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丘在花楚的救治下,第二天方纔醒過來,一翻身坐起便覺全身陣陣刺痛。
“你慢點,傷勢纔剛好,還要休養幾天。”花楚坐在桌邊發着呆,一聽到響動忙站了起來,勸道。
“無極聖尊呢?”燕丘憤怒地下牀,便欲去找無極聖尊算賬芾。
花楚微皺着眉頭,瞧着不聽勸的燕丘,道,“她在祝姐姐那裡,一直就沒出來過。樅”
“他有何面目再出現在那裡?”燕丘說着,提劍便要去找無極聖尊一決生死,他對祝一夕所做的一切,已經萬死難贖。
現在才知,前世種種也皆是因他,他如何能放過她。
“燕丘,有什麼事,也等祝姐姐醒過來再說。”花楚攔下燕丘,並不想這個時候,他跟去無極聖尊起衝突。
雖然,她也知道,他是因爲心疼祝一夕,可她想祝姐姐也不希望看到他們相爭的局面。
昨日,陶醉送了他過來,也跟她說了這些天發生的事,但一再囑咐了不要告訴祝一夕,可即便他不說,這樣的事她也無法向祝一夕開口。
不僅聖尊想不到,她,還有姚姐姐,又何曾想到,他們找到的華茵公主會根本不是真的水神,真的水神會是祝姐姐,可是當年,他們卻親手將她逼上了絕路。
直到,百年之後,才得以真相大白,可是她不僅成了魔,連性命都快保不住了,一切都是因爲當年他們對她的所做所爲。
燕丘聽到說起祝一夕,頹然鬆開了手裡的劍,扶着桌子坐下,他恨無極聖尊所做的一切,恨不得他死。
可是,他所心疼的她,又捨不得他死。
有多少次,他都忍不住在想,這世上有沒有一種術法,能夠讓將無極聖尊從她的心裡挖出來,再把他自己填進去,如此也許她所心心念唸的就是他了,而不是那個可惡的無極聖尊。
花楚給他將撿起來放好,又倒了茶水給他,“這個時候,我想最痛苦難過的,不是我們,而是聖尊他自己。”
她偷偷去密室門口看過,看到無極聖尊自己躺在藥池邊上,一直緊緊地抓着祝一夕的手,自言自語地說着很多話,數次說着說着又哽咽地說不出聲了,她看着聽着都覺得揪心難過。
若非悲痛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他也不會墮入魔道了,眼看着自己所愛之人受盡苦難,而這一切又是因爲他自己,他有多愛她,便有多痛恨自己。
燕丘心疼祝姐姐,可若無極聖尊真有個好歹,傷心難過的還是祝姐姐,這些她與聖尊之間的恩怨,還是由他們自己去做決定算了,他們不管是誰,也終究是那段感情之中的外人。
過了許久,燕丘衝她問道,“他們怎麼說?”
花楚反應過來,他問的應當是祝一夕的情況,連忙回道,“魔尊說,等到後天,祝姐姐血脈完全恢復了,就可以救她。”
“可以管保多久?”燕丘追問道。
“一百年。”花楚看了看他,如實說道,“如果一百年沒有盤古神骨這樣的神物,就沒有救了。”
燕丘緘默,那也就是說,一百年後是生是死,誰也難料了。
若是那個時候,自己成功在上古魘魔的體內取了上古仙神的神骨,也許就不至於她只能活一百年了,可是那些神骨雖然沒有完全煉化,但也與那上古魘魔融爲一體,他沒能取得出來,卻在聽到外面談論的事分了心神,被上古魘魔地魔氣席捲。
想到這裡,他恨恨地捶了捶桌子,可是現在上古魘魔被收進了法器,再想去破開封他的封印去盜他體內的神骨,恐怕只會將它重新放出來,徒添禍患了。
“三界這麼大,一定還能找到能救祝姐姐的辦法,大家一起想辦法,一定可以的。”花楚見他不說話,忙出言勸慰道。
燕丘沒有說話,只是起身趕快去躺回了牀上養傷,沒有再說一句話。
花楚在房裡待了不多久,說道,“我去煉些可以醫治你傷勢的丹藥,你好生休養。”
她離開房間,前去平日待的練丹房,一進門便佔陶醉就霸佔着她的地方,“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既不願跟魔尊帝鴻待在一塊兒,又不能去打擾密室裡那兩個談情說愛,別的人又不熟,當然只能待這裡躲個清靜嘍。”陶醉瞥了眼進來的花楚,復又閉上眼睛繼續養神。
花楚掩上門坐下,趴在桌上沉重地嘆了嘆氣,“當年是龍三公主救了我和我娘,我才得以修成人形,原是想向恩人報恩的,結果卻因爲那個壞女人,做了那麼多壞事,我對不起祝姐姐。”
他們一起尋找舍利天珠的那一路,她是真心將她的姚姐姐視爲姐妹的,那幾年他們雖然打打鬧鬧,也遇到很多的麻煩,但總是過得開心輕鬆的,輾轉到了一百多年後,很多的人和事都變了樣了。
西陵師兄駕崩多年,華師兄做了魔族的傀儡,姚姐姐重傷昏迷百年不醒,而祝姐姐歷經生死,聖尊墮入魔道,每一個人的人生都歷經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曾經多希望,他們那樣聚在一起的生活能永遠地過下去,可到現在死的死,走的走,再也回不到那個時候。
“無極聖尊都沒有認出來,你能知道了,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瞎擔心什麼?”陶醉眯着眼睛嘀咕道。
花楚想着這一切,氣得直捶桌子,“都怪華茵那個壞女人,要是她沒死,我一定給她吃很多很多的毒藥,讓她腸穿肚爛而死。”
陶醉聽罷哼道,“放心吧,她死的慘慘的,受盡天火焚身之苦,還死在自己親爹手上,死不瞑目。”
仙神束縛太多,終究還是沒有他們這些妖魔自在,看看無極聖尊就是例子,那麼些年盡爲着神域奔波去了,在該談情說愛的時候都荒廢時間了,結果年紀一大把了才遇到那麼一個心儀的,可中間這個也來搞個破壞,那個也跳出來反對,這可就苦了這對苦命怨鴛鴦了。
在他初認識無極聖尊之時,可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將來會栽在個女人手裡,那麼個總是一臉嚴肅,甚至古板的男人,也不知當初那龍三公主到底是看上他哪裡了,那喜歡得要死要活的。
魔宮裡人,原本擱在平時,那都是一見面都能打個你死我活的死對頭,這幾天同在一個屋檐下,卻是和平得不像話,不僅沒打起來,甚至吵起來的時候都沒有。
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祝一夕受損的血脈在藥池的作用下漸漸恢復起來,魔尊帝鴻也如約着手幫她用天尊的神骨幫她醫治。
“魔尊,你最好不要這個時候耍什麼花樣。”燕丘站在藥池邊,向對面的魔尊帝鴻警告道,這個傢伙一向手段陰詭,他實在難以完全信任他。
魔尊帝鴻冷然擡眼,“她是本尊救活她的,若是想她死,當年何需要費那幾十年的功夫?”
也許,以前救她確實有所圖謀,有着他的目的,但這一切救她,卻真的是發自真心的希望她能活下來。
“我能幫忙做什麼?”花楚跟着上前問道。
“一邊待着。”魔尊帝鴻冷聲道。
無極聖尊沒有說話,取出了天尊的神骨和仙元,看着兩樣東西升到空中,再以術法將其淬鍊成末,懸浮在藥池的上方。
魔尊帝鴻看了他一眼,擡手間讓藥池之中祝一夕緩緩升了起來,然後從她的身體內取出裝着魂魄的骨片,骨片已經有了裂紋,以天尊的神骨所淬鍊的粉末,燒着那骨片旋轉,一點一點修補着骨片上的裂縫,最後再以淬鍊過後的仙元包裹着骨片,以減緩骨片再度受損。
而後,再將骨片重新放入她的體內,讓她整個人重新回到藥池之中。
花楚連趕過去,診了診她的脈象確認,好一會兒欣喜地說道,“在開始好轉,不過還得幾個時辰才能醒得過來。”
燕丘和無極聖尊都暗自舒了口氣,卻誰也沒有離開,都守在了藥池邊上。
“那個……我去煎些能幫助祝姐姐恢復傷勢的藥。”花楚看了看情勢,說了一聲便自己離開了。
陶醉掃了一眼無極聖尊和燕丘,也跟着說道,“那我去幫個忙。”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這兩個一副要打起來的樣子,他可不想待在這裡被殃及池魚。
魔尊帝鴻也無意再留着,也跟着一起離開了,一時間就只剩下了燕丘和無極聖尊留了下來。
“魔尊,他們一直留在這裡的話,是不是不太合適?”鬼眼瞧着這進進出出的幾人,小聲朝魔尊帝鴻詢問道。
這本是他的魔宮,現在這麼堂而皇之地住着一羣外人,他們這些當屬下都看不過去了,何況他這個主人。
“由他們去,就當是,先前幫忙對付了上古魘魔的謝禮,反正他們也住不了多久了。”魔尊帝鴻冷然說罷,詢問道,“神域將上古魘魔怎麼處置了?”
“估計神域無力能壓懾,交由西天的尊者帶去西天佛界了。”鬼眼如實稟報道,現在的神域,天尊死了,無極聖尊成了魔,能有點威信的只有鴻元老祖一個了,現在要整頓神域都顧不上,哪還有能力去看守那上古魘魔。
魔尊帝鴻聞言點了點頭,道,“本尊要回極北之海閉關,魔域的事情暫且交由你了。”
“魔尊,現在正是拿下神域的最好的時侯,不如……”鬼眼欲言又止,但意思已經顯而易見了。
魔尊帝鴻冷然側目,“現在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力去管神域嗎,上古魘魔只是暫時被控制住了,保不準什麼時候又會衝破了封印出來,神域那些傢伙辦事,如何能信得過?”
只不過,現在因爲上古魘魔還沒有完全覺醒,他們又幫手多,這纔將它給拿下了,但若是他再完全覺醒了,莫說是那封印,怕是整個西天佛界都難以壓得住,所以他還得閉關,儘早參悟出那封天印卷軸上所記載的,早日尋到封天印,以策萬全。
這個時候,神域已經是苟延殘喘了,且由它去吧。
鬼眼聽罷,沒有再繼續多問,只是低頭回道,“是,魔尊。”
上古魘魔一日不能徹底除掉,不管是神域還是他們,都是難以真正安心下來的,現在神域只剩殘兵敗將,就算去拿下也沒什麼意思了。
魔尊對於太容易至手的東西,好似一直都沒有什麼興趣。
魔尊帝鴻扭頭看了看身後的魔宮,施術離開,前往極北之海,魔宮內一時間就剩下無極聖尊一行人住着了。
密室中,靜寂無聲,似乎連時間都在這裡變得緩慢了,無極聖尊和燕丘分坐在藥池的兩側,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看對方,卻都是看着藥池中的人。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藥池中的人眉頭微微皺了皺,眼睫輕輕地顫抖着,似是要醒過來。
“一夕。”
“一一。”——題外話——我去奮鬥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