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遣十八騎,雨花臺倉道的死士衛隊。聽名字就知道了,倉道一向以扶正天地斬妖除魔爲己任,就給自己的手下取了這個額名字。據說神遣十八騎靈力高超,專門誅殺在人間作祟的妖魔,最重要的任務是追尋湛無涯……
辛月牙突然詫異的看向人羣當中的倉洛,這個連白菜都分不出來的病公子,難道是——
“你姓倉,雨花臺的城主也姓倉,你們是……”
倉洛搖着手裡的萵筍,笑得無比燦爛:“對啊,倉道是我爹爹——”
頓時男人們做鳥獸散,連鞋子丟了都不敢回來撿。
危機在頃刻間解除,十八騎收起保護結界,恭敬的對着倉洛作揖。他一臉無害的笑笑,發現老大蒼莽眉頭微皺的看着自己,他急忙扔掉萵筍。蒼莽四十多歲,是倉道的得力手下,倉洛私底下得喊他叔叔。
“你們都是雨花臺的人?”
蒼莽看了眼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小侄子,看辛月牙的時候眼神充滿了警惕和質疑。
“據說上清閣沒有女眷,賓客也不會來這裡,你是誰?”
最近爆發了一系列針對雨花臺的殺戮,連經北城也一夜之間被毀掉,蒼莽不得不全面戒備。更何況倉洛是個病秧子,一點靈力也不會。他是倉道的獨生子,很容易成爲妖魔的目標。
辛月牙有些不爽,蒼莽憑啥用一種審嫌疑犯的眼神看自己!她最近已經夠背了!
“我……”
倉洛擋在兩人中間,兩邊打哈哈:“莽叔,她是我剛認識的朋友,叫辛月牙,不是什麼可疑的人……”
“少主!”蒼莽把倉洛拉到一邊,臉色堪憂的再次提醒。“您忘記出發之前您答應主人的事嗎!您說過不離開我們三步之內,說只是出來看看外面的風景,但是您食言了!外頭那麼危險,到處都有妖魔作祟,您還是個一天三頓藥的病罐子!要是您出了什麼事,您讓我怎麼向主人交代,怎麼向雨花臺的百姓交代!您要知道您身上的重擔,是天下蒼生,是……”
以下省略N字,反正倉洛從小聽到大,已經倒背如流。
倉洛無奈的嘆了口氣,瞥見十八騎包圍住辛月牙,有點劍拔弩張的節奏。他急忙對着還在氣憤填膺的蒼莽鞠個躬,跑到辛月牙身邊,眼神警告十八騎不準輕易動手。
“我的少主啊,您怎麼還是這麼不懂事!”蒼莽快被恨鐵不成鋼砸死了。“計劃依舊,你們先去準備一下,等下聽我命令!”
“遵命。”
說話間十八騎幻化成幾道光束消失在院子裡。
辛月牙卻直接扭頭往廂房走,她決定好了,現在馬上收拾行李離開這裡!這幾天她受夠了,要麼被當空氣丟在一邊,還要被人閒言閒語,簡直被竇娥還冤!最重要的是,這些雨花臺的人好像把她當成了對他們少主圖謀不軌的嫌疑犯,這一切都讓她極度不爽!
“辛姑娘,你去哪裡?”
“去一個你手下對我很放心的地方!”
“什麼意思?辛姑娘你等等,我……”
蒼莽往他身前一攔,臉色鐵青的作揖:“少主,屬下已經備好馬車,倉虎會送您回雨花臺……”
——這就要趕我回去了,我還沒看夠玩夠呢!
倉洛不由拉着蒼莽的衣袖撒起了嬌:“莽叔~我纔出來半天,都還沒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您怎麼就讓我回去了,我……”
蒼莽不爲所動,只知道這次任務艱難,爲了不讓倉洛受一點傷害,只能送他回雨花臺倉道身邊。
“屬下命人買了一些這個地方的特產玩物供少主解悶,半個時辰後您就啓程回雨花臺——”
“可是莽叔……”
“請少主以天下蒼生爲己任,不要忘記自己肩頭的重擔……”
說來說去還不是那些話,氣得倉洛扭頭就走。蒼莽瞬移擋住他的去路,做着禁止的手勢。從小到大他也習慣了,無奈的嘆了口氣,順從蒼莽的指示往偏廳走去。
蒼莽看着倉洛垂頭喪氣的身影,擡頭感慨的看天。倉道四十歲生下倉洛,他是整個家族的唯一血脈。可倉洛從小體弱多病,倉道爲此在他三歲那年把他送到天心觀修行,十八歲那年把他接回來。也許是倉道殺戮太多,註定了他的獨子是個病秧子……
“少主啊,雖然您不能像主人一樣除魔衛道,但莽叔只希望您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最近妖魔的動作很大,雨花臺不能沒有您,主人的身體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喪子之痛了。所以您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等到到出發時間的時候,倉虎神色慌張的來報,說倉洛不見了!蒼莽想到賓客魚龍混雜,也許有妖魔混進來趁機綁走倉洛,用來威脅倉道和雨花臺。他也不顧今天是善德的繼任大典,命令十八騎嚴密搜查,不放過任何一個賓客。
這一舉動惹怒了善德,可他畏懼雨花臺的勢力,只能放任十八騎把自己的繼任大典搞得雞飛狗跳。
另一邊辛月牙收拾好東西,最後看了眼廂房無精打采的往外走。聽路過神色驚慌的弟子說,前廳發生了大事,她只好改道往後門走。
倒黴的是後門有上清閣的弟子幫着搜查,她看到他們就倒胃口,走到牆邊看了眼,縱身正要飛出去,結果裙子後襬被人拉住了,害她一個重心往下一頭栽了下去。
等她起來罵罵咧咧的時候,發現草叢另一邊有個人也以倒栽蔥的姿勢倒着,她很不客氣的走過去踢踢他的腳。對方‘嗖’的一聲坐起來,撓着被蜜蜂叮成豬頭的臉,不好意思的道歉。
“是你~”
——連白菜也傻傻分不清的病公子!
倉洛應了一聲‘是我’,聽到牆裡面傳來說話聲,抓住辛月牙的手沒命的往前衝。
她厭惡的拽了拽自己的手,可倉洛卻拉得更緊,頭也不回的跑着。
微風中青絲迷離了少年的眼眸,渴望自由的眼神讓她一愣,下意識陪着他一起沒命的跑。
很久以前她也曾經這樣,爲了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像個瘋子一樣只顧得奔跑。也許此時的倉洛也是懷着這樣的渴望,想好好看下外面的世界……
兩人在黃昏中的小河邊停下,倉洛鬆開她手的瞬間,一頭栽到了草地上,全身顫抖。她還以爲倉洛病發了,緊張的想過去查看。結果倉洛突然坐起來,張開雙臂對着橙紅血雲的天邊大聲歡呼。
“我終於出來了,我終於自由了,好開心啊~”
——我以爲我夠傻了,沒想到他更傻!
辛月牙擡頭看了眼天邊,又將一個天黑。從剛開始的不習慣害怕,到後來的漸漸接受並且享受天黑的孤寂。也許這段時間失去了太多,磨難和心酸壓垮了嘴角,可她看着不斷歡呼雀躍的倉洛,嘴角也跟着綻放出一絲笑靨。
“病公子,你有那麼開心嗎?我可聽說你是雨花臺唯一的繼承人,不只妖魔,還是很多賞金獵人的目標。你撇下那麼多手下跑出來,不怕被吃掉?”
倉洛仰頭笑了幾聲,那樣的明媚燦爛。他沒有回頭看辛月牙,而是低頭看着草地,輕輕的說:“從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保護裡,雨花臺是我的家,也是困住我的監獄。我很想出來看看這個世界,也許有很多危險,但我只想看看……不用別人說我也知道,我從小就體弱多病,似乎離開雨花臺和大家的身邊就活不下去。可是我也不想成爲爹爹和大家的負擔……我想我總會長大,就算成不了斬妖伏魔的大俠,也會學會照顧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爲什麼他眼裡的哀傷那麼濃重,看得我也跟着掉進去了……
“你這樣很好啊——”
“真的嗎?”
倉洛轉頭詫異的看她,從小到大沒人肯定過他,辛月牙是第一個。
她懶懶的眨眨眼皮,身體往後一靠,故作漫不經心的說:“以前有個人和你一樣,似乎只能活在保護裡。後來她長大了知道了,也漸漸學會了保護自己。嘻嘻,天下沒有永遠的傻蛋,只有不努力的笨蛋。”
這句名言,來自花嘟嘟。
倉洛突然很激動的抱了她一下,結果被她身上的玲瓏寶衣彈了回來。他疑惑的看着掌心涌出的細小鮮血,還以爲是剛纔被蜜蜂給蟄的。
辛月牙一撇嘴,看着他小鼻子小眼睛皺成一塊的樣子,以爲他真的犯病了。
“接下來你想去哪裡?”
“還沒想好——”
他突然靈機一動,可憐兮兮的看着辛月牙。
——這病公子不會是想……
她急忙跳起來做着反對的手勢,可拗不過倉洛太天真無辜的臉,好像這小子生來就是被人寵愛的。
她想了想,無奈的一屁股坐回去。
倉洛湊上來開心的問:“我是不是可以跟着你?”
“隨便啊~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哪裡——”
玄機閣毀了,師傅沒了,西子爵也走了。上清閣容不下她,似乎天下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十八年來她什麼也沒學會,連幫師傅找出兇手都做不到……
這時倉洛突然指着一個方向喊了一聲,她不在意的轉頭一看,一道光線交纏天地,而那個方向,她沒記錯的話是經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