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夕這一睡便是四天,無極聖尊寸步不離在房中守了四天四夜,燕丘亦在門外徘徊了四天不曾離開一步。
無極聖尊始終守於牀榻之側,緊握着她的手,雖然飛林和百草仙君都一再告知,說她沒有大礙,很快就會醒過來,他的心卻一直揪着,生怕她這一睡,再也不無法睜眼醒來。
她不再喜歡他了也好,她不再記得他了也好,只要她還能活着,在他身邊笑着鬧着,就夠了悅。
至於,能不能再回到以前,他不敢太過奢求攙。
大夢一場,祝一夕疲憊地睜開眼,看到坐在牀邊怔然出神的清瘦男子,瞬間溼了眼眶,哽咽的聲音低不可聞,“聖尊師父……”
無極聖尊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看着她,見她雙眸含淚,更是緊張,“怎麼了,哪不舒服?”
原本,第一反應該是她那句熟悉的呼喚,可卻更擔心是不是身上哪裡不適。
他一邊詢問着,一邊扶她起來,可方一坐起身的少女,激動地擁住了他,“我好想你,好想你……”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愛他愛得無法自拔,而她所傾慕的他,也同樣喜歡上了她。
夢中所有的悲歡離合,都真實得驚心動魄。
那是一個夢,但她也知道,那是一段已經過去的真實,只是她自己早已遺忘。
她偶爾會想起那段似真似幻的過去,但又會遺忘掉。
無極聖尊輕撫着她的後背,欣喜卻又心疼,這是她第三次有了過去的記憶,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又會遺忘掉,但他依舊欣喜若狂。
許久,他鬆開她,道,“我讓百草仙君過來給你診脈。”
“不要走,你不要走……”祝一夕手臂收得更緊,急聲喚道。
無極聖尊又軟了心腸,嘆道,“可是要他們過來給你看看,我才放心。”
他何嘗不貪戀此刻的相依,可更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我不想你走。”祝一夕不撒手,悶悶地說道,她怕他這一出去,再回來的時候,自己又忘了現在所記得的一切。
無極聖尊想着她現在人也醒了,脈搏無異,應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索性便依了她,沒再離去。
可是,屋內的動靜,又如何瞞得過守在門外的燕丘,他聽到了聲音,欲推門進來的時候,卻聽到了她喚他聖尊師父,那是隻有過去的她纔會如此喚無極聖尊。
果真,她又想起來了,即便死過幾回,無極聖尊依舊深深地刻在她的靈魂深處,不管遺忘多久,她第一個想起的只是他。
於是,他抵在門上的手,頹然地垂了下來,沒有破門而入。
他晚了那麼一世,便就註定了從那之後,每一次都給只能與她錯過,眼看着她投入無極聖尊的懷抱,不管他是如何地不甘心,如何地想要去與他一爭高下,可從祝一夕在幾千年前愛上了無極聖尊的那一刻,後來的他就註定了會輸。
他悄然走開了幾步,卻又沒有離得太遠,一向不可一世的眉眼間,多了幾分落寞和寂寥。
屋內,祝一夕緊緊地擁着眼前的人,生怕一轉眼間又是一場離別,聲音哽咽地訴說着自己的害怕,“我不好,我總是想起來又忘記你,我不想忘記的……”
上一次她也是這樣記起來了,可是一覺睡醒之後,但又忘了所有。
封天印釋放了她所有的靈力,而最後的一絲靈力也只化作了那隻蝴蝶回到她的身邊,實在無法讓自己去保留更多關於過去的東西。
“我知道,忘了也沒有關係,我會記得,所有的事我都會替你記得。”無極聖尊溫聲安撫道,她能保下這條命在他的身邊,他已經謝天謝地了。
他說着,伸手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痕,無奈而又寵溺地笑了。
祝一夕漸漸止了哭泣,坐在牀上看着面前笑意溫柔的男人,小手牽着他的手,無暇再去想其它的事。
“要是我再忘了,你會不會生氣,不要我了?”
“不會。”無極聖尊不加思索地回答了她的問題,能有今日的一切已經得來不易,他怎麼捨得再與她分離。
祝一夕笑嘻嘻歪頭靠在他的肩上,“要是我不記得了,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你也不要生我的氣,我一定不是故意的。”
因爲不記得自己是那麼的喜歡他,難免不會處處顧忌到他的心思,以他那性情,想來她是沒有少惹他生氣的。
但現在,想想這一直以來,自己總是把他氣得無可奈何,心頭又全是甜蜜的心思。
“只要,你一天能少跟燕丘混在一塊兒,我就沒什麼氣好生的。”無極聖尊瞥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知曉他現在還守在外面。
先前他便也就不說了,這一次讓她中了蛇毒,以後他如何還敢讓她跟着他一起出去,公平競爭的協議,他想他也需要再重新考慮了。
祝一夕纔想起,這些天發生的事,忙替燕丘解釋道,“中蛇毒的事,不是燕丘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他當時已經幫我把蛇毒逼出來了,我又怕你擔心,所以回來纔沒有說的。”
她又哪裡知道,現在自己的身體這麼脆弱,連點蛇毒都扛不住。
她這一說情,無極聖尊眉頭便皺了起來,“這得虧是回來得及時,若真是有個什麼意外,你讓我怎麼活?”
他等到她回來,何其不易。
“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去危險的地方。”祝一夕忙舉手發誓道,她中毒的事,本就不是燕丘的過錯,只怕這會兒,他也擔心着。
她如何能再讓聖尊因此對他怪罪,卻沒料到,她越是替燕丘說情,無極聖尊面色卻越是難看,男人的心思有時候也真是讓人沒個準。
她瞅着無極聖尊越來越難看的面色,湊近問道,“聖尊,你不是又在吃醋吧?”
“你說呢。”無極聖尊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臉,冷哼道。
他是理解她與燕丘之間的糾葛,可對方不安好心,她還要往一塊兒湊,他心情能好到哪裡去,加之她現在還大多數時候是忘了以前的,他一個不留神,真的被人挖了牆角,怎麼辦?
祝一夕甜甜地笑了笑,湊近吻了吻他的脣,小聲說道,“你知道的,我最喜歡的是你,最愛的是你,燕丘是我曾經生死患難的朋友。”
“他可沒當你是朋友。”無極聖尊醋意濃濃地說道。
燕丘的心思,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只是以前她顧忌到他們生死患難的交情,而現在就算她在不記得過去的時候,燕丘也一直守着,他雖然不想他總是出現,但能做決定的,又從來不是他,他也就沒有太過阻攔燕丘的到來。
但是,有這麼一個虎視眈眈的情敵在,心裡多少是不舒服的。
“你和燕丘是不一樣的,你怎麼不講道理。”祝一夕道。
一個是愛人,一個是重要的朋友,她如今在這世上真正的朋友,沒多少了。
以前還有西陵曄在,但西陵曄已經不在了,而與花楚和姚青黛,有着過去焚仙爐一事的心結,算不上最信任的朋友,所以算來算去,也只有燕丘了。
只有他,一直在她身的身邊,沒有捨棄過她,沒有背棄過她,爲她與他們所有人爲敵過,爲她出生入死過,這樣的燕丘,她又如何能因爲自己與心愛之人相守了,便要捨棄他,與他斷絕往來。
曾經,那一次的選擇,已經險些讓他們之間鑄下大錯,她想再無法去說出那樣的話,逼他離開。
無極聖尊如何不懂她的心思,於是就沒有再追問下去,縱使他有多不喜歡這個情敵的存在,但不可否認他對她是真心實意的,並且在曾經與她有着一段,他都無法替代的歲月,這也是一直以來,不論燕丘如何挑釁,他都沒有與他正面交鋒,甚至答應與他公平競爭的原因。
“三個月之內,你不得再與他單獨外出。”他道。
言下之意,他並不阻止他們在玉闕宮見面,而有了這一次的教訓,相信以後燕丘他自己也會多留意,不會再讓她出這樣的意外。
雖然在她昏迷之時,真的想她再也不跟燕丘有牽扯,但現在看她平安醒來,也知道他不該替她做那樣的決定,讓她在爲難。
燕丘總說,她是因爲以前身邊沒有別的選擇,纔會選擇了他,所以纔要這樣公平競爭的機會。
那麼,他便允他競爭的機會,看他們之間誰是最後贏得她真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