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曄,你別給我裝死,你給我起來。”
“死捲毛,你別嚇我,我不跟你吵了,你起來。”
…囡…
她大力地推搡着他,卻什麼都無濟於事鯴。
她跟他吵了這麼多年,打了這麼多年,互相討厭了這麼多年,可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死,更沒有想過他爲救自己而死。
“聖尊師父,聖尊師父,你救救他,你幫我救救他。”祝一夕轉頭緊緊抓着無極聖尊的手,哭着乞求道。
無極聖尊看着她,這是收她入門以來,第一次見她哭得這麼傷心,這麼無助,好似天都要塌下來似的。
祝一夕等不到他的回答,撲通一聲跪在他腳下,哭着相求道,“聖尊師父,你幫我救救他,求你幫我救救他,我不能讓他死……”
這麼多年,他總欺負她,她也討厭他,可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他的死。
半晌,無極聖尊唸了道訣擡手一道白光落在了西陵曄的身上,道,“師父會想辦法,這裡不能久留了。”
九頭鳥一向是獨來獨往的,他沒有料到會有兩隻一起出現,而那時他擔心施了太大的術法,會向冥澤的其它妖獸暴露了他們的存在,所以並沒有一開始就對那找上他們的九頭鳥下死手,從而就延誤了來救她的時機。
方纔情急之下將那九頭鳥以天火之術誅殺,必然很快會引來其它的妖獸,他們不能再留在這裡。
“聖尊師父,他真的不會死嗎?”祝一夕緊緊抓着他的手,不安地問道。
從出生到現在,大約這是她第一次面對如此慘痛的死別,明明一直討厭這個傢伙討厭得要死,此刻他就那麼冰冰冰地躺在那裡,她想起的卻又是他的好。
每次他被老爹訓了跑出去,總是他第一個找到她,雖然嘴上還是冷嘲熱諷,可卻也鬧着鬧着她就忘了自己要跟老爹生氣了。
每次他他被陵州那些官宦人家的千金嘲笑,第一個反脣相譏讓對方下不來臺的也是他。
……
亓琞扶她起,聲音清淡卻帶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師父答應你的,何時食言過。”
祝一夕心情稍稍平息了一息,是啊,師父答應她的事,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
華世鈞見無極聖尊願意相救了,也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了,扶起西陵曄道,“我們還是想先離開這裡再做打算吧。”
無極聖尊帶着一行人離開九頭鳥的出沒的山谷,找了處山洞棲身,以結界封住了洞口,以免被冥澤的其它魔獸察覺到行蹤。
他一轉身,便見方纔還站在自己身邊的祝一夕朝着西陵曄方向去了,華世鈞見她走得艱難,上前扶過了她,“一夕,你眼睛沒好,慢點。”
祝一夕在西陵曄的邊上坐了上來,不放心地伸手索了一下在邊上,確定他是在那裡了定下心來。
“聖尊師父,我們要怎麼去找回他的魂魄?”
亓琞走近,半蹲在她身前,聲音難得溫和,“現在那山谷肯定已經引來了很多的妖獸,等他們都散了,我們便去找那九頭鳥。”
祝一夕抿了抿脣,點了點頭,雖然她更急於早點救西陵曄的性命,但這個時候也不好讓大家再跟着去冒一次險。
“眼睛,還疼?”亓琞擔憂問道。
“還好,不怎麼疼。”祝一夕搖了搖頭。
亓琞看她冒着冷汗的額頭,心疼地蹙了蹙眉,對於九頭鳥他比他們都瞭解,一旦被它的毒霧傷了眼睛,便會一直如火燒針扎一般的疼痛,不然她也不會疼得一直掉眼淚,卻又因爲西陵曄的事,一直忍不吭聲。
“是師父顧慮不周,不該現在就讓你來這個地方。”
“是我學藝不精,才累及他人,自己受傷的。”祝一夕自責道。
一直以來,他都教導她要自己勤學精進,可是她總想着只要有他在,不管遇到什麼危險,他總會護她周全的。
可是,他縱有通天法力,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及時幫到她,而她自己若是不強大,不僅害了自己,更會累及身邊的人,今日的一切已經給了她血的教訓。
如果,她自己當時沒有被九頭鳥抓住,西陵曄就不會因爲要救她而被吸走了魂魄。
“沒有,你已經很努力了。”亓琞心疼地執起纖塵不染的袖子,拭去她額頭的涔涔冷汗。
她的精進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只是練功之事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姚青黛獨坐在一旁,瞅着他們師徒兩人,無極聖尊每每話語間都是對只對着祝一夕一人說的,敢情他們這些跟着一起的,全都是透明的空氣,他眼中就只看到他那寶貝徒弟一個人。
“聖尊師父,你真的能救西陵曄嗎?”祝一夕不放心,再一次地詢問道。
“你怕他死?”亓琞看着她緊張擔憂的樣子,問道。
祝一夕點了點頭,眼中淚光閃爍,“如果不是救我,他不會死的,雖然我們從小吵到大,打到大,但我從來沒想過他會死。”
尤其,還是因爲她而離開人世。
而且,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該多難過傷心。
亓琞瞥了一眼邊上昏迷的西陵曄,他所擔心的終究還是發生了,他敢舍了命去救一夕,對她又豈是一般的心思,一夕此刻這般爲他的死傷心難過,兩人的情誼只怕也比外人所看到的要深厚。
畢竟,青梅竹馬那麼多年,便是再是互相討厭,也不可能就真的沒有一點情份。
“他只是被取走了半魂,我已經施術留住了他的另一半魂魄在體內,只要在七天之內找到他的另一半魂魄,可能會傷些元氣,但不會有性命之憂。”
祝一夕在邊上摸索着,抓到了西陵曄冰冷的手,有些哽咽地道,“我們都答應了皇后娘娘的,一定都要活着回去,西陵曄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回去。”
她說着,不禁想着這些年他們總是互相捉弄對方的事,每次看到對方被氣個半死,自己都興高彩烈,這會兒想起來,卻難得揪心。
亓琞瞥了一眼兩人握着的手,道,“一夕,師父給你催夢,你睡着眼睛就不疼了。”
“不用了,聖尊師父,沒那麼疼。”她明明已經疼得臉色煞白,冷汗直冒,卻還是搖了搖頭拒絕。
她若是睡着了,萬一西陵曄再有什麼變故,她都無法及時知道了。
“一夕,你臉色很不好,還是聽聖尊的話休息吧。”華世鈞跟着勸道。
祝一夕想再說什麼,卻被無極聖尊伸手點住了額頭,一道柔柔的白光落在她的眉心,眼睛一閉便一頭栽倒在亓琞的肩頭。
亓琞一手扶着她,在她邊上坐下,輕輕扶着她的頭靠自己的身上,讓她能睡得舒服些。
陰暗的山洞裡,幾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華世鈞靜靜守在西陵曄的身邊,姚青黛則一個人坐在一處,靜靜地打座調息。
冥澤不分黑夜,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亓琞解了催夢咒,祝一夕一醒來像被眼睛火灼般的劇痛折磨得倒抽了口氣,擡手想去揉眼睛,碰了一下卻更加疼痛難忍。
亓琞見狀拉住她的手,道,“忍着點兒,別揉了。”
祝一夕放下手,揪着衣服忍着眼睛的劇痛,問道,“聖尊師父,你要出去了嗎?”
她不知道她方纔睡了多久,但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
“嗯,我和姚青黛要出去一趟,華世鈞會留在這裡。”亓琞道。
原不想給她解了催夢咒,可是冥澤之地處處都有危險,雖然在這山洞設了結界,也難保不會再有什麼妖獸魔怪會找到這裡來,所以必須讓她醒來,纔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等到他們回來。
“師父,姚姐姐,你們小心。”祝一夕朝兩人囑咐道。
亓琞摸了摸她的頭,道,“除非萬不得已,不要再動術法,以免毒性蔓延毀了眼睛。”
“我知道了,聖尊師父。”她認真回道。
亓琞起身看了一眼邊上的華世鈞,道,“我們回來之前,不要出這個山洞。”
說罷,他和姚青黛一前一後從山洞口的結界出去了。
華世鈞見她還不放心地拉着西陵曄的手,笑語道,“一夕,大師兄若是知道你這麼擔心他,一定樂壞了。”
“他纔不會,他肯定會說,要不是你那時候沒長眼睛,孤會被害成這樣嗎?”祝一夕說着,還了西陵曄的口氣。
華世鈞聞言失笑,看了看昏迷未醒地
西陵曄,“大師兄就是嘴硬心軟,又脾氣不好,你們兩個才一湊在一起不是吵就是打,其實哪次你出事了,他都是最擔心的那一個。”
祝一夕聽着奇怪地皺了皺眉頭,道,“你幹嘛說的我跟他關係很好的樣子?”
“你兩啊,就是對歡喜冤家,見面了就吵,可這對方一出了事,又比誰都擔心。”華世鈞打趣道。
“誰擔心了,我就是擔心回去不好跟他娘交待。”祝一夕哼道。
華世鈞失笑出聲,道,“看看看,你們連這嘴硬的毛病都一模一樣。”
明明昨天他一說大師兄魂鬼被九頭鳥奪去了,她慌得那麼不知所措,哭着直找聖尊求救,這會兒卻說不關心他生死。
若真不關心,幹嘛一直拉着他的手,生怕有了個閃失。
“華世鈞,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存心尋我開心?”祝一夕惱怒道。
“我是在實話實說罷了。”華世鈞笑語道。
“你到底要說什麼就直說,我最討厭說話拐彎抹角的人。”祝一夕不耐煩地哼道。
誰都知道她眼西陵曄一向水火不容,他還偏說得他們兩個情深意重的樣子,真是莫名其妙。
華世鈞看着清靈可人的少女,微笑說道,“你當真不知道,大師兄是喜歡你。”
祝一夕眼睛看不到他說話的樣子,愣了愣有些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麼?”
“我說,大師兄喜歡你。”華世鈞認真地向重複了遍。
祝一夕恍似聽了什麼笑話,道,“他喜歡我?開什麼玩笑,他喜歡的是凌雅那種嬌貴貌美的千金小姐。”
“可是,凌雅師妹對大師兄有意,這幾年朝夕相處他也沒見喜歡上凌師妹,倒是這些年對你念念不忘的。”華世鈞說道。
西陵曄只是自己嘴上不承認罷了,可是人生在世,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成什麼樣,既然他自己開不了口,他這個做師弟的趁此機會正好給他點破。
若是你情我願,加之他們兩家也都是樂見其成,也不失爲一樁好姻緣。
祝一夕抿脣沒有說話,有些尷尬地放開了西陵曄的手,這番話若是他在四五年前跟她說出來的話,她想她一定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