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朔說,您不該再對人傾心,難道您忘記那一次的痛苦了。那一次您差點死去,活下來後也像行屍走肉……
他這纔想起來,那時候發生的事情。這些年來他醉生夢死紙醉金迷,每次快要想起來時,他都會用靈力封印過去的記憶。久而久之,他漸漸忘了。就在他將要完全忘記的時候,宿命卻再次跟他開了個玩笑——辛月牙出現了……
第二天天沒亮,客棧數十口被殺,客棧被燒燬的事情就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了。小鎮的百姓個個臉色沉重憂慮,都害怕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還在小鎮裡面。等甲丙和乙巳把辛月牙的畫像貼出來後,他們又開始成羣的議論‘這小丫頭怎麼會殺人’。
再多的疑惑也敵不過西子爵開出的萬兩白銀懸賞,大家開始摩拳擦掌,一個角落也不放過的尋找辛月牙。
後來平朔在城北找了間宅院,殺光裡面的人,當做他們這幾天在這裡的住所。
天亮了,西子爵也醒了,其實是沒睡。他坐在牀頭看着從窗縫裡透進來的光,有點刺眼。擡手揮去,礙眼的光也沒了。他莫名出神的發着呆,直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爵殿,您醒了嗎?”
他憨笑幾聲:“你應該知道我不睡覺。”
“好。”
平朔不敲門就進來了,西子爵也習慣了,在他的服侍下洗漱,然後平朔上了一桌不知名的食物,看上去有點胃口。
西子爵剛要吃下口,突然放下筷子擡頭看平朔,看着他滿臉的期待被疑惑取代,起身走到房間裡最黑的地方坐下。
“爵殿,您不餓嗎?”
“餓了——”
“那爲什麼您……是不是食物不對胃口,我馬上去弄新的……”
西子爵喊住風塵僕僕往外走的平朔,還是拍拍他的肩頭,眉眼在笑,眼神卻出奇的黯淡,像被奪去星辰的夜空。
“坐下來,我們聊聊。”
——這語氣,他想聊什麼?
平朔恭敬的坐在他身邊,安心守護。
“我昨晚好像感覺到均瑤的氣息了——”
說着刻意往平朔那邊一看。
平朔的反應很平常,不驚不慌,不喜不怒,這張臉更像一張假面。
西子爵摸着下巴笑了笑,繼續說:“最後一次見均瑤是在上一次流火飛鶯盛開的時候吧?”
“對。後來您讓均瑤去洪荒之地,她一直留在那裡沒回來……”
“可是我昨晚明明感覺到她的氣息了——”小樣,看你能瞞到什麼時候!“看來我的傷真的太重了,連這個也都會出錯。朔,你說我要不要吃點什麼百年鹿茸千年人蔘補補?”
“爵殿不要開玩笑了……”
“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
平朔認真看着,緩慢的搖頭。
“那不就是了!凡人傷了虛了,都說吃什麼千年人蔘。我昨晚都出現幻覺了,肯定也要吃點千年人蔘補補。聽說世面上賣的都是假貨,不如我們直接去雪原挖千年人蔘?不然吃到假貨出問題怎麼辦?”
——我的主人,您是在逗我麼!
“爵殿,您的傷過幾天就好了,不需要什麼千年人蔘之類的。那玩意對您沒用,而且味道肯定很糟糕!”
“哦?真的嗎?”
西子爵似笑非笑的盯着平朔,他在辛月牙身上施下了夙緣,本來想找她輕而易舉。可昨晚他試了很多次,探尋之靈都被某種結界擋了回來。可以確定平朔昨晚沒離開這裡,但均瑤出現了,事情更加棘手了!
“爵殿,我還是幫您另外弄些食物吧……”
“不用了!你要是再出去殺人,小鎮的百姓遲早懷疑到我們身上。”轉眼間西子爵坐在桌子前拿筷子吃着,可沒吃幾口就吐了出來。“聽說小鎮西門出去有個賞花的地方,我想看看是這裡的花漂亮,還是咱爵雲閣的漂亮。”
西子爵說着穿上衣服往外走,平朔攔也攔不住,只能一邊發信號一邊跟在他身後。
門開了,陽光出奇的刺眼。平朔想幫他擋光,他卻直接走出去。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調皮的擺了擺袖子。
“朔,你說我的影子像不像在跳舞?”
“呵呵。是吧。”
——我的主人,你在瞎開心什麼?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陽光刺眼,就擡頭看着,那樣就不刺眼了。傷口很痛,就讓它更痛,那就不會痛了……你說對吧?”
平朔卻像活見鬼一樣,半晌後緩慢的點頭。他清楚的記得很久以前西子爵說過同樣的話,那是在他抱着她的屍體的時候……
小鎮的百姓一窩蜂去找萬兩賞金了,大街上除了一些商鋪裡的老闆,連半個人都沒有。西子爵一臉‘我好失望’的表情,難得出來看看人臉,結果只看到一些‘我要發財,我卻只能守着破店’的苦逼臉的老闆們。
但,陽光大好,也無損他逛街的興致。
平朔忐忑不安的跟在他身後,發給均瑤的信號都被截斷了,看來是西子爵在暗中發力。只是平朔沒有想到,自己修煉已久的地籠結界,竟也隱藏不住辛月牙的氣息。西子爵要去的西門花園,就是他安放辛月牙的地方。
——但願均瑤已經動手解決禍害……
通往西門花園的小道上,西子爵本來還閒散似的東看看西看看,匆匆而過的百姓的談論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聽說了沒有,西門花園出了怪事了!”
“啥事來着?”
“聽說啊,那裡有個地方涌出了很多鮮血……嘖嘖!有人在那裡採花,眼睜睜看着一個地方流出很多鮮血,可就是找不到人和屍體……嗖!哥們,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嗖的一聲過去了?”
“別胡說,那是風……不過真的好像是人過去了……”
“難道是有鬼?”
“啊啊!有鬼啊!!”
西子爵不見了!就在平朔轉頭尋找方向的時候,他直接消失了。
“不好!肯定是去那裡了!”
平朔御風追趕,突然風中的花香被血腥味掩蓋。他低頭一看,發現花園裡躺着很多屍體,鮮血正從身後往外涌。除了這些,還有西子爵的氣息。
他落地後查看了其中一具屍體,一招致命。
“爵殿,您說不要亂殺人,結果自己出手就殺了那麼多……唉,這小鎮我們是沒辦法待下去了——剛纔那兩人的談話,難道均瑤已經殺了辛月牙?!”
花園中間的槐樹下,平朔記得當時把辛月牙扔到了那裡,還用地籠結界作掩護。越是靠近,血腥味越濃。他不由勾起嘴角一笑,心想均瑤肯定是得手了。
到時候就算西子爵再不開心也好,辛月牙已經死了,他不會再動搖,也會原諒自己和均瑤。畢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他……
“啊!”
“是均瑤的叫聲!難道爵殿瘋了要殺均瑤?!”
平朔看準方向瞬移過去,剛落穩的第一眼就被震驚了。均瑤像被人定住了一樣站在一邊,槐樹下有個靈力很強的結界,西子爵就站在結界裡面,而對面,辛月牙以怪異的姿勢站着,腦袋耷拉着,肩頭在顫抖,似乎在笑,可聽不到笑聲,卻感覺到駭人的古怪!
“均瑤,發生什麼事了?那個結界是什麼情況?辛月牙沒死也在昏迷裡,爲什麼還能站着?爵殿他……”
“你先想辦法解開我!”
“好。”
平朔匯靈想解掉均瑤身上的束縛之靈,太過掉以輕心,被束縛之靈反彈了回去。他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住腳,看着掌心裡冒出的縷縷輕煙傻了眼。
“這是什麼情況?!”
均瑤懶懶往槐樹下一看,漫不經心的吐出一句:“我也想問你是什麼情況。說什麼凡人小女孩很好對付,要不是爵殿趕到,我已經屍骨無存了——”
“不可能!”平朔瞪大眼睛雙手握拳,一再的搖頭不信。“你是說你身上的束縛之術來自辛月牙?甚至那個可怕的結界也來自辛月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就算辛月牙是上塵的徒弟,可她只是個小菜鳥,怎麼可能會……”
均瑤習慣性慵懶的看一個人,不屑一顧也好,不可一世也好,可這次卻掩蓋不住滿眼驚慌和錯愕,咬着嘴脣猶豫了很久,纔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平朔,難道你不覺得她很像那個女人嗎?”
平朔卻像瘋了一樣揮着手,聲嘶力竭的大吼:“不像!一點也不像!完全不像!”
“別再自欺欺人了。我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她很像那個女人,更何況你還不是第一眼看見她……呵呵,我就奇怪爲什麼你會把我從洪荒之地叫回來,難道只是爲了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現在我明白了——”
因爲西子爵看她的眼神,已經完全着魔……
平朔大手一擺,呼吸粗重而緩慢,額頭佈滿了細汗:“我說了一點也不像!是你看錯了,是爵殿看錯了!那個女人,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女人!!”
——爵殿,只要沒了她,您心底最後一塊溫柔的地方也會消失,那樣您纔是不敗的……
瞬間平朔彙集全身的靈力,一擊擊向一直低頭的辛月牙。他有那種自信,只要被自己這一擊正面擊中,不死也會重傷,更何況還是辛月牙這種小菜鳥。
“朔,退下!”
西子爵突然出手打散他的靈力襲殺。
他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殘留的靈力襲殺被結界反彈回來,他直接中招飛了出去,口裡吐出幾口鮮血,難以置信的看着辛月牙。
——這結界帶反彈!
“是……是天罡結界!這更加不可能,她一個小菜鳥怎麼可能會仙界的法術!!”
“你說誰是小菜鳥——”
只見辛月牙緩緩擡頭,黑氣從左眼裡蔓延出現,突然間迅速的出現幾道圖騰,像彼岸花一樣盛開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