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愛上一個人,是不是會變得無畏無懼,是不是會變得溫柔,是不是會徹徹底底變成一個好人……閻君不懂,她從小隻知道惹事闖禍,沒事把冥府搞得天翻地覆,讓人頭痛抓狂,其實只是爲了讓其他人注意到自己。
老冥王很忙,冥夜又不喜歡待在冥府,她大多數是一個人,然後還有一大羣孤魂。
她很聰明,判斷和預判從來不會出錯。可這次她錯了,似乎錯的一敗塗地。她計算過西子爵現在的身體,不可能打破自己的禁錮結界,也不可能使用連她也防禦不了的瞬移,更加不可能從自己眼皮子底下帶走辛月牙,還能風輕雲淡的和自己說話。
後來她醒悟了,知道自己這次爲什麼會錯。因爲她不懂愛情,不懂愛情會讓一個人爆發所有的潛能,就算遍體鱗傷,再無還手能力,沒有了任何力氣,可卻還是能再次站起來。
眼前的西子爵就是最好的例子。
縱使她這幾天怎麼磨他的耐性,消耗他的體力,似乎只是徒勞。
西子爵沒說什麼就走了,她知道他是往夜冥山莊去了。他想救活辛月牙,這個決心比任何願望都要強烈。所以他能一次次顛覆自己對他的預判,一次又一次給自己震撼和詫異。
她就這樣站在原地,陽光和樹蔭中,靜靜的看着西子爵消失的方向。許久後,輕嘆了口氣,嘴角緩緩揚起屬於她的弧度。
“大叔,你竟敢以我不懂愛甩我一臉,你可是第一次逃出我預判的人——怎麼辦呢,我現在不只喜歡你的臉,你的身材,還有你的大腦呢~”
明朗的晴空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暗,她略微側身看向不遠處的草叢,嘴角的弧度更加燦爛。
有人來了,而且是個不容易的對付的角色。
她順手摘下幾個果子,選了個好看的吃着。見對方沒有露面的意思,她繞着果樹走了幾圈,然後緩緩靠在樹上,低壓的弧度看不清臉上的笑。
果子吃完了,大腦也休息夠了,她原地蹲下來挖了個坑,把果核埋進去,蓋上土後雙手快速結印,一道金光直落坑上。一個小小的芽苗躥出泥土,在她愈發燦爛的笑顏中,緩緩的開出了花。
她可以算是死神的使者,將來要幹勾魂的勾當,可她卻喜歡看着有生機的事物。所以當她知道冥夜在人間造了個夜冥山莊後,想也不想的跟了出來。
她喜歡看萬物在陽光沐浴下生機勃勃的樣子,帶着絢爛和慵懶,似乎她灰暗的人生有了些溫暖。
躲着的那個人,氣息和西子爵的很相近,應該也是個大神級人物。強大旺盛的靈,當中有點妖氣……呵呵,竟然還參雜這種氣息,看來是個有趣的人物。
閻君鎮定的分析,雖然對方結界強大,阻斷了他大部分的訊息。但她還是捕捉到一點特別的,對方是個半仙半妖的貨,而且還擁有天帝的神器叱魄刀。
“已經半個小時了,你還不肯出來?不要說怕了我這種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她一向喜歡調侃,跟喜歡眯眼笑。
草叢裡有了動靜,對方似乎待不住了。
她摘過旁邊的花兒漫不經心的吹着氣,終於,余光中出現了一個身影。黑色的,和他散發出來的氣息一樣,讓人心頭寒顫的陰暗。
久違了的不尊,這次又想幹什麼。
她習慣性看人看臉,如果好看,就有了調戲的心情。如果是醜八怪,她就會掉頭就走。不過眼前這個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風袍,風帽蓋住了大部分的臉。
“不給看?沒意思~”
閻君說着起身往夜冥山莊走,依舊自娛自樂吹着手裡的花兒。
“你是冥王真君冥夜的妹妹吧?”
“難道我看起來像他嗎?”
“不像。”這小妹妹比傳聞中的更加有意思……“聽說你很喜歡交易,我想找你做個交易。”
“今兒姐我累了,有交易明兒請早~”
閻君自顧自蹦着跳着往夜冥山莊走,顯然不想和這個黑漆漆的怪叔叔打交道。
而且他散發出來的氣息告訴自己,這個人物很危險!
“難道你不想救你哥冥夜了?”
不尊一句話戳中閻君的死穴,她漸漸放慢腳步,想着要不要停下來。而且對方似乎是有備而來。
“我知道你和冥夜的感情很深,可是假設冥夜這次幫了湛無涯,以你聰明的腦瓜子,應該猜得到冥夜的下場——”
閻君想完打定主意,轉身時拋出一個明媚的笑,眼睛卻瞪得賊大。
“怪叔叔,你是湛無涯的仇人嗎?”
不尊不置可否的點頭,他相信,閻君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你說的交易和湛無涯有關?”
不尊還是點頭。
閻君故作漫不經心的吹着花瓣,她很清楚這個人自己得罪不起。
“摘下風帽看看。”
“嗯?”
這小妹妹想搞什麼?
閻君膽子超大的晃悠過去,直接站到不尊面前。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一個半頭的男人,身高和西子爵相當,四肢修長,不過要瘦弱很多。確切的說,是病態。他看上去像患了病的病人,露在風袍外的肌膚白得駭人。
“你不是調查過我,難道不知道我只喜歡和帥帥的男人說話交易~”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
閻君直接翻白眼,扭頭又往山下蹦跳着而去。
“不肯摘就算了,還有趣有趣,姐沒興趣聽你說有趣,也沒興趣成爲你口中有趣的人……”
眨眼間不尊已經瞬移攔在她面前,在她矯情又傲慢的神情中,他緩緩摘下了風帽。如玉般鐫刻的五官,深邃而慘白,過於蒼白的膚色讓人心碎。
“我已經按你的要求做了,那接下來我們可以談交易了嗎?”
“嘻嘻,有趣有趣~不過姐我暫時沒興趣!”
剛纔從這個男人眼中看到了黑暗和殺戮,一個極度危險的任務,得馬上逃離!
不尊冷冷看着快要消失在自己視線裡的閻君,心頭得出一個感慨,現在的小妹妹都不好招惹。
“叱魄刀!”
叱魄刀出,風雲變色,靈力的襲殺斬斷了山道。她低頭看看腳邊剛生成的懸崖,捂着胸口喘息了幾聲,轉身卻還是一張眯眼笑的臉,用更加調侃調戲的口吻說:“怪叔叔,何必用這種大招對付我一個小妹妹呢。你那可是天帝老頭的神器,你想留住我說一句就好了。我膽子可很小,受了刺激容易失憶變白癡的,到時候你就不能利用我了~”
不尊無奈的笑了,眼前這個說着自己膽子小,受不了刺激的小妹妹,說話的時候卻明目張膽的看着自己的臉,這哪是膽子小,分明是膽大包天。
不過算了,他來只是爲了交易,而不是想惹上閻君這個比孤魂纏身還恐怖的人物。
他收起叱魄刀,想着剛要開口,閻君卻直接來了一句:“你是天帝老頭的私生子吧?”
一個能驚爆三界眼球的深水炸彈,從這個小妹妹口中說出來卻是如何風輕雲淡。沒有詫異,沒有恐懼,有的只是更深的謎一樣的笑。
不尊以爲自己還會在意這個身世秘密,會把所有知道的人都殺死,可就是看着這麼張又囂張又乖巧的笑臉,他心頭的殺戮漸漸退去,反而自嘲的仰天大笑。
“小妹妹,你真是太有趣了~”
閻君卻突然表情嚴肅,雙手背到身後,不苟言笑的丟出一句:“你來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和你的目的一樣,不想讓冥夜萬劫不復的辦法,只有殺了湛無涯……”
是夜,大晴的白天,竟有一個沒有星辰的夜晚。夜風呼嘯着從耳邊而過,院內的花草上結了層薄薄的白霜。閻君不知道熱和冷,卻還是抱緊手臂,不自覺的停下,突兀的看向亮着燈的那個廂房。
那是西子爵的方向,這個時辰,他應該快休息了。
她想起白天和不尊的對話,抱臂靠在柱子上沉思,忽然舒展眉頭笑了:“只有殺了湛無涯……以現在湛無涯的身體,明明自己可以動手,卻偏偏要拉我下水,他是有多恨湛無涯,纔會連殺他都不願親自動手——要是收集來的資料沒錯,不尊,居住三木山,癡戀過已死去的聖仙女卿伢……呵呵,怪不得那次天帝親自來冥府找一個女妖怪的鬼魂,還是瞞着三界偷偷來的,原來是他的老二犯錯了~”
這時西子爵的廂房裡傳來咳嗽聲,看來傷勢還很重。她不由苦惱的敲敲太陽穴,眉頭越皺越緊。
不尊臨走前交給她一個靈力襲殺,雖然不清楚是什麼東西,但不尊說足以殺死現在的西子爵。
她攤開右手,靈力襲殺應聲而成。圓形的,裡面夾雜着天雷地火,乍一看就是很華麗的大招。
“嘖~事情變得好麻煩——雖然我想救笨蛋老哥,但也不想傷害帥氣的大叔,誰叫我善心氾濫呢。可是我不這麼做,那個怪叔叔肯定會弄死我……唉,想我堂堂智慧和美麗的完美化身,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漂漂亮亮順順利利的活到現在,平時連個噩夢都沒有,怎麼就碰到這茬子爛事~”
她苦惱的看着右手心的襲殺,腦海裡斷斷續續閃過一些片段。突然她看了眼竹林深處,那個人躲得很好,接近完美的潛伏。只是他不知道,夜冥山莊的空氣裡都是一種叫小頭的孤魂,常人不會發現,可卻是她的眼線。無論誰用怎樣的方式潛伏進夜冥山莊,都逃不過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