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二十一世紀的深圳
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電視臺預報的今天下午的颱風“桑美”如約而至,可憐我不能躲着宿舍裡安全的等着颱風過境,還得在這種鬼天氣裡開着車艱難地行駛在高速路上,導師的那個什麼“成功的企業家”朋友,他小孫女的哮喘病又發作了,好死不死的,導師給她配的藥又不夠量了,得急着給她送去,人命關天啊,況且還是有錢人的命,更金貴。這種天氣,作爲導師最喜歡的關門弟子,我怎麼忍心讓他老人家出門送藥,無奈,有事弟子服其勞,只能我來跑這一趟了,好彩以前跟導師去過,認得路。
望了望副駕上的藥箱,望了望車窗外彷彿直接從天上倒下來的大雨,我輕嘆了一口氣:“李晴如,你還能更倒黴一點嗎?”
一路艱難,我在心裡無數次的腹誹,爲什麼這些有錢人都愛住在市郊,要是住在市裡多好啊,那我早就完成任務回宿舍窩被子了。住市郊也就罷了,空氣好嘛,但爲什麼還非得住在山上?難道山上的風景好?還是住山上起點比較高人一等,一覽衆家小?萬惡的資產階級啊!終於,在我又一次忍不住問候了老天爺之後,看到了霍宅那氣派的雕花大鐵門。
吐了一口濁氣,總算到了,我重重的按了幾下喇叭,“嘀,嘀,嘀¬——”,通知霍宅的人出來開門,就看見霍宅的管家芳姐撐着傘一路跑過來,看見芳姐那顫巍巍的胖身軀在雨裡跑,好吧,姐又不忍心了,誰叫姐心底善良呢,得嘞,自己拿藥箱衝過去吧,反正藥箱外面捂得嚴實,也不擔心進水。
我打開車門,準備撐開那個明知道在暴風雨裡只會是個擺設的雨傘,一隻腳踏出去,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劈下來,除了芳姐的那一聲尖叫,我只剩下一個意識:“李晴如,你果然更倒黴了一些.....”
我無比幽怨地睇了眼身側的精美古典牀,再次醒來,我就在這裡了。
伴隨着如刀劈般的頭疼,還在身邊一個小姑娘的嚶嚶啜泣,還有一個看上去更大一些更穩重些的姑娘在低頭抹淚,看見我睜開眼睛,大一些的那個姑娘一臉驚喜:“小姐,您終於醒了,可嚇死奴婢了。”
啥米?小姐?還奴婢?我這是在霍家大宅嗎?現在的有錢人又喜歡搞主子奴婢這一套了嗎?不過,這屋子的裝修還直是氣派,我轉了轉眼睛,視力可及的範圍內,富貴而不顯俗氣,精緻而不落大氣,有錢真是好啊,看那轉角櫃上的一個美人觚,白瑩瑩,通透出寶綠色的光,一看就不菲,裡面插着一支荷花,彷彿還帶着露水呢。
“咳,現在幾點了?”
剛出口,這粗嘎的聲音是我的?駭我一跳,想我李晴如就靠着嗓子騙電話那頭的書生仔呢,這不是砸我的場嗎?話說,這嗓子還能更疼一些嗎?像鋸子在鋸嘛!呸呸呸,李晴如,還沒學乖啊,還盼着等一下嗓子更疼一些啊?
“小姐,您說什麼?哦,是要喝水嗎?奴婢這就去給您倒!下午鍾大夫走的時候交待了,說小姐可能一個時辰後就醒來,可不現在就醒了,這鐘大夫的醫術可真高明,回頭大少爺回來了得去好好謝謝人家呢!”
那小丫頭見我醒了,也是開心的笑起來,就要起身去倒水。
“小敏,我來倒水,你先去小廚房弄點小米粥過來,小姐三天沒吃東西了,先弄點軟和些的米粥墊墊肚子吧。”
“好的,梅書姐,那我先去小廚房了,很快就回來。”
那個大一些的姑娘,哦,叫梅書是吧,去桌上的水壺裡倒了一杯水給我,乖乖,青花瓷吧這是?還是成套的?四隻杯子配一個茶壺呢。真的還是假的?不過,以霍家老爺子的身份,家裡應該不會用假的東西吧?真是太腐敗了!我欠起身,想接過水,卻發現自己好像渾身沒力氣,被雷劈的後遺症?只好抱歉的朝梅書笑笑。
“小姐,您慢點,奴婢喂您喝水,慢些。”梅書輕輕的託着我的頭,把杯子放在我的脣邊微微傾斜,我就着她的手喝下了一杯水。
“謝謝,可以再給我一杯嗎?”
“嗯,小姐,請等一下。”
梅書輕輕的放下我,又走到桌子邊給我倒了一杯水餵我喝下,這嗓子總算是好多了。
“這裡是霍宅嗎?現在幾點了?嗯,你剛剛說我三天沒吃東西了,難道我昏睡了三天了嗎?那臺風應該過了吧,你們有沒有給我導師打電話告訴他我的情況?”
“呃?霍宅?颱風?導師?還有,打什麼?”梅書怪異的看着我,接着又一臉擔心的撫上我的額頭:“燒已經退了呀?難道把腦子給燒壞了?這可如何是好,大少爺臨走的時候可是千叮嚀萬交待要好好照顧小姐的,要不是皇命令難違,要不是鍾大夫再三保證問題並不嚴重,大少爺怎麼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的。”
等等,大少爺?霍老爺子不是就一個孫女嗎?上次聽芳姐稱呼霍老爺子的兒子“霍先生”,從來沒聽過叫大少爺啊!這是什麼情況?
“那個,梅書是吧,這裡是哪裡呀?”還有,你認識我嗎?這句話我沒敢問,怕言多必失啊,瞧我剛纔幾個問題問的。
梅書擔心的望着我,“小姐,這裡是您的繡樓啊,是咱們李府最美的院子——晴如小築啊,還是以大小姐您的名字命名的。”
大小姐?繡樓?李府?額滴個神,這個叫梅書的丫頭說話怎麼這麼奇怪?這裡不是霍宅嗎?還有其他的地方給我養傷?
“那我怎麼會昏睡了三天?”問這個應該沒錯吧?
梅書想了一想,答道,“小姐,您不記得了,三天前,您帶着奴婢和小敏去後園的荷花池裡採荷花,碰到了二小姐,二小姐非要搶您手裡的荷花,推了您一下,您摔了跤,頭磕到荷光池邊的太湖石上,流了好多血,幸好大少爺那天從臨王府裡回家,急請了鍾大夫來瞧,剛開始您還叫疼,把大少爺急得不行,後來鍾大夫給開了一付藥,奴婢給您煎了藥服侍您吃下去,結果這藥吃下去您就昏昏沉沉睡着了。一睡就是三天,可把奴婢嚇壞了。”
“大少爺?他是我哥哥嗎?那他現在在哪裡,可以請他來見我嗎?”我看梅書說話倒是清楚,就是感覺神智,咳,有點那個,見到他口中的大少爺,就能確認是否是霍先生了,上次跟着導師來給霍老爺子的孫女看病的時候,見過霍先生了,看上去書卷氣很濃,一點也不像個商人。
“大少爺去滇雲國了呀,皇家的夕月公主嫁去她姑母所在的滇雲國,皇上欽點了臨王送嫁,作爲臨王府的一等侍衛,大少爺是理所當然要跟去的,臨王特別恩准了大少爺回家辭別家人,正好撞上了您受傷這件事,才能急傳鍾大夫來給小姐您瞧病的,一般人誰請得動鍾大夫啊,也是臨王府的面子了。但是夕月公主的送嫁隊伍第二天就要上路,大少爺不得不離開,鍾大夫再三保證都是外傷,內裡所傷有限,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復原,大少爺才帶着萬千牽掛走的。臨走的時候,大少爺千叮嚀萬囑咐,要奴婢一定好好照顧小姐,還去二夫人的院裡把二小姐狠狠的責罵了一番,要她保證再不來招惹您,不然回來定叫二夫人、二小姐難受百倍。”
什麼?皇上?公主?王府?這是什麼情況?我是在做夢嗎?到底是梅書神智不清還是我腦袋出問題了?放在被子裡的手重重的在腰上掐了一把。哎喲,痛得我直抽氣。那,不是在做夢嘍?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額滴神嘞,還能不能更。。。呸呸呸,這也太離譜了吧?雖然現在網絡上、電視上是鋪天蓋地的穿越文、穿越劇,雖然我也曾經幻想有一天自己也穿越成爲個女皇帝怎麼個叱吒風雲,可是,神啊,我發誓,我真是隻是幻想一下而已,我真的只是隨便想想,您可別當真啊。作爲醫科大的研究生,作爲林立唯大醫師的關門弟子,我可是徹底的唯物主義啊,雖然我平時愛看穿越文,但都是當笑話在看啊,現在,我偉大的神啊,您不會是讓我也成了個“笑話”吧?咳咳,這個梅書,我怎麼覺得她怪怪的,不是別的,就是提起那個大少爺,我那個便宜哥哥的時候?好像有點臉紅,好像,不光臉紅,臉上還有光,難道?嘿嘿,有機會得八卦一下。
“那個,梅書啊,你能跟我講一下現在的情況嗎?我想,我可能那一下把腦袋撞到了,很多事情不記得了。”
“哦,小姐,這裡是您的繡樓,還是夫人也就是您的孃親在世的時候親自監督給您修下的院子,這繡樓是咱府裡最高的地方,佈置得最爲華貴,只這這樣倒也罷了,聽說修這院子的時候,夫人特別請了靈隱寺的慈方大師來看過,風水是一等一的好,又請小姐的外祖一個老朋友來特別設計過,最是冬暖夏涼,二小姐總是來找小姐您的麻煩,也是因爲想跟您換個院子。”
孃親去世了?看來這個跟我同名的大小姐也不是全都順遂嘛,想到這大小姐的娘,我吸吸鼻子,媽媽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如果真的坐實穿越,那前世的我是死了嗎?那爸爸媽媽會怎樣?還有小弟,他會哭嗎?我眼眶發熱。甩甩頭,先不想這個了,先搞清楚情況吧。
“那現在誰當家管事?”
“現下府裡當家的大少爺,但因爲大少爺在臨王府供職,平時並不常回家,只每旬公休一天,所以府裡實際上管事的是二夫人,自從六年前夫人過世之後,老爺把當時還是姨娘的二夫人扶了正,這府裡事情就是二夫人說了算了,除了大少爺,只有奴婢們這些個從前跟着夫人的人在私底下稱呼現在的夫人爲二夫人,平時大家都是不敢的,二夫人很討厭別人叫他二夫人,只要被她聽到了,輕者扣俸打罵,重則立即就找了牙子賣出府去的。咱們府裡幾間鋪子和幾座莊子,以前是老爺管的,去年年末的時候,老爺也去了,鋪子和莊子就交到大少爺手中,雖是這麼說,鋪子裡的生意平時也是凌管家在打理,大少爺回來的時候就跟大少爺報賬,大少爺當職的時候就跟二夫人報賬,莊子上的人每年年中和年底的時候會回京裡報收益。”
“那我們家是做什麼營生?”嗯,得逼着自己暫時跟着這裡人的用語來說話,不要顯得太怪異了。
“好像是大米和成衣吧,這個奴婢也不太清楚。”
想想也是,一個內府裡的丫頭,怎麼可能知道外間生意上的事情。
“梅書,你扶我起來走走吧。”我得看看房子外面的情況,這樣才能確認到底是有人在愚弄我,還是我真的中了大獎穿越了。
“好的,小姐,您慢點,奴婢扶着您。”
梅書拿起牀榻邊的一件外衣給我披上,扶着我慢慢的往外走。
“梅書,我們好好說話吧,不要說奴婢吧,我聽着有點疹得慌呢!”
“怎麼會呢,奴婢就是奴婢啊,不說奴婢,那奴婢要說什麼呢?”
得,給她一串子的“奴婢”弄得我頭都暈了,先不管這個吧,先確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現在到底處在一個什麼情況下。
慢慢的挪到房間外面,那個,真的是用挪的,話說,我有這麼虛弱嗎?這從牀邊到房間外面,目測也就十五步路的樣子,我估計得走了七八分鐘,看來是多日沒有鍛鍊的苦果了。到了陽臺上,呼,空氣真好,我估計肯定要超過現在的一級標準,PM1.6啊!這繡樓也確實比較高,至少視野內沒什麼太多的其他建築物擋着我的視線了。繡樓前面有個大花園,暮色中開着不知名的花,花園裡有個花池,裡面荷花盛開,那現在應該是五六月的光景吧。花園裡還有來來去去的人,呃,穿着古代的衣服,花園前面是個四進的院子,按照我不太準確也差不到哪裡去的估計,橫向三十米左右,包含前面的四進並有個大荷花池的院子,再連上我現在所在的繡樓,縱深大約也有六七十米了。譁,那這算算,近兩千平方?老天爺,這院落得值多少錢?就算是在鄉下這一塊地也得天價了吧?看那前院廊下也是有人來往穿梭,穿着也是無一例外的古代衣服。這麼說,我真的是,穿越了?我一小普通老百姓,想來,也沒有人花這麼大手筆來愚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