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卿伢死前,最後一滴血落在了雙珏玉佩上,前幾天無意流到了辛月牙身體裡,所以卿伢能夠實體化,在辛月牙心理防線最薄弱的時候,以影子的形態出現。而千年前卿伢經歷背叛,陷害,最後帶着怨念死去。
上塵爲了讓師傅卿伢復活費盡心力,直到十八年前有人把襁褓裡的辛月牙放到玄機閣門口,他發現這個孩子體質異常,選擇用她讓卿伢復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千年前聰明一世的卿伢會沒算到自己會掉進愛情的陷阱裡,上塵卻重蹈覆轍,他發現自己漸漸對自己的小徒動了心……
他害怕辛月牙變成卿伢的工具,用無上法咒把卿伢的怨念封印在辛月牙身體裡面。十八年來瞞天瞞地,只是想看到她長大成人,永遠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喊着師傅。
只是沒想到上塵的苦心經營,本以爲改變了宿命,可最後還是走向那條生命線。
辛月牙和西子爵相遇,卿伢還是出現了,似乎冥冥中已經註定,一切都不過是徒勞無功……
就在此時,巡夜的上清閣弟子聽到雷鳴殿有慘叫聲,敲響雷鳴鼓,全部人操着傢伙就過來了。紅燈籠照亮了四周,黑壓壓的人頭,可一個推着一個,沒人敢輕易上去。
皓月當空,迷霧四起,平遙城又陷進了被妖怪襲擊的恐慌中。
善德到死前都還瞪着辛月牙,不甘的向她伸着手,身下的深紅鮮血已經風乾。人死了之後會去哪裡,她不知道。妖有妖歸,人有人歸,她只知道善德已經褪去妖化變成原來的樣子,應該會去人死後該去的地方……
燈火照亮了雷鳴殿的窗,和月光不同,火光裡涌着生氣。她呆若木雞的看着青磚上的倒影,是斑駁的樹影。而她的影子已經被卿伢佔據,一個永遠只會高揚着臉,目空一切的女人。
外面的人似乎等急了,開始靠近雷鳴殿。
她聽到響聲,擡起淚水已經風乾的臉,茫然的唸叨一句:“我要出去——”
只有走出這個充滿死亡和低氣壓的地方,她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是影子裡的卿伢卻冷漠一笑,像那時耳邊聽到的歌謠,悠遠幽怨,讓人不由駐足回首……
“你想逃?”
這一刻她堅定的笑了,收拾好心底的慘淡,深呼吸一口氣,極其平靜的回答:“我是去面對——”
“倘若外面那些愚民看見自己的掌門死在這裡,而且這裡還有很多無辜百姓的屍體,唯一活着的是你,他們會怎麼想?會怎樣對待你?”
聽似漫不經心的幾句話,卻在她心底蕩起一片漣漪。
門口明明很近,似乎伸手就能打開。她卻猶豫了,看看地上善德的屍體,再看看卿伢,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雖然你很笨,但也應該知道外面那些人對你的敵意——”
“對。”
自從那天跟善德回來後,所有人對她的態度都改變了。雖然他們沒說,但她知道,他們似乎把她當成妖魔,當成害死天淮的兇手……
“天下……已經沒有你的朋友,除了想殺你的人——”
她還是點頭,似乎今晚的事情讓她腦袋開竅,不再是那個凡事慌里慌張,只會縮到角落裡害怕驚叫的小女孩了。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她感覺到,卿伢似乎在開導自己,雖然一直是用一種高不可攀的口吻。
“我需要你的身體留住我的元神。”
“我知道……”
“你能有什麼知道?你若是真的知道,那告訴我現在要怎麼做?如何闖出這個牢籠?”
“牢籠嗎?”原來自己只不過是用來裝載卿伢元神的器皿,想來真可悲……“我有靈力可以跑——”
花爍剛出現,還未綻放靈力,就被卿伢打壓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手心涌出的襲殺,她控制不住的殺戮……
她震驚,看着卿伢步步後退,盡全力想驅散手心的襲殺,可……做不到……
這是她的耳畔響起卿伢鬼魅的聲音,殺吧,盡情殺戮吧,只有殺戮才能成神。她全身顫抖着抗拒着,嘴裡癡念着,不願意再看見殺戮和死亡。可弱小的她抵不過卿伢強大的念力,突然眼眸一沉,從左眼鑽出一朵血紅彼岸花,花開的時候,也封閉了原本的善意……
殺,只有殺戮才能成神……
雷鳴殿的大門被人撞開了,所有的弟子都涌了進來,看見善德倒在血泊裡的屍體,看見密室裡無辜百姓的屍體,看着辛月牙一個人站在月光下,黑暗剝奪了臉頰,全身縈繞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駭人。
一時間義憤填膺,所有人都瘋了,吶喊嘶吼着要殺死她爲平遙城的百姓,給善德報仇。在他們眼裡,她已經妖化,是殺死天淮和食臉妖怪的同謀。也是再次作祟,殺死善德和平遙城百姓的怪物……
耳邊好吵,他們在叫。所有人紅了眼,咬牙切齒的要把她碎屍萬段。
時間似乎靜止了,她不知感官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殺戮,幻想到自己身體被撕裂的痛,然後元神逃出身體……卿伢在一邊冷冷的看自己,影子是那麼怪異,可大家只顧着殺她,沒人注意到……
“……賤人,納命來!”
她無端擡起右手,還未擡眸,一道襲殺從掌心迸射,快速穿過炙熱的身體,擊穿了雷鳴殿牆壁。
一排人轟然倒塌,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血流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眨眼間的功夫,鮮血鋪滿雷鳴殿青磚,在月光下泛着妖嬈的光澤……
“……妖怪!大家殺了她!!”
還是好吵,她漸漸控制不住內心,連最後一絲善良也被淹沒……
電光火石飛火落葉中,塵埃落定。她孤身走出雷鳴殿,只剩下滿殿的屍體和血流成河。前一秒耳邊還回蕩他們痛苦的呻。吟,爲此感到內疚害怕,可當她仰頭看着血月,口鼻間的鮮血似乎變得比花香還誘人。讓她欲罷不能的是,襲殺穿過他們身體時的快感,和在指尖留下的溫熱……
她的影子還留在雷鳴殿裡,卿伢熱衷的數着屍體,一具兩具三具……之後心滿意足的出來,看着她屹立在月光下的背影,竟猛得一愣,眼裡洗盡鉛華,似乎看見了初到凡間的自己。當時的自己只想救人,後被世人背叛,也像她一樣站在月光裡不動……
“你已經開始懷念殺人的感覺了——”
‘不’。她心裡否認着,可卻沒有說出口。血月愈發張狂,她想起了很多,去愈發清醒。
“你說你在我身體裡住了十八年,爲什麼我一直不知道?”
“因爲你蠢。”
辛月牙苦笑不語,也是哭笑不得。過去的她豈能用一個‘蠢’字就能形容。還天真的以爲人心善良,不該殺戮。可是真的被逼到絕境了,不是殺身成仁,而是殺戮成神……
“爲什麼以前你不出來?”
“因爲那時候你還不會怕,不會想着逃,意志堅定又愚蠢天真的活着——”
“換句話說,只要我意志堅定,就能……妖爍!”
果然,這次妖爍沒有因爲卿伢的念力逃回去,而是因爲她的意志發着更堅定聖潔的光。
她握緊妖爍對準自己的影子,眼裡不再柔軟,而是異常的堅定。
卿伢猛然一怔:這丫頭是想……
“大神,你說沒有影子的人是不是很奇怪?”
“你想……你身上有魂蠱,要是你敢這麼做,魂蠱就會不受控制,你會……”
“比起和自己的影子說話,我更喜歡做一個孤單的人……妖爍,鳳舞九天!”
“辛月牙你竟敢……啊,你的身體終有一天會被魂蠱和我靈力撕碎的,哈哈……”
影子被她自己的鳳舞九天撕碎了,卿伢的怨念也被封印回了身體深處。等完成這一切後,她看着地上的空空蕩蕩,突然丟下妖爍跪倒下來,低垂着腦袋無聲哭泣。
爲什麼要承受這些,師傅,小牙兒知道您愛小牙兒,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小牙兒感到好累,好想睡覺,也更想逃……可是三界中,還有小牙兒的棲身之地嗎……師傅,您告訴小牙兒,小牙兒還能怎麼辦……西子爵,西子爵,突然好想你……
第二天黎明破曉,平遙城百姓爭相奔走,上清閣被滅門的消息不脛而走,百姓陷進了無盡恐慌裡。她戴着斗笠站在樹下,靜靜的看着街上的百姓神色慌張的談論,說着一個叫‘辛月牙’的人已成妖邪,滅了上清閣滿門。
剎那間錯落,她希望自己不是那個‘辛月牙’。可是正午當空,陽光明媚,她找不到地上自己的影子。閉眼想起昨晚發自內心深處的殺戮,彷彿倒在腳下的不是活人,而是一種欲罷不能的慾望。
原來,殺戮真的會上癮……
一塊雙珏玉佩打不開八卦石,她只能在萬人唾棄詛咒中低頭疾走。護體飛得很低,漫無目的的在平遙城上空飛行盤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昨晚是卿伢的怨念念力,還是自己隱藏在身體深處的殺戮。她不知道,或許每個人身體深處都有戮性,只是卿伢剛好替她打開了那道門,給了她一個殺戮的藉口……
正當她要離開的時候,幾道金光截住了護體的去路。她茫然的看去,寡淡黯然的眼眸突然一亮。
“神遣十八騎在此,妖孽哪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