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朔剛心神不寧的落穩巫雲殿,結果一抹身影拽着他就跑。沒有震怒沒有錯愕,因爲風中滿是他的氣息,連黑月都掩蓋不住他臉上孩子般的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觀雀亭,每當西子爵開心的時候,他就會拉自己到這裡賞月看煙花。他猶記得上次是在西子爵認識卿伢的時候,這是第二次,是因爲辛月牙懷裡他的孩子……
熱茶,糕點,不外乎兩壺花子酒,是他的,因爲自己向來不喝酒。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似乎是他的笑,月兒都羞澀的躲避起來。微風拂面,春意盎然,沒想到一年又過去了。
平朔剛端着茶杯要喝,結果一聲‘嘭咻~’,他錯愕的看向天邊,璀璨的煙火漫步黑天,卻比不上他燦爛淺笑的臉。
他竟放起煙花來,可見他是多麼開心。原本自己該陪着他開心,爲什麼心頭沉甸甸的,說不出的壓抑滋味……
一聲又一聲的‘嘭咻~’不絕於耳,絢爛的煙火渲染夜空,眨眼間稍縱即逝。足足一個時辰,讓整個魔界居民爲之震撼歡呼。他卻喝着清茶沉默不語,餘光有意無意被身邊傻笑的他吸引。
好想一直看着他這樣笑着,可是這種期待好難。也許等辛月牙消失後,他的笑容也會隨之消失。可他堅信,以後有自己,他還是會像今天這樣去笑……
西子爵不知不覺喝了一壺多果子酒,臉上早是兩片紅霞,習慣性一手搭在平朔肩頭,指着夜空中殘留的煙火軌跡,收不住的大笑。
“朔,原來黑夜並不可怕孤單,放個煙火就好。”
平朔詫異的看向他,他曾躲在黑夜裡,憎恨陽光的破壞力,此時卻這樣的說。他明白他從來不會自己開竅,一切改變只是辛月牙的影響……
“等寶寶出生後,我每天給小牙兒放煙火看,你說好不好……”
平朔突然拍了下桌子,震翻了酒壺,果子酒撒了滿桌,西子爵更是不解的看着。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動怒,明明氣氛那麼好,這段時間光想近距離看他都很困難,難得今晚能獨處個夠。
只是因爲西子爵的話題此後再不關自己,滿滿都是對辛月牙的愛意,只有和她的未來。
今後,再也不會再有自己……
“朔,沒找到嘟嘟就算了,不要氣餒哈,嚐嚐這糕點,是我親手做的。”
平朔還是敵不過西子爵的笑臉攻擊,下一秒心平氣和愉快的吃起了糕點。雖然味道有點糟糕,可他說是他親手做的,他還是吃的很開心。
“白帝,這糕點……”
正在拿酒的西子爵燦然吐出一句:“味道還行嗎?”
平朔連連點頭,吃個糕點都要吃出眼淚好了。
“那太好了,待會兒拿給小牙兒吃,她總不會吼我又想吃死她了——”
‘嘭!’,這回桌子直接從中間裂開了。平朔起來轉頭就走,西子爵顯然被醉意蓋住了智商,不明白他兩次三番發什麼怒。可看他真的是生氣了,急忙擺手喊了句:“朔,你我兄弟二人說好了喝到半夜。雖然你喝的是茶,我喝的是酒——你快回來……”
平朔又怒又躁的低聲咒罵:“誰他麼想當你兄弟了,誰他麼答應和你半夜了……”他突然停下來,側身用餘光打量着他,心裡醞釀着一個問題,沒開口就已經投向期待的眼神。“白帝,你要我回來,是因爲只有我才配陪着你?”
你不用多說,一個點頭的姿勢就行,真的,一個點頭就行了,我就知足了,以後只要你一個眼神,我都會義無反顧地留下來陪你……
可是——
西子爵的酒似乎突然醒了,他卻故作喝醉了的樣子,仰脖暢飲,權噹噹做沒聽到他的話。
他急了,忍不住問了一句:“涯,你應該還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只要你現在說需要我陪你,我馬上……”
西子爵突然起身背對他,看似在看月色,其實他和他都清楚,他只是不願意面對。
都說沒有掰不歪的直男,可惜這個直男偏偏是隻愛女人的西子爵……
“涯!!”
“朔……”
他打算開口了嗎?他會說什麼?他……是不是會答應……
太多的期待欣喜編織成唯一的夢想,平朔屏氣凝神的看着聽着,甚至他急迫的想要看着他的臉,等他說出來。
可是他沒有那個勇氣,一個不屑滿天諸神的平朔,看淡生死,唯一的膽怯就是不敢直接看着西子爵的臉……
西子爵沉默了很久,他能感覺到身後平朔的期待,回想一千多年來和平朔相處的點滴,似乎沒理由會討厭這個兄弟,就算他表明了喜歡自己的心……
“涯,我在等你開口!”
“嗯,我知道——”
他的迴應太過平淡,他隱約聞到一絲不安和絕望,卻還是期待的等着。
西子爵緩緩轉身看他,這張臉看了一千多年,爲什麼總是看不厭,而且愈發的留戀……
“涯,我……”
“等等,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嗯?”
“還記得那天我問你,如果你得到了聖瀝泉,會許下什麼願望嗎?”
平朔當然記得,當時自己沒說,心裡卻想得很清楚。他那時候的願望是,但願千年前西子爵沒有救下自己……可他不明白西子爵此時爲什麼舊事重提,臉上還帶着謎一樣的笑,難道他聽到了自己當時的心聲……
“我……你爲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喝多的人就會胡思亂想,我剛好想起了這件事,你……能回答我嗎?”
西子爵坐在石欄上,有了醉意的身體微微往外傾,讓他忍不住擔心受怕。
“我……”不想回答你,可是我終究敵不過你的微微一笑,只能舉手投降……“你真的想知道?”
“嗯。”
迴應很清脆,眼眸在閃爍,笑容在攝魂。
平朔猶豫了一會兒,像豁出去一樣猛皺眉,剛要開口說時,東宮傳來異響,西子爵果斷丟下酒壺瞬移而去。他失魂落魄的站着,擡手感受他擦肩而過時留下的冰冷。只是他第一次撇下自己就走,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爲辛月牙的出現!
他開始憎恨,也開始被憎恨吃掉了理智和心……
說好了暖春不會有寒冷,他卻感覺自己被丟進了一個沒有出口的冰窖,無處可躲的寒冷和孤單,助長了心裡陰暗的一面。
平朔幾乎是慢吞吞走過去的,不是不好奇東宮發生了什麼,而是早就知道今晚不尊會來。他承認在自己剛纔是故意拖着西子爵,可更想聽到他的正面答案。從他不顧自己快速去找辛月牙的那時候起,他已經不需要他的答案了,他已經知道了……
等他到的時候,地上糖滿了影子軍團的屍體,一個又一個黑壓壓的,無一例外的呻。吟求助。他卻格外心煩意亂,看到垂死掙扎的他們,似乎看到了自己……他召喚出煞羽,眼皮也不眨一下的全部清光,忘記了這些曾經是他的兄弟,此時只不過是擾心的蟑螂。
似乎安靜了,可爲什麼心裡的聲音越來越吵,幾乎要將他擊垮。
他指着煞羽怒指夜空,面目冰冷的低吼:“辛月牙,我要殺了你,我痛恨你出現後一切都變了,涯不再屬於我……”他突然的嗤嗤苦笑。“我是不是真的瘋了,一切和辛月牙無關,一直是我想太多了……”
此時一記驚叫劃破夜空,他猛得驚覺這是西子爵的聲音,頓時氣息不寧汗流浹背,恐懼和擔憂佔據了大腦。他快速循聲找去,直到巫雲殿的平雲臺。名字是西子爵取的,是自己和雲瑤的意思。
原本就不燦爛的夜空,此時被黑壓壓的烏雲籠罩。他攤開右手拋開螢火之光,僅是照亮了片區。但他看見了那邊的情況,站在屋檐上的應該是不尊,風袍隨風曼舞,叱魄刀奪人魂魄,而他另一隻手裡抱着昏睡的辛月牙。
至於那抹不住傳來凝重氣息的身影是西子爵,他單膝跪地,雙手抓着冥牙,看來是傷勢未愈,鬥不過如日中天的不尊。
“涯……”
西子爵全部精神都在辛月牙身上,沒注意到平朔已經來了,站起來怒目瞪着不尊,喘息了幾口氣,厲聲低吼:“不尊,把小牙兒還給我!”
“湛無涯,你已窮途末路是落水狗,不如把辛月牙交給我……”
“炎……噗……”
西子爵本想召喚炎龍,沒想氣息浮動過大,用力過猛,不由噴出一口鮮血。要不是緊抓着冥牙,早也無力趴倒地上。
平朔看得心疼又着急,急忙對不尊發了個信號,示意他目的達到可以走了。
結果不尊一手粉碎他發來的訊號,緩緩轉頭看着躲在一邊的他,叱魄刀綻放刺眼的光芒,臉上鬼魅的笑容在放大。
難道他想殺了涯?!
西子爵艱難的咬牙站起來,單薄的身體似乎風吹就倒,可他卻愈發挺直身軀,用力喘了幾口氣,雙眼再次綻放鬥志。
“不尊,把小牙兒還給我!”
不尊無奈的嗤笑搖頭,垂眸溫和撫摸着辛月牙的臉,餘光瞥見西子爵已經面目猙紅,似乎要顯現真身。他卻一點也不慌張詫異,眼裡看她的溫柔更甚。
“不尊……”
“湛無涯,就算我敗在你手上無數次,但這次我贏了!你知道爲什麼嗎?”
西子爵一愣,嘴角緩緩滲出鮮血,只專注於辛月牙。
“那是因爲,你竟因爲我抓住辛月牙,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和從容。就算是以前的你,也不可能鬥得過我……哈哈,你不該暴露自己的致命弱點。只有絕情斷愛,才能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