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爭之世 二百零六章 天下數分
十月,秦王以韓信功高爲由,食關中十縣。晉爲徹侯,加封太傅銜,依周禮賜予九錫,出入車馬、衣服、樂、朱戶、納陛、虎賁、斧鉞、弓矢、鬯等酒中器物皆同天子。韓信纔剛剛滿月的兒子因爲其有王室近支血脈,故而被封爲武陽君,獲封食邑千戶,儀同王子。
韓信自入駐關中以來,一直低調行事。“上將軍”之職只不過是軍中殊榮,並沒有具體的職權,而國尉之職並非位列三公,只是太尉的替代品,論品級猶在丞相和御史大夫之下,僅與九卿並列。至於所封爵位,不過是咸陽之戰後得封的關內侯,甚至不如曾經的章邯和王離。
韓信顯然並不在乎這些虛職,他深知秦人以軍立國的道理,所以緊握軍權,其他的都是無足輕重之事,若是像趙高一樣太過飛揚跋扈,反而會召來流言蜚語。
不過這一次韓信卻出人意料的大肆封賞自己,他無疑是在通過兒子出生之事在向秦人釋放一個信號,同時也在試探秦人的反應。
在秦國並無公爵之封,徹侯已經是商鞅指定的二十四等軍功爵中最高的封賞。秦國曆史上並不缺乏獲封徹侯之人,比如名將司馬錯、白起、王翦,以及後來的章邯、王離等人,都因爲軍功卓著或者政治需求被封爲了徹侯。但這些人都只是簡單的將軍而已,在政治上並無建樹,所有榮辱皆有秦王一人而定。
韓信卻是個例外,他不但手握全國之兵,更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依附着衆多,就連丞相公孫弘、御史大夫白龐都與他關係不淺。更有贏可監國公主的身份在此,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在秦國大多數人都是隻知韓信,而不知秦王贏義。
不管韓信願意不願意承認,他已經是秦國實際上的國君了,他已經沒有了退路。試想他若是步登基爲王,那長大後的秦王如何能容得下一個能輕易決定自己生死的人。他必然也會像子嬰一般奮力一擊,以奪取回失去的王權。
就算韓信肯放下權勢,退隱山林,甘做周公第二,秦王也一樣不會放過他的。這就是帝王之術,只能進,不能退,退則粉身碎骨,身死爲天下人所笑。
韓信的試探不但沒有激起秦人的激烈反對,相反上表勸說秦王贏義禪讓王位的奏疏竟源源不斷,擁立的呼聲在朝中此起彼伏,人人都有爭先恐後,唯恐擁戴之功被他們分去。更搞笑的地方郡縣的官吏竟然報來吉兆不斷,渭縣縣令報來“霞光滿天,有黃龍出於井口”,甘縣縣令報來麒麟現世。
種種呼聲不斷,韓信迫不得已只好親自出面澄清,朝中擁戴的呼喊聲才漸漸消去。
韓信還不想取代秦王,至少不是現在。在統一之前,他非常需要一個穩定的大後方,這就必須要和保王黨勢力妥協,而贏義就是他們的中間平衡點。若是成功平定關東後,那時候韓信的聲望一定能再上一個階層,那時候登基即位,便是天命所歸,名正言順了。
公孫變法後的三個月裡,秦國利用這寶貴時間裡迅速的將體制變革,去除了重重弊政,讓舉國上下爲之振奮。休整兵戈備足糧草後,擺在秦國面前的自然就是出兵函谷關了。
此時的關東,項羽再數攻齊地後無功而返,又得到楚南皆反、江東危矣的消息後,便被迫撤兵回國,以季布爲大將軍,領大軍南下平叛,楚軍出九江,與彭越之叛軍戰於彭澤,大敗之,彭越驚走,季布率大軍追三百里才收兵回營,彭澤之東的楚地也被項羽的楚軍收復,江東之危解除。
戰敗後的彭越這才意識到楚軍的精銳遠非手下這些倉促成軍的流寇所能比,便徹底的放棄了正面迎擊楚軍的念頭,轉而將衡山長沙二郡的地盤交由鬥氏掌管,他自己令部下分爲幾股,深入楚地大江南北之地,以旗號爲令,襲擾楚軍的後方。
不得不說彭越對游擊戰是個天才,他的機靈和敏銳,總是能先人一步的猜測到對手的下一步動作。他用兵風格靈活機動,從不將自己和部下置於危險的地方,稍微有一些形勢不妙的徵兆,他就果斷的撤退,迅速將軍隊帶入山澤之中逃之夭夭。當楚軍稍微有所懈怠,他就忽然出現在楚軍的側翼實行打擊,待楚軍主力返回又撤的乾乾淨淨的。
敵進我退,敵退我追,這八個字被彭越運用的淋漓盡致。彭越持續的襲擾讓節節勝利的楚軍轉而惶恐不安了起來,他們的糧道和後方頻頻被襲擊,前線軍中的士卒時常面臨着斷糧的危險。這也讓季布頭疼不已,他數次曾經數次設伏想要圍剿後方的彭越,卻被彭越機警的憑着直覺躲了過去,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在正面戰場上,精銳的楚軍一路高歌猛進,席捲了大半的楚南反叛之地。可彭越的不斷襲擾也讓楚軍漸漸拉長的補給線變得十分脆弱,時刻都要面臨着彭越的威脅。因爲擔心糧草斷絕,季布在攻佔長沙郡湘縣後就被迫不得不停止了攻勢,轉而肅清後方,和彭越進行了一場無休止的追逐戰中去了。
楚軍在南部的僵持也讓劉邦看到了希望,他很快就聯絡上了趙歇和魏豹,相約會盟沙丘。在沙丘之盟上,劉邦想要勸說二人一起反攻中原,卻不料這兩人已經被項羽殺的下破了膽,聽聞項羽正親自坐鎮彭城,便不論如何都不願意舉兵南下響應。
劉邦氣極,忍不住在會盟上指着二人的鼻子破口大罵。魏豹大怒,甩袖而去,趙歇本就是火爆脾氣,哪裡能忍受劉邦在自己面前破口大罵。於是拔劍就想和劉邦拼命,卻被部下死死拖住,苦勸之下才將趙歇架回營內。
這一次三國盟約就在這種氣氛之下不歡而散。
回到臨淄後,劉邦又後悔了,急忙派出使節給趙歇魏豹兩人送了份重禮,並親筆書信道歉了一番,這才讓三國重歸於好。不過想讓趙國和魏國出兵中原,就幾乎成了不可能。
劉邦又不願意錯過此等良機,決定獨自出兵攻打楚國。便集兵二十萬,以蕭何爲長史,陳平爲參軍,樊噲周勃二人爲大將領軍南下,攻掠楚地。
漢軍最初仗着壓倒性的兵力,一路勢如破竹,連下淮北十二城,兵鋒直指彭城。項羽聽聞漢軍南下後,果斷率領十萬精兵北上迎擊漢軍。與漢軍對峙於菏水。項羽身先士卒,率萬餘親兵猛攻漢軍中軍,七戰七勝,漢軍節節敗退,望項羽旗幟皆躲閃,不敢迎敵。漢軍被楚軍所迫,不得不後退三十里,士卒旗甲折損無數。
項羽因爲兵力有限,空後方空虛被秦趙魏所趁,便也沒用冒然攻入齊地。楚軍和漢軍便沿着泗水對峙,彼此相持不下,誰也奈何不了誰。
秦國平定嶺南的消息傳來,關東震驚。
項羽雖然自傲,卻從未輕視韓信,他這時發現自己的楚國這一年的時間裡一直都是在打仗,雖然勝利不斷卻未增一分國勢。而秦國卻始終隔岸觀火,沒有參與到關東的大戰中,反而利用南北不停的征戰不斷擴大領域和增加人口,國力已經今非昔比,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殘破不堪的秦國了。
秦國的隱忍讓項羽心生警惕,同樣也讓劉邦忌憚不已,生怕自己和楚軍火拼實力大損,卻被秦國坐收漁翁之利。楚漢兩軍像是心生默契般,忽然都停止了戰事,轉而各自撤軍數十里。征戰已久的中原之地忽然間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和平之中。
此時的天下,格局已經大致清晰。楚國論幅員仍是第一大國,擁有三川、潁川、河內、南陽、暘郡、陳郡、泗水、九江、廬江、漳郡、會稽十一郡已經長沙橫山的大半。劉邦竊取的齊國則坐擁齊地臨淄、濟北、膠東、琅琊、東郡、薛郡、東海七郡,國土雖然遠不及楚國,但人口卻不輸多少,更有魚鹽之利。
河北的割據勢力爲四股,最大的當爲趙國,佔據邯鄲、鉅鹿、恆山、太原、代郡、雲中、雁門七郡。魏國卻因爲河南之地盡失於楚國,元氣大傷,如今屬地只剩下河東和太原二郡,凡事緊隨趙國,以趙歇馬首是瞻。燕地的臧荼和韓廣混戰近二年,仍然僵持不下,沒有分出勝負,各佔一半燕地。臧荼在東,占上谷、漁陽和廣陽,韓廣在西,仍爲右北平、遼東、遼西。
二秦國經過近二年的勵精圖治,國土重新恢復到惠文王時期的幅員,擁有內史、北地、隴西、上郡、九原、漢中、巴郡、蜀郡、桂林九郡。北面消除了匈奴的威脅,南面收復了巴蜀,打通了嶺南之地,兵威鼎盛,已經隱隱有超越強楚之勢,讓天下諸侯心懷不安。
除此之外,嶺南尚有南越國,楚地尚有割據,以及臨江國、衡山國等小國存於強國之間。
征戰在即,秦國的戰爭機器便全面開動,大批的軍械在匠做營中北加班加點的打造出來,糧食從巴蜀等地紛紛運往函谷關前線囤積,大批的新卒被徵召入伍,駐守在邊疆各地,被取而代之經驗豐富的老卒們則踏着齊整的步伐開往函谷關以西。
大戰前夕,韓信卻放下所有的手頭事,利用這難得的空餘時間專心在府中陪伴產後的贏可。
贏可繼承了贏氏良好的身體素質,本身也喜好馬術,所以身體並不上差,恢復自然也很快。在牀上休息幾天後,便大聲嚷嚷着無聊,然後逼着韓信帶她四處去散心。
只是小韓徹卻實在精力旺盛,每日都要贏可親自抱着,還不能假以他手,否則就撩開嗓子嚎嚎大哭,讓整個武信侯府中都永無安寧。
韓信給兒子取名爲“徹”,寓意通達瞭然,當爲明君之意。韓信拿了主意,贏可自然不會反對,況且她也覺得這個名字十分好聽。
正在夫妻二人調笑着逗弄韓徹時,一個老僕卻匆匆忙忙的趕來花園報道;“上將軍,外面有個客人來訪,說是你的舊時。”
韓信正逗弄着自己的兒子,正在其樂融融的時候,卻被外人生生打斷,自然有些不悅。面色一沉,說道;“告訴來者,這幾日我一律不可待客人,他們的心意我領了,只請以後不要太多來干擾我們一家的生活。”
那老僕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跟他說過我的工作只是傳話,做不了主。他卻不信,先說自己是上將軍您的多年好友,又說是你的同門師弟。我看他的樣子到有幾分真的,不像是唬人,所以纔來通報一聲的。”
韓信一怔,又問道;“那人長什麼樣子?”
老僕想了下,比劃道;“是個少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白淨的很。”
韓信想了半天,實在想不起來認識這麼一個人,心中有了些好奇。便讓贏可在侍女的陪伴下在花園中繼續散步,他則跟着老僕前往門口查看。
遠遠的見門外背對着自己站着一個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渾身上下雖然只有一襲粗布麻衣,卻顯然英氣不凡。
大概是聽到韓信的腳步聲,那少年微微擡起頭來,只見面如冠玉,眉目之間清秀的如同女子般,臉色掛着的卻是嬉皮笑臉。
韓信仔細的想了一會,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人,本想掉頭離去的。卻見那少年氣質不凡,猶豫了會還是止住了腳步。
那少年見韓信確實面露喜色,大步邁了進來,張口大喊;“師兄,師兄。”
韓信又看了看他,鄒眉道;“你喊我師兄,可我好像沒見過你吧。”
那少年嘻嘻一笑,“師兄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呀,連小弟都忘了,可曾還記得五年前盱眙故人。”
韓信面露古怪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了一會,試探的問道;“你難道是那個小道童?”
少年猛地一拍手掌,哈哈笑道;“可不是嘛,我說呢,你怎麼連我都記不得了。”
韓信頓時一窒,心想我認得你纔有鬼,當年你才十一二歲的模樣,連男女我都沒分清楚。你現在突然出現在我這,我要是會認識的話那真是稀罕事了。
當下又狐疑的問道;“你怎麼喊我師兄?”
少年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師父是和你師伯元宗是相交莫逆,我和你算起來就是同門,那你說我不喊你師兄喊你什麼。”
韓信笑了笑,心想這少年到真會攀親戚,心中只是覺得好笑,到也沒什麼怪罪。又問了那少年的名字,才知道他叫冉易。
招呼他進了內室,喊下人奉上茶水,便又問道;“那你這次前來可是有事?”
冉易點了點頭,正色道;“我是奉鉅子之令前來和你相商一事的。”
韓信一怔,詫異道;“你不是道家信徒嗎,怎麼也要奉鉅子之令。”
冉易嘿嘿笑了笑,面色有些得意的說道;“這就是師兄你有所不知了。當年嬴政焚書坑儒,獨尊法術,我們諸子百家國的時分悽慘,尤以崇尚仁愛非攻的墨家受到的攻擊最重。”
“後來百家的豪傑爲了共抗暴秦,便和墨家結爲了同盟,相約共同進退。其中墨家的勢力最爲強大,而且在民間口碑極好,便齊選當代鉅子就被推舉爲盟主。所以我師父雖非墨門中人,我卻對墨家的機關術感興趣的很,這才投在了墨家之門。
韓信頓時一窒,心想我認得你纔有鬼,當年你才十一二歲的模樣,連男女我都沒分清楚。你現在突然出現在我這,我要是會認識的話那真是稀罕事了。
當下又狐疑的問道;“你怎麼喊我師兄?”
少年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師父是和你師伯元宗是相交莫逆,我和你算起來就是同門,那你說我不喊你師兄喊你什麼。”
韓信笑了笑,心想這少年到真會攀親戚,心中只是覺得好笑,到也沒什麼怪罪。又問了那少年的名字,才知道他叫冉易。
招呼他進了內室,喊下人奉上茶水,便又問道;“那你這次前來可是有事?”
冉易點了點頭,正色道;“我是奉鉅子之令前來和你相商一事的。”
韓信一怔,詫異道;“你不是道家信徒嗎,怎麼也要奉鉅子之令。”
冉易嘿嘿笑了笑,面色有些得意的說道;“這就是師兄你有所不知了。當年嬴政焚書坑儒,獨尊法術,我們諸子百家國的時分悽慘,尤以崇尚仁愛非攻的墨家受到的攻擊最重。”
“後來百家的豪傑爲了共抗暴秦,便和墨家結爲了同盟,相約共同進退。其中墨家的勢力最爲強大,而且在民間口碑極好,便齊選當代鉅子就被推舉爲盟主。所以我師父雖非墨門中人,我卻對墨家的機關術感興趣的很,這才投在了墨家之門。
力最爲強大,而且在民間口碑極好,便齊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