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驅
對於周離的對決要求,朱升在聽到他的條件之後,露出一絲冰冷的獰笑,答應下來了。
所有人在看向周離的時候都露出一絲疑惑和憐憫,雲叔站在他身旁,低聲說道:“你最好再考慮考慮。朱升在成爲能力者之前是現役軍人,全軍徒手格鬥第一,這個是一點水分都沒有的。他的能力就是肉體強化,你不動用武器的話,沒有贏的可能。”
“好像都不看好我啊。”
周離看了看身旁的雲叔,忽然問道:“如果我殺了他的話,所有人都沒話說了吧?”
雲叔擡頭看了他一眼,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嘆息着說道:“他先賣了你,你殺了他,還是通過公平對決,誰都不能說什麼的。”
“嘆什麼氣?”
“我原本以爲你會是一個穩妥的人選,可是我到現在才發現,你殺性太重了。”
“我本來就是這種樣子吧?”周離低聲笑了起來:“別把我想成大好人,你會失望的。”
不等待雲叔的回答,他緩緩的走進所有人空出來的場地中,有些略微的感覺新奇——雖然在幻境中和鬼切對決過多少次,在實戰中也不曾有過絲毫的欠缺,但是在凝固的海面上進行對決,這還是平生第一次。
漆黑的雲層之下,暴雨傾盆,隔着濃厚的雨幕,他看到朱升的身體再一次膨脹,緩緩的變形,撐開了彈性極大的衣服。頃刻之間就變成身高兩米有餘的巨人。
達到第三階段初級的‘獸性變化’已經令他突破人體的極限,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程度。
渾身覆蓋着不遜色於鐵甲的鱗片,他的骨骼和肌肉已經向着其他更加強大的生物靠攏了,不論是力量、反應、還是速度,都全方面的突破了——此刻的他幾乎可以稱之爲人形的野獸。
第三階段本身就是一個分水嶺,第二階段的能力者被稱爲‘魔術師’,其中固然有形容其不可思議的意思在。但是其本意卻並非如此。
所謂魔術師,就是通過工具和思維障礙玩弄戲法之人。這一階段的能力雖然不同於第一階段的積累,但終究還是一件比較好用的工具而已。能力造成的效果。通過工具的輔助同樣能夠達到。
一旦達到‘第三階段’,便被稱爲‘異端’,這個名字來自於能力者的歷史。歐洲的‘黑暗百年’,在長達數百年的巫師捕獵行動中,最令教會和諸國頭疼和恐懼的能力者。
在冷兵器時代,往往出動軍隊也無法輕易的捕殺,反而可能會被對方反擊得血流成河,最後從容遁走。
超越人類的極限,進入異類的領域,達到這種程度的能力者,便被冠以這一稱謂。
也唯有達到這一階段,才稱得上真正的強者。
和朱升相比起來。周離僅僅是一個在半個多月之前剛剛晉升了第二階段的能力者。在‘有關部門’的檔案裡,甚至還停留在第一階段。槍法縱使再出神入化,本身看起來只是一個輔助型的偵測型能力者,也無怪雲叔和其他人不看好他。
靜靜的站在暴雨之中,周離看着不遠處散發着驚人能量反應的朱升。忽然低聲的笑了起來:“看起來很拽啊。”
朱升的喉嚨裡發出怪異的獰笑,龐大的身體驟然如同鐵塔一般推進,撞破了層層雨幕,在紛飛的水珠之中撲襲而來,咆哮之聲擴散:“你讓我最看不順眼的,就是你這張爛嘴!”
聲勢萬鈞的鐵拳搗碎了周離殘留在雨水裡的殘影。在最關鍵的時候,周離左跨一步,溼透的頭髮伴隨着雨水被鐵拳所裹挾的勁風掀起。
“是麼?彼此彼此。”
依舊是令人心中惱怒的淡然神情,周離就像是沒有看到咫尺之間的鐵拳,淡然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沒搭理你麼?”
朱升的鐵臂橫掃,足足有石柱粗細的胳膊碾碎暴風和驟雨,呼嘯而來,再次絞碎了周離的身影,但是卻和他差之毫釐的擦過。
一擊落空,沒有猶豫,他低吼着擡起腳掌,向着前方踢出,破空之音如同裂帛,全力一擊之下,竟然在空氣中留下一閃而逝的慘白痕跡。
依舊不中,周離後退一步,足以踩碎岩石和鋼鐵的腳掌和他只差咫尺之遙。
低頭看着他徒勞無功的進攻,周離在閃避之中聲音和呼吸也未曾有絲毫的凌亂:“……因爲我看不起你啊。”
如此理所當然的說出這樣的話,周離神色認真而嚴肅,彷彿在陳述真理。在他的眼中,朱升之看到一陣深深的蔑視。
“心裡不爽了?恨不得立刻殺了我?不要緊,慢慢來……”
周離揚身而起,閃過了橫掃的一拳,看到無數雨水被巨大的力量擊中,破碎、迸射的模樣,在漆黑的天幕之下絢麗而充滿了冰冷的氣息。
“不論是你的眼光、實力,還是膽色都好……我是在找不到任何亮點,你說‘不服就是不服’,這一點我很贊同。老實說我也覺得輕敵是不對的,但是在我這裡一樣啊……看不起,就是看不起。想要認真也認真不起來。”
周離再度後退,但是卻始終如影隨形的緊貼着他的身影。
在暴雨之中,憤怒的朱升發出令人戰慄的嘶啞咆哮,宛如怒極的野獸即將發狂,而周離卻看起來輕鬆無比的遊走在足以令自己粉身碎骨的攻擊裡,始終都站在那一線空隙之中,不曾偏離。
“一直到剛纔,我都還是看不起你,因爲你連最後一搏的膽量都沒有了,你又讓我怎麼能夠……認真地起來?!”
直至此刻,周離終於不再閃避。雙腳在靜止的海面之上站定,在狂風驟雨之中深吸着冰冷的空氣,吐出了胸臆之間的熾熱氣息。
面對着前方宛如猙獰而瘋狂的敵人,他收緊五指,隨着胸腔之中震盪的低吼,猛然出拳!
暴風捲着層層的雨水落在海面上,周離半步跨出。瞬間爆發的磅礴力量從腳下擴散開來,無數來不及被‘靜止之環’感染的水滴在這種滲透的力量之下從地面上彈起,碎裂着向着四周迸射。
在席捲着濃厚水汽的暴風中。周離的軀殼中涌現出宛如山崩地裂的氣息,宛如地動山搖、山嶽崩裂的狂暴之拳洞穿了狂風和雨幕,顯露出宛如苦心造詣數十年的國術精髓。
這是從魏宰那裡學到的技法。形意——半步崩拳!
看到周離聲勢烜赫的拳頭,朱升的眼中之閃過一絲嘲弄,這種程度的力量,就連自己的防禦都打不破!
他不但不躲閃,反而正面迎接着周離的攻擊,舉起手臂,向着周離的面容轟出!
他看不到,在周離眼中宛如漩渦一般燃燒的陰冷蒼青,也看不到自己身上數十道縱橫交錯的淒厲痕跡。
無堅不摧的拳頃刻之間擊出,暗合魏宰毫無保留的所授出的精髓。行如鐵牛耕地,一趟一蹬有雷霆威勢,動如開弓射箭,攻敵要害,狠辣無雙。
瞬息間。周離的拳正中朱升的心口,擊中了兩道裂痕交錯的地方,瞬間潛勁爆發!
嘎嘣!
鱗甲在拳勁的衝擊之下發出崩潰的聲音,兩道交錯的裂隙從鱗甲之上瞬間浮現,然後被周離軀殼中所涌現的力量擊退。
通過血肉的傳導,在那一剎那周離幾乎聽得見他心臟在重擊之下的哀鳴。
朱升龐大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力量。身不由己的後退一步,揮出的拳頭也在最後的瞬間失去力氣,擦着周離的眼角劃過。
昔日形意拳師將拳法修煉到最高深的地步,半步崩拳一出,莫櫻其鋒,當者必飛丈外。
倘若魏宰在這裡,看到周離的一拳,恐怕也只找不到任何的錯漏了。
足以防禦槍彈的鱗甲被周離以‘解析者’的力量所擊潰,摧枯拉朽的力量衝進了朱升的胸腔,盡數傾斜在他異變的心臟上。
就算是他的身體已經強化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但這裡依舊是他最脆弱的地方,瞬間的重擊令心臟受到恐怖的壓力,瞬間停跳,險些爆裂。
周離腳步邁出逼近了他失去力量的身體,輕柔的牽起他的手臂,轉瞬之間來到他的背後,眼中閃過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暴戾。
卡啪!
左臂,碎裂!
魁梧而猙獰的巨人發出痛苦的咆哮,但是卻感覺到自己的右臂也被一隻手掌所握緊;在令人徹骨寒冷的暴雨之中,他卻感覺到那一隻手掌灼熱無比,就像是一塊燒紅的鐵。
卡擦!
右臂,碎裂!
猙獰的巨人在劇痛之中跪倒在地上,雙臂依舊被周離所牽着,可是後背卻被腳掌踩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緊接着,他感覺到一雙手按在自己頭上,真是奇怪,剛剛明明感覺到它灼熱的如同烙鐵,現在卻只能夠感覺到一陣寒冷。
冷得令人發狂。
瞬間他明白……自己大概是要死了,死在這漆黑的天空和海上了。對於死亡的恐懼令他喉嚨裡不可置信的發出哀鳴。
“不要……”
“你說什麼?”
周離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令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嘴脣囁嚅着準備再說點什麼,卻聽見最後的破碎聲,清脆而低沉。
最後碎裂的,是頸椎。
在暴雨的瓢潑之中,這個漆黑的海面之上,又有一條生命被死神所收割。
周離的手掌掠過了他扭曲的後頸,世界樹在瞬間奪走他的命紋,隨着手掌的放鬆,那一顆呆滯的頭顱摔在靜止的海面之上。
緩緩的站起身,周離在所有人複雜的眼神中抹着臉上的雨水,對着那一具屍首低聲呢喃:“……不好意思,我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