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到是好馬,通體雪白,神駿異常,兼之雙目極爲有神,正不耐煩的打着響鼻。韓信雖然不太懂相馬之術,也能看得出此馬已屬上佳,只是性子似乎有些烈了。
韓信斜眼撇了眼田市,見他面色隱隱有些得色,便猜到了他的打算。
但凡大好男兒,誰不愛寶馬神駒,就像後世男人喜好名車一樣。韓信一見白馬,便心癢難耐,躍躍欲試,也顧不上田市的那點心思了。
上前笑眯眯的接過馬繮,拍了拍馬身,白馬應該沒被馴服多久,渾身上下野性四溢,韓信拍它時便扭頭的想要避開。
韓信忽然身子一躍,借勢想要翻身上馬,卻不料那白馬竟聰明,猜到了韓信的想法,身子猛地向後避開。韓信倉猝來不及變身,竟然擦着馬身滑落下來,被馬拖着走了數步才脫身跳開,說不出的狼狽。
下面的士卒中傳來了一陣噓笑聲,饒是韓信臉皮再厚,也不由一紅。馬術並不是他的強項,而這在北軍中卻是人人皆擅長,底下的士卒們見新任的主將馬術不精,難免會生出輕視之心。
當下吸了口氣,體內凝神屏氣,沉着腳步緩緩朝白馬走去。那白馬這幾月關在大營中,見慣了這種場景,知道韓信對它不懷好意了。打着響鼻,銅鈴大的馬@眼瞪着走來的韓信,眼神中彷彿有了些輕蔑。
韓信在離馬數步時,忽然加速飛身高高躍起,白馬顯然沒料到韓信速度會這麼快,還沒反應過來覺得身上一重,韓信已經穩穩的坐在馬鞍之上。
這白馬本就是草原上一羣野馬的馬王,馳騁在草原之間何其快哉,身上仍然是野性十足,怎麼可能甘心韓信這麼輕易的就坐在它身上。頓時前躍後跳,拼命的跳動奔跑着,想要甩掉背上的韓信,
韓信卻是穩如磐石般的坐在馬背上,任白馬折騰不止,揮拳直接打向馬頸。那白馬吃痛,長嘶一聲,卻怎麼甩也甩不掉背上的韓信。
四周的軍卒們見韓信‘神勇’如此,不由訕然大笑,都看出了韓信絲毫不會什麼馴馬之術,只會靠着蠻力蠻幹。田市看了倒是十分心疼,這匹馬是他費盡功夫才捕捉到的,可是馬性太烈他有駕馭不了它,便牽來想讓韓信出出醜,卻不料韓信下此毒手。
白馬被韓信一拳打的痛入骨髓,只覺得半邊身子都僵硬的動彈不了,只能發瘋般的又蹦又跳,韓信卻像牛皮糖一般緊緊的騎它身上。
韓信哪會什麼馴馬之術,只是手用力抓住馬頸,雙腿緊緊的夾着馬腹,仗着自己武藝高強,身子便如同釘在馬鞍上,任白馬怎麼甩也甩不下來。漸漸的韓信也掌握了些訣竅,白馬暴跳時便雙腿發力緊夾,便如同兩道鋼箍般,又揮拳猛打,一旦白馬安靜下來,就放鬆禁錮。
那白馬也頗有靈性,折騰了陣子見甩不掉韓信,居然停了下來,只是大口的噴着熱氣,似乎認命了,也不再徒勞。
韓信在馬上哈哈一笑,面色有些得意,這才鬆開了緊抓馬頸的雙手,揮鞭縱馬向前數步,走到一衆騎卒陣前,大聲道:“我是二曲信任的曲侯韓信,從今以後,我將於你們生死與共,富貴同命。”
這番話韓信喊得是慷慨激昂,可下面士卒的反應卻很冷淡,大多數是面無表情的看着韓信。
韓信面不改色,仍然正襟跨@坐在馬上,侃侃而談:“我知道北軍中極重軍功,像我這樣毫無資歷的新人便可躍居高位,恐怕兄弟們都不會心服,難免會有所怨言。”
說完有意無意的瞥了眼田市,又接着說道;“我也知道在場很多人對我並不服氣,不過軍令如山,我奉大帥之命出任你們的曲侯,從此以後,我說的話就是軍令。”
說到這裡,韓信忽然拔劍,面色一緊,語調忽然高轉:“若有違抗軍令者,便如此木。”揮劍猛的去砍身旁營臺上的大掾,碗口粗的大掾居然被韓信信手一揮便砍斷了,巨木砸下,濺起一陣灰塵,衆士卒皆駭然不語。
田市則是面色難看之極,他原來爲韓信不過是那種來軍中混混資歷、掙掙軍功,以謀仕途晉升資本的世家子弟,卻不料他武藝竟然如此高強,倒是自己小覷了他。
韓信收劍回鞘,目光轉至田市臉上,喝道;“田市。”
田市正在思索着如何應對韓信,卻被他忽然直呼其名,不由自主的應了一聲:“末將在。”擡頭見韓信正直視着他,目光如炬,英氣逼人,田市竟然下意識的躬身低下頭去。
“傳我將令,演練開始。”
“諾。”
田市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心中不由惱火,自己怎麼對這毛頭小子低頭領命。當下也不好說,只得揮鞭叱喝着士卒開始演練,把一腔怒火發泄在幾個動作慢了些倒黴的士卒身上。
已經日上三竿,操練都已經近二個時辰,韓信卻絲毫沒有喊停的意思。田市縱馬在校練場上來回奔走了一早上,只覺得口乾舌燥,嗓子快要冒煙。一回頭卻見韓信正遠遠的躲在一片樹蔭下,悠然自得的在馬上眯着眼看着校練場,神情好不愜意。
胯下潔如白雪的坐騎,再配上韓信長的不錯的賣相,穿上一身秦軍將領的戰甲,韓信看上去倒是英姿勃勃。
可惜田市並沒有龍陽之癖,對韓信這個悠然自得的小白臉只是一腔惱火。邊軍將士,本來就看重本事武藝,只有那種膀圓臂粗,慷慨好爽的大漢才符合他們的審美標準,像韓信這種油頭粉面卻大話連篇的小白臉,哪裡能讓這些驕兵悍將信服。
田市眉頭一皺,便心生一計,揮手喊來了不遠處一名百將。
那百將約莫二、三十的年紀,面色黝黑,身材魁梧,偌大的戰甲穿在他身上,只覺得四處肌肉鼓起,便如同貼身褻衣般。他見田市向他招手,便縱馬來到他身前,“大人,有何吩咐。”
田市看向韓信使了個眼色,那名百將先是一愣,隨即想起了田市之前的叮囑,便會意的縱馬向韓信走了過去。
這些小動作自然沒逃出韓信的眼裡,他心中有些警覺,仍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向校練場。
“韓大人。”那百將走到韓信身前不遠處,大聲的喊了句,嗓門倒是不小。韓信心想‘來了’,也不着急,看向那名百將慢條斯理的問道;“你是誰?”
那名百將鼻子哼了聲,道:“我是百將趙無忌。”
韓信心想還好你不是張無忌,上下打量了下趙無忌,見他身材魁梧異常,渾身肌肉暴起。一望便知是那種腦袋裡長滿肌肉,胸大無腦的那類猛將,也難怪會被田市當槍使。
韓信眯着眼,笑着問道;“不知趙百將有何事找本曲侯。”
趙無忌一拱手,粗聲粗氣的道;“聽聞韓大人少年英才,得到了大帥的賞識才坐上這曲侯位子,卑職不才,想請大人指教一二。”
韓信只覺得心中好笑,看趙無忌五大三粗愣愣的樣子,卻說出這般文縐縐的話,若說沒人在背後指使,鬼才相信。也不說破,只是嘴角輕揚,笑眯眯的看向趙無忌說道;“聽趙百將的意思是想和本曲侯比試一番?”
這是校練場上的士卒們也注意到了這邊,紛紛停了下來大感興趣的望向這邊,不時交頭接耳。
趙無忌大嘴一咧,嘿嘿一笑,正準備點頭。忽然被韓信那笑眯眯的眼神一掃,不知爲何心中竟有些發毛,暗想道:不對,這個小白臉笑的這麼開心,一定是很有把握了,我不能上他當。又想起剛剛韓信那隨意的揮劍砍下的大掾,愈發肯定韓信肯定是有所依仗,自己到未必是他的對手。
“我們五營是騎營,想必大人的騎術和箭術一定很了得吧。”趙無忌試探性的問道,果然見韓信面色露出了爲難之色,便歡喜的說道;“大人,請指教下小的們的箭術。”
韓信面色有些猶豫,遲疑了才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好吧,那我就勉爲其難的獻醜了。”
“趙百將,你來替我拿靶。”韓信指了指遠處校練場的箭靶。
趙無忌長大嘴巴,愣在那好一會才支支吾吾道;“大人,我……我拿箭靶呀。”
韓信咧嘴一笑,“對呀,射死靶有什麼意思,射活靶才能顯出水平嘛。”
趙無忌見韓信笑容詭異,哪裡還不知道上了他的當。自己當這箭靶,如果韓信箭術了得還好,若是箭術不精,那要是射歪了就得插自己身上了。連忙擺手道;“大人,我剛纔只是隨便說說,要不我們換個比試好嗎?”
韓信臉沉了下去,冷哼道;“軍中無戲言,難道趙百將想違抗軍令嗎?”
趙無忌無奈,只得下馬硬着頭皮去取那箭靶,心中懊悔不已,這回可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走到二百步開外,趙無忌戰戰兢兢的高高舉起了箭靶。他在戰場上可不怕死,可被人這麼當箭靶還是頭一次,要是莫名其妙的這麼死了那可真不值得。又見韓信正一臉笑意的朝向自己張弓搭射,一會瞄上面,一會又箭頭朝下,只嚇得趙無忌兩腿發軟。
韓信皺了皺眉,說道;“趙百將,你別老是抖,這讓我怎麼射箭,再抖的話射歪了可別怪我。”眯着眼睛瞄了會,韓信又道;“朝後走點,這太近,顯不出本將的神技。”
趙無忌只覺得頭皮發麻,被韓信張弓逼着又朝後走了大約百步,韓信仍然不滿意,還要他繼續走,趙無忌死活都不肯再走了。
開玩笑,三百步的距離已經夠遠了,要是再遠些,那不是找死嘛。
趙無忌見韓信張弓欲射,便帶着哭腔的高聲喊道:“大人,您老悠着點,卑職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韓信見他渾身抖動,恐怕就算自己射去他也會因爲害怕而避開。心中一動,忽然放下弓來,擡頭仰望。趙無忌等了半天,見韓信不射反而擡頭專心看天,便不解的也跟着擡頭望天,卻什麼也沒看見,不由心中迷惑。
正想看向韓信,只聽弓弦聲響起,手臂巨震,幾乎抓不住箭靶,韓信卻已在間不容髮的空隙射出一箭。羽箭正中靶心,卻去勢不減,竟然穿透了靶心險險的插在趙無忌頭上幾分處,箭尾扔在顫抖不止。
趙無忌只覺得手臂處一陣劇痛,身子被一道巨力帶着狠狠的向後折去,頓時翻身仰後倒下。手慌腳亂的爬了起來,也顧不上散落在地上的頭盔,樣子狼狽至極。
韓信滿意的收弓,高聲說道;“趙無忌,你可服氣。”
趙無忌險險的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心中哪還有半點的不服,臉色蒼白的諾諾道;“小人心福,小人心服。”
被韓信神乎其神的一箭震服的還有操練場上千餘名士卒,不知道誰帶的頭,皆高呼起來:“大人威武,威武。”以此相對的是田市那便如死灰的臉色
韓信忽然臉色一變,臉色再無嬉笑之意,提馬高聲喝道:“傳我軍令,從現在開始。凡操練騎射中三箭低於二箭中靶者,不得用中膳。”
“諾。”衆士卒齊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