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尊就站在門口,黑暗和光明交接的地方,甚至她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可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這樣子沒什麼好事,更何況剛纔他竟想強吻自己。
她頓時一驚,匆忙的想召喚妖爍。後知後覺想起妖爍已經完全被不尊毀掉,不可能再出現,也不可能再保護自己。可她還是做出防禦的動作,直到他看她的眼底出現了笑意。
“其實我想說,你那些話,早在千年前我就聽過了——放心,你不是她,至少我現在不會動你。”
說完他化作一陣微風消失在門口。
她愣愣的想着,表情從迷惑震驚到錯愕,之後衝過去反鎖門窗,等忙完一切後,無力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不尊那個王八蛋,什麼叫我不是她就不會動我……混蛋!他說的那個她是卿伢吧?難道兩人之間真的發生過什麼?”
都過去千年前了,已經無從考證。自從卿伢原諒西子爵離開後,她再也聽不到那首她輕聲哼唱的歌謠。她把身體還給了自己,連意識也是。要不是有時發現自己沒有影子,她會懷疑卿伢在自己身上出現,只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她被困在山莊裡半個月了,失去了外界任何的訊息,包括她最愛的那個男人。自從那天事情後,不尊又把吊橋毀掉了,毫無靈力的她根本過不去對面。她擡頭看着陽光下的空谷,想起那個水簾閣樓,想起了不尊給卿伢準備的嫁衣。
不知怎的,心裡竟可憐起那個男人來。
右腳踝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除了翻牆外,她幾乎行動自由。門口的烏鴉又叫了,不尊還是出門了。她倚靠窗前,看着天上那陣遠去黑色妖風,莫名陷進了沉思。
啞奴和平常一樣敲了下房門,放下飯就要走。這次她趕緊跑出去,二話不說把啞奴拽進房,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啞奴顯然被她這個舉動嚇到了,眼睛睜得很大。要不是聾啞,他會是個很不錯的少年。眉清目秀,脣紅齒白,應該已經娶妻生子。現在卻被不尊困在山莊裡,過着行屍走肉的生活。
至少她認爲是不尊把啞奴弄得又聾又啞,還把他囚禁在這裡。
同時天涯淪落人,她看着他蒼白的臉色,頓時悲傷滿身。
“你也是受害者,也是被不尊迫害成這樣的吧。那個混蛋王八蛋,一定會有報應的!”
她咬牙切齒的罵着,想起啞奴根本聽不到,覺得自己真是可憐又可笑,竟對着一個聾啞人又罵又叫,啞奴肯定以爲自己是個瘋子吧。
不過好在啞奴會寫字,見她滿臉通紅小嘴巴一直張張合合,猜到她有話對自己說,趕緊拿來紙筆寫下,然後遞給她。
倒黴的是她不識字,歪着腦袋皺着眉頭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突然她想到可以用掌心的靈讀取,這種初級入門學得小技能,就算沒有靈力,也能使用吧?
想着她攤開手心放在紙上,果不其然,紙上的字通過掌心呈現在腦子裡。她還在沾沾自喜自己聰明的時候,眉頭卻猛地一皺,難以置信的抓住啞奴的手臂。
“你說什麼?說是不尊救了你,把你收留在這裡,不然你早死了!?”
天方夜譚吧,不尊會是那種好心人!
她慘笑着表示不信,畢竟所聽聞的不尊,就是爲達目的一個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
啞奴卻意外笑了,比正午的陽光還要絢爛,驅散人心頭所有的迷霧和悲傷。
她吃驚的看着他臉上洋溢着的笑,見他又在紙上寫下了什麼,趕緊讀取查看。
“你說你是因爲戰亂纔會變得又聾又啞,也是因爲戰亂被迫來到這裡,差點死掉。是不尊路過時救了你,還把你留在山莊裡?我說,不尊現在又不在,你不用怕他……”
啞奴皺着眉頭搖搖頭,又快速寫下一段。
她讀取的速度越來越快,可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臉上堆滿了震驚和錯愕。
“你說……不尊是個好人?”
她想笑,卻在想起這段時間和不尊的相處後,嘴角怎麼也揚不起來。胡亂把紙張揉成一團,直接把啞奴退出房間,之後疲憊不堪的倒在牀上,愁眉不展的看着前面。
突然她還想再看看剛纔讀取的東西,無意間看到六道死前留在自己手心的私信:打開崑崙,拿出幽若,才能對抗叱魄刀。
可是現在,她根本出都出不去,更何況雙珏玉佩已經丟失,已經無法開啓崑崙。
不過看六道的意思,難道西子爵的冥牙鬥不過不尊的叱魄刀?
“該死該死該死!事情怎麼那麼亂,我腦子要炸了……”她不由又想起了不尊,翻身抱着枕頭。“從啞奴的字裡不難看出他對不尊的感激,還說不尊是個好人。可是有這種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好人嗎?”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按理說不尊沒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戲。可是這段時間他要麼下山到希望院看那些孤兒,要麼在書房裡看那本什麼書,只有烏鴉叫的時候纔會出門,回來的時候身上也沒有血腥和殺氣。
就在她即將把不尊和好人聯繫到一起的時候,她突然挺屍一樣坐起來,啪啪拍着自己的臉,非打得自己頭暈眼花臉頰通紅才肯罷手。然後拿起那個玻璃瓶,看着被無限封印的花嘟嘟,無奈的嘆了口氣。
她試過去打開瓶口的封印,可一點辦法也沒有。似乎只有不尊才能打開瓶子,釋放花嘟嘟。
平時有花嘟嘟陪着她樂呵扯淡,這段時間她都懷疑自己要變成啞巴了,除了罵不尊外。
“嘟嘟啊,你說……啞奴說的是真的嗎?他……竟說不尊是個好人——呵呵,有其主就有其僕,主僕兩人都是騙子!騙子?他們肯定都是騙子!可是……他們騙我有什麼好處?唉,不知道西子爵和師傅怎麼樣了,我好想離開這裡……”
她在嘟嘟囔囔中睡死過去,是深夜的風將她凍醒。她抱着雙臂下牀去關窗,無意間看見一抹身影快速掠過夜色,緊接着消失在不尊廂房的方向。她頓時睡意全無,心想他終於回來了,不如去看看他都出去幹什麼缺德事了!
她向來行動比想的要快,轉眼間就偷偷摸摸的出現在不尊的廂房外。房裡沒有點燈,不過她能感覺到不尊是在裡面。突然血腥味躥到鼻中,再加上深夜的寒風,她來不及捂嘴就打了個噴嚏。聲音在死寂的夜迴盪開來,嚇了她一腦門的汗。
突然間身後刮過一陣妖風,她肯定自己驚動了不尊,想着直接轉身面對好了。結果一轉身看到他幽綠的眼眸,她不由打了個寒噤。視線要躲的時候,發現他右手上有傷口,剛纔的血腥味就是那裡傳出來的。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依舊冷冷的問。
糟了,他臉色有點不對,好像妖化了……
“我……我見今晚月色不錯,就出來賞月啥的。結果看得太入神了,竟走到你這裡好了。呵呵……我覺得好睏,我想回去了……”
是要妖化顯現真身了,好恐怖,先撤!
不尊見她躡手躡腳賊頭賊腦想留,直接拽住她的後衣領,一腳踢開房門,把她扔到了牀上。
她頓時打了個激靈,顧不得身上的痛楚,立馬下牀要跳窗。
窗戶突然關上,她被結界彈了回來,踉蹌不穩差點摔到地上。好不容易站住了,一轉身就看見不尊幽綠深邃的眼眸,不妙的預感剎那間席捲了全身。
她還是第一次進不尊的房間,擺設佈置很簡單,除了張牀,甚至連個桌椅板凳都沒有。牆上倒是有很密密麻麻的字,交替扭曲,她一個也看不懂。
眼見不尊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用力,她感覺大事不妙的嚥了咽口水,縮着脖子開始扯話題。
“你這房間不錯,可惜沒有凳子。我腳還沒好,不能久站,我還是……”
“去牀上!”
說話間她又被扔到了牀上,這次她真的火大了,也忘了什麼叫虎口狼穴,張嘴就罵。
“不尊你個混蛋王八蛋,我辛月牙是個枕頭嗎,隨便扔來扔去!我是偷看你怎麼了,你又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盡幹些缺德敗祖宗的事……你能有什麼祖宗,你個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大鳥粑粑裡跳出來的,你……”
“能安靜點嗎?”
“不能!我就要罵,你個……”
叱魄刀突然出現,強大的靈力將她撞到角落。她吃痛的低聲咒罵幾聲,又跟滿血復活似的跳起來,指着他破口就罵。
可當看清他那邊情況時,她頓時一愣,瞠目結舌的看着。
她原以爲不尊手上只是小傷,可等他撩起衣袖後,才發現傷口從掌心只貫肩頭,似乎到了心臟。此時他正拿着叱魄刀,沒等她看明白,他竟一刀砍下去,直接砍斷了右手掌。
她下意識用手捂住臉,想象場面是多麼血腥。可等從手指縫裡看出去後,不尊的右手已經恢復,四周也沒有任何鮮血。而從始至終,他都面無表情。
——難道是我眼花看走眼了?!可我剛纔明明看到他砍斷了自己的右手,可是他的右手明明還在,難道我真的病入膏肓出現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