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王離之召

桌子看上去有些破爛,靠着的時候會吱吱呀呀作響。桌面上也髒兮兮的,彷彿有着一層永遠也洗不掉的油膩。

昏暗的小酒館裡人影晃動,一桌桌的漢子圍聚在一起,大聲的喧譁聲,夾雜着掌櫃和夥計不時的吆喝,整個小酒館的吵鬧聲震耳欲聾,還不時有爛醉如泥的酒鬼被夥計合力扔出門去。

這是膚施城中一處最常見的小酒館,來這裡的大多是正好輪休的大頭兵,這裡廉價的燒酒能滿足不少人的需求。有些身份的軍官們不會來這裡的,他們自然有他們的去處,那些鶯鶯燕燕的青樓之地。

相對於酒館其他地方的吵雜,角落的一處桌子卻清淨不少,只有一個青年坐在那緩緩的喝着酒,就着幾個簡單的小菜。旁邊的人都有意無意的避開着他,並沒有上前去和他搶位子。

這青年每到午後,就會一個人在這酒館點上幾個固定的小菜,就着劣酒喝上一二個時辰,然後留下酒錢就走。這地方龍蛇混雜,幾個店小二也是人精,見青年沉默寡言,每次又是一個人來,便心中生出了相欺之意,在他的酒中摻了些水。第一次青年喝了這酒後,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繼續喝着。小二就覺得他好像很好欺負,便膽子越來越大,不斷的摻水。終於有一天,青年擡起頭喊來了小二,當着他的面把一枚枚銅錢用手指扳成兩半。

“下次在往水裡摻酒的話,那斷的就不是銅錢了。”那青年淡淡的看了眼小二的手,小二嚇得急忙道歉認錯。

酒館很擁擠,卻沒有人會來和他搶位子。這些兵油子一個個都身經百戰,自然知道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不能惹。那青年雖然面帶微笑,待人有禮,可眼神裡卻透露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要我說,我們北軍真他孃的憋屈,縮在家裡當孫子。”一個滿臉兇惡的大漢猛的一拍桌子,大聲吼道。

“就是。”旁邊一名醉醺醺的漢子接腔道;“要是我們南下去打那些泥腿子,哪還有別人什麼事情。真他孃的丟人現眼,中原的那些少爺兵居然輸給了泥腿子們組成的軍隊,丟盡我秦軍的臉,連咸陽都差點被人家打下來了。”

“要說還是我們北軍丟人,幾十萬大軍居然窩着觀望,任那些泥腿子們橫掃中原。要是當年大將軍在,哪會像現在這個大帥一樣,直接帶着我們殺過去了。”

旁邊一個頭領模樣的人見醉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嚇得趕緊捂住他的嘴,怒斥道;“蕭瘋子,你又發什麼酒瘋,這種話也敢亂說,想害死我們全伍呀。”說完看了眼遠處的韓信,見他仍然面色如常的喝酒吃菜,心想應該是隔着遠他沒聽見這邊的話,這才放下心來。

那醉漢被一推,也有些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可嘴裡還是嘟嘟嚷嚷道:“怕什麼,大不了跟老薑他們那屯一樣,跑了他孃的。”

雖然隔着遠,韓信卻耳力過人,到是一字不差的全聽到了,面上的笑容有些苦澀。

自從北軍實行連坐制度後,逃亡確實減少了許多,可卻出現了許多整夥、整屯一起逃跑的情況。從這件事情上,韓信也看出了王離駕馭能力上的缺陷,志大卻纔疏,遇事慌亂導致昏招不斷,原本大可有爲的北軍,如今卻變的將士離心。

韓信自上次被封爲副將後,王離就將他留在中軍任用,軍職一直沒有空缺,就讓他做了個治粟都尉。想韓信當初在漠北叱吒風雲、縱橫捭闔,回到膚施卻成了一名後勤官,雖然是高升了,卻也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治粟都尉是負責全軍的糧草生產,北地不比內地,雖然糧草大多由關中補給,但也有一小半需要靠屯田產出。韓信初上任之時還興致勃勃,沒到一個月就厭倦了這種無趣至極的工作,索性將差事全扔給了副手,他自己落得個逍遙自在。

自陳勝吳廣起事已有三月,王離卻不顧咸陽不斷髮來的催促文書,只是持兵觀望,同時加大了再北軍中清洗。涉澗第一個向他表示支持,蘇角孤掌難鳴,便不聞不問。王離在軍中大批換上自己的親信,原來蒙恬的心腹紛紛被調離要職,王涇也接掌了左軍成爲左將軍。

韓信只是有些不明白王離對自己的想法,按理說他應該屬於王離一系,是靠着王離的提拔從一新丁速度變爲了副將的,而且和他的兒子王涇是生死之交。可王離對待他的態度始終有所防備,雖得重要,卻並不是軍中要職,這就讓韓信很琢磨不透王離的想法。

王離對待咸陽的態度倒是不難猜,他在挾兵自重。王離雖然已經和趙高達成協議,卻並不打算一心投靠趙高,而是想與他分庭抗拒。

他一生戎馬,對大秦的武力無比自信,堅信起義軍那些泥腿子們動搖不了大秦的基石。退一萬步想,就算咸陽陷落,他王離憑藉着幾十萬虎賁,照樣可以塑造過一個新的大秦,一個新的帝國。

王離顯然是低估了起義軍的能力,過高的估計了大秦的承受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失了關中,大秦就失去了根本,他王離又靠什麼來約束北軍,又靠什麼來號令三軍。

所以韓信看出來了,王離是個目光短淺之人,好小利而舍根本,並非明主可以追隨,倒是他自己,該想條退路了。

韓信緩緩喝着酒,心裡盤算着去處。起義軍倒是不錯的選擇,大家都是草根出身,就像陳勝喊出的口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憑藉着他的才華,出人頭地並不算太難。

只是若跟隨反秦,必會與項羽相逢,那時候該如何自處,屈居人下?那絕無可能。況且在北軍多時,在漠北時又和幾千弟兄生死與共,早已視自己爲秦軍的一份子,現在突然捨棄一年來的努力,心中終究還是有些不捨。

又獨自喝了會悶酒,心中仍然煩悶,便結完酒錢離開了小酒館。

韓信既已拜將,自然不會再和以前一樣住在軍營中了。王離派人給他尋了一處小宅,就在膚施城東之處,離此處酒館倒也不遠。

韓信離開酒館沒走幾步,便忽然停住步子轉過身來厲聲道:“出來。”

牆角處扭扭捏捏的走出一名紅衣少女,低着頭搓着衣角,滿臉的忸怩,正是許久不見的贏可。

韓信一愣,本來他感覺到有人跟蹤,這纔出言道破,卻沒想到是贏可。換上笑容,迎了上去笑道;“可兒,怎麼是你?”

贏可重重的哼了聲,委屈的說道;“怎麼不能是我,你以爲人家會像你這樣呀,都這麼久了,從來沒來找過人家。是不是我要是不低聲下氣的來找你,你一輩子都不會記起我。”說完眼角一紅,擰過頭去,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

韓信一見她落淚,心中大急,想要伸手幫她抹去眼淚,又怕自己髒兮兮的手弄髒她,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束手無策。

忽然又想起什麼,慌慌張張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布帛遞了上去,滿臉討好的說道:“可兒可兒別哭了呢,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那個……我身上這個還算乾淨,你用來擦擦眼淚吧。”

贏可仍然不理他,只是抽泣着,過了許久大概也哭累了,這才止住哭勢。見韓信伸手舉着那塊布帛,滿臉堆笑,一副討好的樣子。又哼了聲,嘴角嘟起,有些不情願的接過。

攤開來正想擦下眼淚,忽然看見布帛中大大的一個紅印,不由一愣,旋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的前仰後合,直不起身子。

“你就用這個做手絹呀。”原來韓信遞給她的正是朝廷給他的任命書,虧他也想得出來。

韓信則是滿臉尷尬的說道;“我一個男人,哪會帶什麼手絹,我渾身上下,也只有這東西乾淨些了。”

贏可一會是哭,一會是笑,俏臉上梨花帶雨,偏偏又笑靨如花。韓信見她破涕爲笑了,便苦笑着解釋道;“可兒,不是我不想去找你,只是……只是我真的不方便去找你,你也知道,你的身份…….若是我們太多接觸,恐怕大帥會起疑心。”

其實韓信沒說全,他還有一個原因,是心中隱隱害怕和贏可相處過多,會動搖自己的決心。

當然,這個不能當着贏可的面說的。

贏可臉色有些暗淡,低頭道;“我其實也知道,只是真的忍不住想來找你,我這段時間都聽你的話了,沒再跟舅父提過那些事情了。”

韓信點了點頭,神情凝重道:“可兒,記住我的話,不要過多的寄希望於別人,就算親如骨肉,在利益面前,也會妥協的。”

贏可聽出了韓信似有所指,事實上從王離這一年多的態度裡,她也已經感覺出了王離是在對自己敷衍了事,便鄭重其事的點頭道:“恩,我知道了,以後我只信任韓大哥你一個人。”

韓信微微一笑,又問道;“那你現在去做什麼?”

贏可側着臉頰,眼睛亮晶晶的問道:“你不是要回家去嗎?我正好沒事,陪你走一會吧。”

韓信笑道;“好呀。”

兩人並肩走在街上,天生尚早,所以並沒有太多的人。

“韓大哥,其實上次你凱旋歸來時,我就在迎接的人羣裡,只是人太多了,你肯定沒看見。”

贏可甜甜一笑,又說道;“我就說過,你那麼厲害,一定能大勝回來的,虧舅父還整天擔心表哥。”

韓信哈哈一笑,便挑了些征途上有趣的事情和贏可說起,一路上逗得贏可咯咯直笑。

路並沒有多遠,沒多一會的功夫,就到了韓信住的地方,卻看見一名秦將正在門外等候。

韓信認得此人,是王離的一名親衛頭領,心想難道王離有事召他。便迎了上去,拱手笑道:“王校尉,不知道大帥有何事囑咐。”

那王堅見韓信走來,面色一喜。卻又見到他身邊的贏可,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始料不及,見韓信向他問話,忙拱手回道:“韓將軍,大帥有要事召你前往中軍大帳。”

“大帥這個時候突然召我,可有何事?”

“這個……下官也不是很清楚,韓將軍隨卑職去一趟中軍大帳,見了大帥便知。”

韓信點了點頭,道:“好,那有勞王校尉了。”

“大人客氣了,請。”

一旁的贏可忽然插話道:“舅舅在中軍大帳嗎?”

王堅低頭回道:“回小姐的話,大人正在中軍。”

“哦。”贏可點了點頭,“舅父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正好舅母有事情要找舅父,那我跟你們一塊去吧。”

“這個……”王堅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小姐,這恐怕有些不方便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贏可瞪了他一眼,“我說是就是了,再說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王校堅無奈,只好點頭答應,伸手拍了拍,遠處便有士卒牽來了幾匹馬,三人翻身上馬,便朝中軍奔去。

到了營門外,王堅勒繮停住,指着西營對贏可道:“小姐,大帥正在那處大帳辦公,你有事情的話可以先去找大帥。”

韓信奇道;“不是大帥要召我的嗎?”

“這樣的韓將軍,大帥說有新的任命給您,所以希望你穿戴齊整,正式些再召集諸位大人當面任命你,你先隨我去換套衣甲。”

“哦。”韓信點了點頭,有些琢磨不透王離的意思。又看向贏可道;“可兒,你先去吧,我過幾天就去找你。”

贏可鄒了皺鼻道:“這回不會騙我了吧。”

“哪敢呀。”

贏可輕哼一聲,這才調轉馬頭離去,韓信則跟着王堅繼續前進。

進了軍營,便不允許騎馬在營中行走,韓信和王堅都下了馬,步行前往。

韓信跟着他走了半會,卻越走越奇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便停下了步子。走在前頭的王堅見他住了下來,便也停下轉過身來。

“怎麼了,韓將軍。”

韓信緊緊的盯着他,緩緩的說道;“說吧,你假傳大帥的意思召我來究竟有何事?”

“韓將軍多慮了,只是事關重要,我怕人多口雜,所以才如此謹慎。”王堅一躬身,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道:“韓將軍,這是大帥的密信,你看完便知道了。”

韓信有些詫異,下意識的伸手去接,卻見那王堅忽然一反手,書信下竟然是一把匕首,猛的抽出撲身向韓信心口刺來。

第103章 鉅鹿之戰(三)一百四十二章 聲東擊西一百一十二章 大廈將傾上二百三十七章 毒士中第78章 血泣之日二百零七章 逐鹿中原第88章 力挽狂瀾第5章 故居一百四十五章 置之死地第16章 月下之盟第74章 半渡擊之第70章 八百里瀚海(上)第47章 屠狗輩第62章 離心(下)一百九十二章 落幕第99章 江山裂二百五十四章 左丘上二百一十八章 燕趙歸心七二百三十六章 毒士上二百四十一章 齊地一第66章 子不若父二百零六章 天下數分二百五十四章 左丘上第55章 老薑新蔥一百八十七章 心懷鬼胎二百零一章 豈曰無衣上二百四十二章 齊地二一百六十九章 殺機畢現一百五十五章 禍水東引二百零七章 逐鹿中原二百一十六章 燕趙歸心五第21章 圖窮匕見第1章 天生韓信一百六十八章 楚漢對峙二百一三十一章 鏖戰中原四第16章 月下之盟二百五十二章 咸陽來使二百一十三三章 齊墨二百七十三章 天下歸一一百二十五章 蒙下之囚下第92章 生死之間一百四十八章 變故二百六十一章 大風歌六第6章 樂極生悲第83章 父子反目(下)一百九十九章 巴蜀歸秦第10章 含沙射影第4章 胯下之辱第106章 鉅鹿之戰(六)二百三十六章 毒士上一百一十九章 撲朔迷離二百四十八章 齊地八第9章 冒牌神相一百三十七章 北軍來使二百一十八章 燕趙歸心七第19章 霸道一百三十九章 大漠鷹飛二百零一章 豈曰無衣上二百五十八章 大風歌三一百二十五章 蒙下之囚下二百一十八章 燕趙歸心七第50章 賢內助一百九十二章 落幕第38章 沙丘之變(一)第34章 夜宴(上)二百六十九章 見龍卸甲四一百二十二章 血色殘陽第八十九 掌羣雄並起二百一二十九章 鏖戰中原一二百五十六章 大風歌上一百六十九章 殺機畢現一百六十一章 李代桃僵一百一十四章 先入關中者王之上二百四十四章 齊地四一百六十七章 彭城大戰下一百二十五章 蒙下之囚下一百九十章 蒼鷹折翅中一百四十二章 聲東擊西二百零五章 後繼有人二百一十三章 燕趙歸心二二百一十九章 燕趙歸心八一百四十三章 裡應外合一百四十四章 壯士斷腕一百五十九章 奪門之變上第11章 妖道一百四十九章 關東大變第3章 心動二百五十章 齊地十第2章 天意一百六十九章 殺機畢現一百四十四章 壯士斷腕一百三十二章 決戰下第95章 謀定後動一百三十三章 秦風飛揚第106章 鉅鹿之戰(六)二百一十四章 燕趙歸心三二百五十章 齊地十一百六十一章 李代桃僵一百二十三章 兵臨城下二百四十二章 齊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