此爲根據,源源不斷的塑造出堪比實物的幻影。
而就在漩渦之中。隱約的虛影從甲冑之上浮現,在霧氣的匯聚之下越發的清晰。
直至最後,有沉默而陰翳的白膚中年人以甲冑爲憑依,從其中浮現,手中握着和周離手中完全相同的無形之劍,碧綠而空洞的眼眸只有純粹的殺機。
以世界樹所記錄的‘記憶’爲模型,在在亞空間的權限之下。無數霧氣以‘幻想僞裝’爲憑依,造就出如此的奇蹟。
曾經的基金會最強殺手——鬼切,憑藉着世界樹和七初的力量。第六次從霧氣中具現!
無聲的,他跨前一步,舉起了手中的無形之刃。凜冽如冬的殺機擴散。
站在他的對面,周離擦了擦嘴角的血,以同樣的姿勢舉起刀鋒,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
這已經是第六次周離企圖將他從虛無的記憶中召喚出來了。
第一次的時候,周離所召喚出來的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模型;第二次的時候,卻不小心將他的力量放大到原本數十倍的強度,導致周離什麼都還沒有看到就被幹脆利落的切成七十多塊。
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五次的時候,周離和七初在掌握瞭如何控制幻象強度的訣竅,製造出基本素質和周離持平的鬼切,可是對戰結果還是被慘無人道的虐殺。
相同的素質。相同的兵器,不使用各自的能力,周離在對戰開始的第三秒就被切掉右手,在第四秒被斬斷喉嚨,同時。心臟被貫穿。
倘若這是現實的話,那麼周離可能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哪怕是能夠無數次重新再來的幻境,周離的信心也被鬼切所展露出來的力量摧枯拉朽的碾碎了。
哪怕剔除了異能,只有劍術的鬼切也是不折不扣的殺人大師,而周離卻幾乎連業餘的都算不上。
哪怕是擁有將攻擊距離拉長到七千米的才能,周離都沒有在那個距離上射死過誰……這就是槍法太過稀鬆的下場。
現在火刑架已經暫時損毀了。雖然周離已經打定主意將來找人將它修補好;但是在這之前,他總不能看着自己在失去一把武器後,戰鬥力竟然落到全無的地步。
所以,沒有遠戰的能力,那就把近戰的力量發展起來。
可惜,這玩意不是給你一本拳法或者刀譜閉門苦修十幾年就可以培養出來的,如果真這麼搞,絕世神功沒搞出來,估計要先自己把自己折騰殘了。
按照中國流傳了上千年的傳統來說:首先,你總得有一個師傅啊,言傳身教,這樁該怎麼站,勁兒該怎麼使,這一拳打出去要有什麼效果……
光是一個人瞎琢磨,盲人摸象怎麼比得上傳承了幾十上百上千年的武技拳法?
況且,自古至今,不論是手上功夫還是各種兵器,總有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兒——實戰。
學了什麼東西,你得實踐。實戰才能培養出高手來,不僅要有要有師兄弟試手,要有靶子來練手,還要有適合自己的敵人來培養意識。
否則就連用的地方都沒有,這玩意學了還不如賣煎餅呢。
況且現在修仙還都要法地侶財呢,想要什麼都沒,自己去練出絕世神功來,還不如去嗑藥做夢來得快。
幸好,對於周離來說,這一切都不算問題。鬼切留下的記憶力堪稱《暗殺武鬥大百科》,裡面除了主要的武技之外,光是毒藥炸.彈配方、潛行伏擊等等細枝末節的東西就夠周離學好些日子呢。
有世界樹這個檢索器配合,周離只需要幾個關鍵詞就能夠從各個記憶分區裡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還不是語言描述,詳細到就連出招時候的精神意志都清晰到難以言喻。
而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用習慣了比百度谷狗還好使。
至於對手?沒有對手,那就造一個出來好了……周離在發現這個問題之後,理所當然的將主意打到這個可以將幻象變成現實的亞空間上。
在經過數日的摸索還有七初和‘幻象僞裝’的配合之後,周離總算是達到了初步要求,勉強的將這個空間往昔的種種東西都具現了出來,在搭載上鬼切的記憶之後,將曾經的最強殺手也徹底模擬出來也不是難事兒。
雖然不能離開這個世界,在幻境之外沒有任何傷害力,但是這對於只想要惡補近戰能力的周離來說完全都不是問題。
只可惜,問題是……打不過啊!
前面那些小怪好好說,章魚頭或者是各種異型對於周離來說都不是問題,就算是那種大道讓人毛骨悚然的蜘蛛,他在練習了好幾個小時之後都能夠輕鬆嫺熟的大卸八塊。
經過了種種的慘死磨練之後,周離現在總算是有了一點近戰者的樣子,儘管每次碰到鬼切的時候都輸得慘到不能再慘。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周離學的就是鬼切的暗殺劍,而且還沒有學到青出於藍的水平。贗品碰上真貨,哪怕是真貨的幻象,也是一死一個準。
時間長了,周離幾乎快對這貨產生陰影了。
沉默的和麪前殺意凌厲的幻象對持着,周離只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壓力,哪怕面對着的只是幻象,周離的氣勢也被徹底的壓了下去。
在淡淡的霧氣中,周離被四眼巨狼撕出一道血痕的胸腔緩緩鼓起,呼吸,熾熱的氣息從胸腔中流出,化作低沉的咆哮。
在霧氣之中,咆哮之音擴散,宛如毫無徵兆的雷鳴。
轉瞬間,他不再等待,跨前一步,手中的劍刃斬碎了空氣,向前劈出!
尖銳的聲音宛如飛鳥的鳴叫一般的響起,緊接着是劍刃碰撞只是的刺耳聲音,兩柄無形的劍刃在半空中相互碰撞,摩擦出迸射的火星。
周離感覺到自己劈在一塊石頭上,鬼切握着劍刃的那隻手穩定得就像是鋼鐵鑄就,在周離的劈斬之下不曾有絲毫的動搖,緊接着迸發出反擊的恐怖力量。
劍刃的光芒一閃而逝,鮮血從周離的肩頭噴出!劍刃交錯之間,鬼切的刀鋒突進,沿着上臂遊走而上,宛如外科手術一般的拆開手臂上的肌肉羣,令周離劍刃上的力量驟然減小了一邊。
第一個回合,周離最擅長使用的右手就被廢掉了,可是戰鬥卻依舊還在繼續。
在切開肩頭之後直取喉嚨的一劍被周離以急速後退的方式閃過,然而右手軟綿綿的垂在肩頭,被緊追而來的劍刃斬斷。
縱然是幻境,周離也忍不住感到一陣無法忍受的痛苦,在劇痛的刺激之下,原本還有顧及的周離已經徹底瘋狂,向着前方斬落的劍刃衝出!
劍刃交擊的節奏再一次瘋狂的響起,不曾停頓,這一次周離再也不曾後退一步。
兩個人隔着短暫的距離,在狹窄的空間中不斷的閃避着對方的刀鋒,然後又向着對方遞出死亡的殺機。
不動用自己的能力,也不動用非人的力量,單純的憑藉劍術對決,勝者生,敗者死。
而就在戰局之中,鬼切自始至終都不曾受損,在他對面的周離卻早已經遍體鱗傷,渾身佈滿了數十道淒厲的傷痕。
哪怕是相同的劍術,相對於周離的生澀,鬼切每一次出手卻都如同本能一般,向着最致命的地方發起攻擊,哪怕不中,也會在收刀之時給周離留下一道傷痕——從沒有一刀劈空。
每一次斬出,便代表着周離又一次的重創,哪怕沒有令他立即退場,也在迅速的消耗和吞噬着他的精力。
直至最後,周離勉強維持的防禦終於被無孔不入的劍術貫穿,再一次的感覺到心口被洞穿的劇烈痛苦。
破碎的聲音響起,鬼切的身影消散,幻境急速的崩潰。周離身上的劇烈創傷隨着幻境的消退而劇烈剝落着,當他再一次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摸樣。
哪怕傷痕已經消失,可是所消耗的心力和體力卻不會回來,殘留在神經裡的疼痛還在提醒着周離剛纔所發生的一幕。
毫無例外的,自己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