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的班主任昨天打電話過來。”
“闖禍了?”
電話裡的李子衿聲音懶洋洋的,就像是趴在沙發上打着滾一樣,賣足了關子之後才說道:“不是,三好學生頒獎,剛剛當上學校代表了呢,那股子得意勁兒,笑得跟花兒一樣。年輕真好。”
聽到她這麼說,周離只能無奈的笑:“你不也還年輕?說話不要像大媽一樣。這種語氣要等你四五十歲了,擰着水桶腰,挎着菜籃子在買菜的時候和人砍價的時候再說纔好啊。”
“去死。”
理所當然的,收到老闆姐姐的‘去死卡’一張,如果不是最近在中海,周離收集到的去死卡就可以攢一副撲克牌了。
聽到她這麼說,周離便明白她沒有放在心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店裡的生意最近也越來越好了,不過你得當心點,昨天有人跟我獻花了。”
說到這裡,李子衿哧哧的笑了起來,趴在櫃檯上,想象着周離複雜的表情,笑容得意而愉悅,側影倒映在窗戶上,就像是開出花兒來。店內的客人也忍不住爲之驚豔,低聲的交談都彷彿停滯了一瞬間。
周離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頭:“收了沒有?”
“怎麼?生氣了?”
李子衿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垃圾簍,笑容也越發得意:“……你猜?”
“怎麼可能猜得到。”周離苦笑:“不過你再開玩笑的話,我就要生氣了。”
“這麼快就生氣了?哼哼,獨佔欲強的男人還真是可怕……當然是丟掉咯,怎麼樣?聽了有沒有很開心?”
“說實話,有點。”
“那就再告訴你一件好消息。”
李子衿趴在櫃檯上,壓低聲音,賊兮兮的對着話筒說道:“二樓的裝潢已經弄好了,我親自監督,還擺了一張大牀……又大又舒服哦~”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了片刻,然後傳來了堅決的聲音:“……我立刻買機票回去。”
“喂,不是吧……混蛋,至少辦完事兒在回來啊。”
“唔,說得也有道理啊。我得考慮考慮,要不……你到中海來?”
“去死……急色的男人最討厭了。”
……
晚飯後,周離和李子衿之間的電話打完,老頭兒又不知道從哪裡忽然跳了出來,一臉‘我懂的’的表情:“女朋友?”
周離收起手機,點頭說道:“嗯。”
老頭兒吧嗒了一下嘴,感嘆道:“不錯的女人吶。”
“怎麼說?”
聽到周離這麼問,陶特嘆息了一聲:“能夠讓男人在外面安安心心幹活兒的女人,都是好女人。”
“難道還有很糟糕的那種?”
“她至少不會每隔一個小時給你打電話,然後讓你彙報你究竟在幹什麼。發瘋一樣的調查每一個和你接觸過的女人,哪怕她才七八歲,或者已經七老八十……對不對?”
老頭兒滿是無奈的搖頭嘆息:“她也不會逼你每天晚上做晚禱;每週如果不去教堂的話,就闖進的工作室,毀掉你剛剛取得突破的作品,把你抓起來塞進教堂去……而且最糟糕的是,你還打不過她。”
聽到陶特說完,周離看向他的眼神已經滿是同情:“聽起來,你似乎深受其害?”
老頭兒的臉抽搐了一下,閉口不言。
見到他這種表情,周離肚子裡暗笑的同時,問道:“晚上有安排麼?”
“正準備去逛逛中海的夜場,聽說這裡有不少漂亮姑娘……怎麼,你有地方去?”
周離看着他的神情,沉默了一下之後試探性的問:“醫院?”
“陸華胥的病情不需要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每天都有人整理報告,幾乎一個小時就給我發送一次。”
陶特有些不耐煩的掏出手機,晃了晃上面詳細到心電圖的消息:“還在昏迷着呢,不過整個人的精神頭卻越來越厲害了,下意識的排斥就拆了三個病房了……看起來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周離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直說:“不是陸華胥,是另一個。”
陶特沉默了片刻,揮手說道:“先去了再說,我什麼都不能保證。”
聽到他這麼說,周離鬆了口氣,看起來符秀的病情至少有了一點保證,頓時露出感激的笑容,幫老頭兒拉開車門,對着前面的魏宰說道:“去醫院。”
老頭兒緊接着的話,就令周離的臉再次抽搐起來:“初步診斷是十萬,看在你是熟人的面子上,給你算人民幣,具體的劃款事宜,我的助手會聯繫你。”
旁邊的周離看了陶特半天之後,在那種‘就算是熟人你也得掏錢’的堅定眼神下,終於認輸,咬牙說道:“十萬就十萬。”
有句話說得好,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只要有錢。周離現在雖然沒多少錢,但是如果動用自己備用的那個黑錢賬戶,這點錢也不算什麼。
陶特老頭兒願意因爲自己走這一趟,已經是相當給自己面子了。
就在車廂裡,陶特又絲毫不顧這是公共場合,從懷裡掏出雪茄和雪茄鉗,減掉一頭之後,對周離比劃了個眼色,示意他給自己點上。
周離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那個打火機,拇指撬開蓋子,熟練的打着火,點燃了他嘴角的雪茄,最後放車窗——他可不想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聞老頭兒的二手菸。
“不錯,還挺熟練的。”
老頭兒誇獎道,在吸了兩口之後,嬉笑的神情中浮現一絲嚴肅:“在此之前,我要先問你一句,你明白陸華胥做的究竟是什麼手術麼?”
“嗯?”周離本能的嗅到了一絲不好的味道。
“看來你還不明白?又找到了你的一個缺點——冒失。”
陶特搖頭:“陸華胥的身體情況你總算了解吧?”
“很糟糕。”
“如果你明白他詳細的病情,就不會用糟糕這個詞兒來形容了。”陶特停頓了一下,似乎也在尋找着適合的詞彙,良久之後才嘆息着說道:“好吧,就暫時用這個詞兒代替吧。反正我不需要去詳細表達它的嚴重程度……”
“有多糟糕?”
“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糟糕。”陶特嘆息道:“造血功能缺失,心肌功能不全,渾身百分之八十的器官都已經失去了功能,就連血液循環都無法維持,呼吸對他來說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沒有意義了。每天要花費上百萬的鍊金藥劑去維持激素分泌和他的腦功能健全……雖然不應該這麼說,但是我經常會想,他已經病成這種樣子了,爲什麼還沒有死呢?”
“或許他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每個人都不想死,可是這個世界上只有理由的話,是什麼都做不到的……萬幸的是,他還有能力。”
“能力?他的能力我記得是……念動力?”
“沒錯,最大路的念動力,準確的來說,是在空間中構想出矢量的運動方向,然後具現化的能力。這種類似的能力非常常見,十個‘特殊展開’系的能力中就有兩個人是類似的能力者,但是他不一樣。”
“怎麼說?”
“他的出力並不最頂尖的人,僅僅是比能力作用的力量,世界上超出他的人也並不是沒有;但是他擁有的,是遠超過所有人的持續性和精密程度……你明白麼?對於能力的精細操控,能夠作用到分子級別的能力者只有他一個。
將一個已經快要四分五裂的人重新拼湊起來,不斷的進行內部的血液循環,以及腺體刺激,每時每刻都不能停頓,只要錯一個參數……他就徹底死了。
這種程度的精密操作,他已經持續了多少年了呢?有時候,我真的在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在自己的腦內植入了數據輔助芯片,可是我卻找不到手術的記錄和痕跡,也沒有發現他的腦功能有任何缺失。換而言之,他是意志以自己的意志力去維持着自己的生命的,放棄了絕大多數的力量,去構建起自己身體內部的基本循環……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蹟。”
陶特吸着菸捲,眼中隱約閃過一次驚歎:“人的意志力能夠堅固和龐大到這個程度,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每次我看到那個人,我都覺得,軀殼對於他來說似乎只是一個容器,存在於那個軀殼中的意志和執念,纔是他真正的本體。”
“竟然嚴重到這種程度了麼。”
“所以其他人才會擔心,陸華胥還能夠堅持多長時間呢?還能夠維持這這種苟延殘喘的樣子多久?所有人都不敢保證……就算是我現在收到了陸華胥的死訊,我也不會驚詫。那個男人或許早就應該死去了,可是卻始終不肯放手。”
周離沉默,隱約明白了陶特的意思,終於還是問道:“你所說的手術,究竟是怎麼做?”
“所有人都知道的,我最擅長的是‘物質轉化’和‘靈質賦予’……這也是‘有關部門’選擇我的理由。”
回憶起當日的情景,陶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個女人,錢麗珍找到我,給了我一份從‘亞空間—崑崙’裡獲得的鍊金術圖紙,想要讓我來按照上面記載的方法來進行陸華胥的‘手術’……猜猜看,那一份圖紙叫做什麼名字?”
周離沉默,靜靜的傾聽。
“偃師,那一份圖紙,還有作者的名字,叫做‘偃師’。”
陶特看着周離的樣子,問道:“你們的歷史,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吧?”
周離看着那一雙渾濁的眼睛,沉默的回想着這個略微有些陌生的名字,良久之後低聲說道:“《列子》,偃師造人。”
方士偃師,人類歷史上最早完成五大鍊金術難題之一——‘靈魂載體’的傳奇人物。
以皮革、木石之屬的普通材料,製造出不遜色於人造人——‘霍蒙克魯斯’的傀儡,擁有着絲毫不遜色於人類的智力以及力量;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能夠承載人類的靈魂。
就連傳說中半神半人的帝王‘穆天子’也無法分辨出其真僞,《列子》之中記載說道:頜其頤,則歌合律;摔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一曲歌舞完畢之後,俊秀面容之上的挑逗眼神能夠令妃子側目,帝王震怒。
以皮革和木石之類的材料製造出完全具有相同功能的內臟、筋骨、支節、皮毛、齒髮……一直到數百年之後統一中原的秦朝時期,方士徐福爲秦王延壽和征伐所製造的天啓級武裝——十二鎮城神管,也是使用的‘偃師’傳承下來的圖紙和鍊金迴路。
倘若沒有隨着阿房宮覆滅的話,那麼它必然能夠在後人的手中發揚光大。而無數後人在談及此處,也忍不住扼腕——秦始皇焚書坑儒,收繳六國和諸子百家所有方士的研究成果,最後聚攏而成的阿房宮,竟然隨着一把大火而徹底覆滅。
只不過,誰都沒想到,它竟然存在在亞空間——‘崑崙’之中,直到兩千餘年之後纔再次出土。
當週離想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也忍不住爲陸華胥和‘有關部門’的決心而感覺到一陣震驚和寒冷。
既然肉體無法維持,那麼就保存意志和靈魂好了。捨棄了人類的身份,也無所謂……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周離低聲呢喃:“他們竟然要將陸華胥改造成一具……鍊金傀儡?!”
陶特微微搖頭:“我看過那一張設計圖,已經完全超脫了鍊金傀儡的範圍了,在經過現代鍊金術的補全之後,有希望復原埃及失傳的‘人造人’技術。改造也是從他原本的肉體上進行的,只不過從此以後,他將失去很多東西,包括生育能力……”
說道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看向旁邊神情陰晴不定的周離,低聲問:“聽完之後,你還決定讓我去看那位不知名的病人麼?”
良久的沉默,周離擡頭看着窗外閃過的霓虹和夜色,再一次想起符命那個倒黴的傢伙。
如果是他的話,會怎麼決定呢?他能夠接受這樣的手術麼?符秀本人呢?
他不知道,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
直到許久之後,他的神情在斑駁的光影之中變得堅定如鐵石,緩緩的點頭:“至少還活着。”
……
“所謂的‘莫氏綜合徵’,便是由於能力和靈魂、軀殼三者之間的矛盾;原本相互匹配的三方所交織成的平衡一旦被破壞的話,那麼便會造成畸形病變的後果,要麼能力如同癌症一般瘋狂的侵蝕肉體和靈魂,要麼軀殼承受不了平衡的破壞而徹底破損……如果沒有辦法彌補三者之間的平衡的話,那麼‘莫氏綜合徵’便沒有治癒的可能。
可惜,幾十年了,能力的本質和來源,卻始終沒有研究出來,就連更深層次的突破和觸摸都沒有嘗試過……”
十分鐘之後,隔着消毒室的玻璃觀測窗,陶特看着病房之中沉睡的少女:“她的軀殼和靈魂之間的連鎖被切斷了……想要讓她活着,很簡單,只需要一個小手術,就連偃師的技術都沒必要完全應用。”
周離站在他的身旁,出神的看着病房中沉睡的少女,良久之後低聲問:“恢復呢?”
陶特沉默了片刻,扭頭看着望着少女出神的周離,只是低聲說道:“放棄吧。”
儘管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冰冷的結果,可是周離卻始終無法接受。
在沉默之中,他輕輕伸出手,按在玻璃上,覆蓋了少女的身影,但是卻找不到觸碰的實感,只感覺到玻璃之上的冰涼擴散開來,熄滅了掌心的溫度。
“就連你都……救不了她?”
“從一開始我就說過,‘莫氏綜合徵’,是絕症。”
陶特看着病牀上無知無覺的少女:“想要讓她恢復的話,就要找到她消散的靈魂。可就算是使徒也不能讓她可能早已經消散的靈魂重新回到她的身體裡……世界上有些事情是註定得不到想要的結局的,你得學會去面對。”
“我知道了。”周離低聲呢喃:“我早該知道。”
對不起,符命,答應你的……我辦不到。
似乎是察覺到周離複雜的心情,陶特轉身說道:“放你半天假,讓那個小子送我回去吧。明天早上別曠工。”
周離輕輕點頭,怔怔的注視着那一層玻璃之後的少女,直到良久之後,對着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醫生說道:“我想要,進去看看她。”
醫生扭頭看了一眼門外,轉身走出:“別太久。”
“謝謝。”周離對着醫生的背影低聲說道,走進了消毒隔間。
幾分鐘之後,他再一次回到病牀的前方,穿着看起來有些可笑的消毒裝,低頭看着沉睡的少女。
“符秀,你好。”他看着少女,低聲呢喃:“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叫周離。”
在維生器械的單調聲音中,少女的面容蒼白而消瘦,無知無覺。
看着她的摸樣,周離面容上浮現出複雜的笑容,低聲呢喃:“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寂靜之中,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掌,想要去觸碰少女脆弱的臉頰,而就在那一瞬間,無名指之上驟然傳來的一絲灼痛——在那裡,有一枚被燒紅的指環!
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細密的銀色紋路從心口的樹形圖之上延伸而出,貫穿了他的胸口,沿着右臂向下生長,每前進一寸,便感覺到皮膚碎裂的痛苦。
轉瞬之間,就在他的右手無名指之上,已經出現了一圈由銀色的光芒所交織成的細密紋路,宛如契約的指環。
周離呆呆的看着自己防菌手套之下,綻放出微弱光芒的環狀紋路——那是自從在在亞空間之後,自己和七初交換了血液之後所形成的連鎖,由世界樹爲載體所形成的契約。
正是它,指引着少女突破層層空間,憑藉着‘幻象武裝’入夢而來。而現在,沉寂已久的幻想武裝重新啓動,曾經亞空間的核心發生了不知名的變化。
就像是……某種力量甦醒了?
一絲絲蒼白的霧氣從周離的指尖擴散開來,沿着一道銀色的光芒軌跡從周離的無名指指尖延伸而出,化作橋樑。
這一頭,是周離的食指,而那一頭,卻是少女的心口的命紋。
正是在那一瞬間,長達七年的夢境,就此向着周離展開。
……
彷彿無數光芒從眼前呼嘯而過,錯綜複雜的畫面和聲音不斷的出現,又迅速消失,如同一盤錄影帶被快進了數十倍之後的摸樣。
轉瞬之間,周離彷彿突破了軀殼的束縛,被夢境牽引着,向着天空升起,翱翔在黑夜之中。
無數的往昔撲面而來。
彷彿一個過客,周離站在畫面之外,俯瞰着一幕幕曾經的時光。
在陽光下,依稀年輕的符命微笑着撫摸着少女的頭髮……在學院之外,少女向着校門之外的哥哥揮手……在救護車的尖銳鳴叫中,符秀被送進手術室……病牀之旁,符命握着妹妹的手掌,默默的流淚……“別拋下我一個人啊。”那個男人握着她的手,低聲呢喃:“阿秀,別拋下我一個人啊……”
“符命先生,你的妹妹的病情已經確診了。”醫生看着表情蒼白的符命,低聲說道:“是‘莫氏綜合徵’……”
“不管是花多少錢都好,求求你,求求你們,救救她……”絕望的男人跪在醫生的面前,握着他的衣角,嚎啕大哭。
“幽魂?不管是什麼都好,我替你們幹活兒,有錢拿麼?”已經再也流不出眼淚的男人對着電話說道:“只要有錢,我什麼都幹。”
在黯淡的燈光下,微笑的男人無視了頂在腦門上的槍口,將懷裡的那一份文件抽出,緩緩的放在茶几後面那個魁梧的男人面前:“銷燬證據?這麼點錢不夠啊,驗屍報告就在這裡,看完之後你再跟我說五十萬這個價錢是不是很公道好了。”
“你還真是死要錢啊。”第多少次交易,一個染着黃頭髮的男人拍了拍符命的肩膀。
符命輕輕的撥開了他的手掌,笑容依舊:“當然咯,只要有錢,我什麼都幹。”
……
“周離同學你好,初次見面。”餐桌後面的那個男人露出了微笑:“我叫符命。”
……
“一共多少錢?”曾經的周離提起裝滿武器的揹包。
符命扶了一下眼睛,風輕雲淡的說道:“承蒙惠顧,一共兩萬四千美金。”
“你怎麼不去搶?”
……
“我說,你真有這麼需要錢?”
“有錢的話,誰又會嫌少?”
……
“‘抑制力’的核心?這可是棘手活兒啊……我不沾手的,嗯,保密嘛,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
……
斷續的記憶撲面而來,令周離再一次回到了那個昏暗的夜裡,低頭看着遍地殘骸的房間中,那個漸漸死去的男人。
“阿秀,對不起……”
哽咽着,他如此呢喃,然後永遠的沉睡在黑暗之中。
接下來的視角,再一次變換,這一次的主角……是周離?
不論是在小巷之中‘雙頭鷲’的對戰,還是公海之上的任務,彷彿一隻都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周離的身後,默默的看着。
一直到最後,周離站在玻璃之後,沉默的凝望着沉睡的少女。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病牀前的那個男人苦澀的笑着,伸出手去觸碰少女的臉頰。
隨着手指的觸碰,回憶的幻象戛然而止,無聲的碎裂……世界在瞬間變成蒼白,然後又在下一刻重組。
午後溫和的陽光從窗戶之外流進來,照在周離的臉上。
就在一間雅緻的房間中,周離不知何時坐在一張椅子上,彷彿大夢初醒,又像是來到了夢境之中。
就在他的面前,桌子的另一側,消瘦的少女低着頭,無聲的哽咽着,眼淚從她的臉頰上滑落,落在地上,摔碎後消散成一縷擴散的光暈。
周離呆呆的看着面前似曾相識的少女,良久之後不可置信的低聲呢喃:“你是?”
少女緩緩的擡起頭,狼狽的摸着臉上的淚水,容顏清秀。
看着周離,她吸了一下發紅的鼻子,哽咽着發出細微的聲音:“周離先生,初次見面,我是符秀。”
宛如符命和自己的初次見面,少女露出了脆弱而悲傷的笑容:“對不起,讓你擔心……這麼長時間,多謝你代替哥哥照顧我。”
就算是笑着,可眼淚卻無法停止的從她的眼角流下。
在陽光下,符秀擡起了有些狼狽的臉,哽咽的聲音有些沙啞:“這麼長時間了……能夠和你見面,實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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