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兩天,深城機場。
省附屬醫赴韓國的考察醫護人員紛紛到達機場,這一行總共有六七十號人,最高級別的自然是省附屬醫的院長周柄南,最低級別的是住院醫生古楓,儘管他已經擁有主治醫師晉級資格,但想真正拿到這個職稱卻必須得明年,而且還得通過考試以後。
在這一羣人中,熟悉的面孔很多,但讓古楓覺得順眼的卻沒有幾個,恰恰相反,不順眼的卻數不勝數。
例如急診科的主任鍾坤偉,帶着他的愛將,曾經被古楓扇過大巴掌的樑三柏。例如普外科的主任柯國良,帶着從前和費光明一樣喜歡支使古楓去做這做那的馮皮冬,例如屢屢爲難古楓,卻被古楓折騰得大小便失禁的汪道友……
細細的一數,古楓不由有些吃驚,因爲在不知不覺中,得罪自己或自己得罪的人竟然多到手指加腳趾都數不過來了。
幾十人中,唯一瞧古楓順眼,古楓又瞧得瞧眼的,只有心外科的龐主任和他的愛徒鄭錦當,還有那個老奸巨滑的院長大人。當然,最最順眼的莫過是身旁坐着的杜蕾歆了。
你們有學生,老子不也有嘛,而且還是個美女大學生呢!如此一想,古大官人心裡就平衡多了,只是唯一可惜的是這種場面林紫旋竟然沒在。。
衆人集合完畢之後,又在機場候機大廳裡坐了一陣,終於響起了空姐優美的召喚登機的聲音。
一行幾十人陸續坐到機艙中,寒暄招呼聲此起彼落,一團和氣,而無人理無人問的古楓和杜蕾歆顯然成了另類。
不過古楓和杜蕾歆覺得這樣挺好的,反而落得清靜,兩人時不時的交頭接耳喁喁細語,有說有笑,自得其樂,看起來不像是師徒,更像是一對珠連碧合你濃我濃的情侶。
在和杜蕾歆閒聊的時候,古楓曾回過頭,仔細的往後面看了幾眼,他沒有失望,果然看到了清水千織。
今天的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披散着長髮穿着白裙,而是換成了一身黑色的裝束,頭髮也盤了起來,氣質陡然從天真爛漫的女孩變成了成熟冷豔的少婦。
古楓感覺有些奇妙,不由多看了幾眼。
杜蕾歆見古楓的眼光時不時的往後瞟,也忍不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覺那是一個美女時,心裡感覺酸酸的不是滋味,輕輕推他一下道:“老師,你就不能矜持點麼,哪有你這樣盯着一個女人看的,長得再漂亮也不興這樣的啊。”
古楓笑道:“這有什麼關係,反正又不是外人。”
杜蕾歆疑惑的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這位氣質冷豔的女人竟然是家裡那個超級女保鏢,心中驚訝,疑惑的問:“她怎麼會來的?”
古楓笑道:“當然是來保護我們的人身安全咯。你看你長得這麼漂亮,我又長得這麼英俊,很容易讓人起歹心的。”
杜蕾歆狂汗,她這個老師樣樣都好,就是有時候臭美得讓人受不了,而且他自己臭美也就罷了,甚至還帶着別人一起臭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很快飛機就起飛了。
也許是知道古大官人今天出行,老天格外的開恩,風輕雲淡,日頭朗朗。
天氣好,人的心情就好,杜蕾歆顯得格外的興奮,一路唧唧喳喳的纏着古楓聊這聊哪!
不過也難怪她興奮,因爲這可是她唯一一次和古楓出外旅行……不,應該說是外出考察。而且這個機會還是她好容易才爭取來的。
中西醫科室的名額總共只有兩個,古楓佔一個,另外一個別人也不敢爭,自然就落到了劉詩雅與杜蕾歆身上。
兩個女人都格外珍惜這次可以和古楓一起出差的機會,所以這次誰也不讓誰,爭執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老規矩,猜拳定勝負,而且是一盤定輸贏。
爲了公平,她們還請了古楓來做裁判。
在沒猜拳之前,劉詩雅格外的提醒道:“說好了,這次我還是和從前一樣出剪刀。”
杜蕾歆很認真的點頭,“那我出錘子。”
古楓感覺有些好笑,哪有人這樣的,沒猜之前就告訴別人出什麼的,不過見兩女都準備好了,這就在旁邊喊起了口令。
當他數到第三聲時,兩女齊齊出招,只是出完之後,站在一旁的古楓傻眼了。
因爲這兩個女人都是騙人精,說出剪刀的那個竟然出了布,而說出錘子的那個竟然出了剪刀。
結果,可想而知,杜蕾歆險勝,拿到了和古楓一起出差的名額。
劉詩雅唯一一次使詐,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局,不由得有種欲哭無淚之感,這次出差,關係重大,有可能影響後半生的性福啊!
待古楓走後,心有不甘的她看着杜蕾歆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道:“切,不就去一趟韓國嘛,有什麼了不起,蒜頭大白菜的又不是沒吃過,我纔不稀罕吃那種玩意兒呢!。”
杜蕾歆得意的擠眉弄眼的道:“詩雅姐,話可不是這樣說的,這外國的蒜頭大白菜味道可是不一樣的哦。嗯,等我回來的時候,再告訴你是什麼滋味哈!”
劉詩雅被咽得連翻白眼,恨恨的道:“不用告訴我,告訴你的牙醫吧!”
“牙醫?”杜蕾歆不解的問:“爲什麼要找牙醫?”
“吃出了口臭唄!”劉詩雅道:“我那些去韓國留學回來的同學個個都這毛病。”
杜蕾歆愣了一下,隨之眉開眼笑的道:“能和老師一起出差,就算口臭我都認了!”
劉詩雅伸手刮臉臊她,“小花癡,真不知羞!”
杜蕾歆優雅的轉了一個身,“我不知羞,但我快樂,詩雅姐你咬我啊!”
劉詩雅被氣得齜牙咧嘴,當真就撲過來咬她,兩女嘻哈笑罵鬧成一團……
回想起這一幕,杜蕾歆忍不住“卟哧”一聲笑了出來。
坐在旁邊的古楓莫名其妙的問:“蕾歆,你笑什麼?”
杜蕾歆意識到失態,忙吱唔着搖頭。
隨着飛行的時間越久,機艙上也越見安靜,閒聊的人們很快就在睏意中打起了磕睡。
有句話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
飛機剛離國境,天氣突變,原本還晴轉多雲的天氣突然烏雲密佈,雷聲陣陣。
一陣劇烈的顛簸,將半睡半醒的人們紛紛驚醒起來,又一陣劇烈的顛簸與搖晃夾雜着機艙尾部響起什麼東西摔落的聲音時,衆人不但徹底清醒過來,而且還陷入了驚恐之中,近年來飛機失事的新聞可是時常在電視上看到的。
一不小心走個背運,搞不好就碰上了!
這麼大的動靜,使得原本靠在古楓肩膀上熟睡了的杜蕾歆也醒過來了,有點驚恐的看着周圍,“老師,發生什麼事了?”
古楓茫然的搖頭,“我也不清楚。”
杜蕾歆看着周圍慌亂的人們,不由弱弱的道:“該不會是飛機要失事了吧?”
古楓心裡也有些不安,“我們沒這麼倒黴吧!”
杜蕾歆驚慌的挽住古楓的手,好一陣才難過的道:“早知道會這樣,那天我真該勇敢一點。”
古楓:“呃?”
杜蕾歆哀聲道:“我不想到死還是個處女啊。”
古楓哭笑不得,這都什麼跟什麼呢?
機艙里正陷入一片恐慌之時,播音嗽叭裡已經響起了空姐優美的聲音。
乘客們請不要緊張,剛剛只是遇上了強對流天氣,飛機有些顛簸,現在已經飛過強對流天氣區域,不會再發生那麼強烈的顛簸,希望大家保持平靜,繫緊安全帶,坐在自己座位上不要走動,距離目的地的飛行時間,大概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
古楓雖然不瞭解什麼叫着強對流天氣,但也相信空姐沒有蒙人,因爲廣播過後,飛機已經恢復了平穩。
只是,當衆人稍稍放下懸起的一顆心時,卻看到一個空姐慌里慌張的從機艙尾部走出來,急急忙忙的向前走前,身上的制服還沾染了血跡。
大家正疑惑不解呢,廣播又一次響了起來,原來剛剛在穿破強對流天氣的時候,一個空姐正在雜物房裡整理東西,顛簸中雜物落下,不幸砸中了她,受傷很嚴重,詢問乘客中有沒有醫生,希望能前往急救。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交頭接耳,這個飛機上,什麼都不多,就是醫生多。
所以廣播纔開始第一遍,已經有不少人站了起來。
其中急診科的主任鍾坤偉,還有他的愛將樑三柏是首當其衝的,衆人看見這兩人站起,心頭大定,對於外傷急救,再沒有人能比他們更專業了。另外還有幾名外科的醫生也跟着去了。
既然這麼多醫生去了,古楓就沒想去湊這個熱鬧,想要繼續坐在座位上,可是熱心又衝動的杜蕾歆卻不讓他安生,硬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後艙走去。
到了後艙,不太大的雜物間地板上,躺着一個身穿制服的妙齡空姐,不過現在她再不能對乘客噓寒問暖提供熱情的服務了,因爲她已經昏迷不醒,身上藍白相間的制服也被血染紅了,周圍還散落着許多瓶瓶罐罐,而上方的一個櫃子的櫃門還在大開着,顯然就是剛纔強對流天氣的時候,櫃門彈開了,東西落下砸中她的。
古楓仔細看看空姐,發現這是一個很典型的失血性休克,除了失血外還同時存在着嚴重的缺氧。
處理類似的外傷,自然是急診科的醫生最在行,所以同行們紛紛把位置讓給了鍾坤偉與樑三柏。
這兩位也當仁不讓的來到空姐的身邊,鍾坤偉不愧是經驗老道的急救大夫,一看空姐的傷勢,立即就有了主張,連下兩道醫囑,“上止血劑。糾正缺氧。”
聽到了醫囑,樑三柏趕緊的打開急救箱,可是仔細翻找一遍,卻不見止血劑的蹤影,再找氧氣包,發現是癟的,裡面根本沒有氧氣。
巧婦難爲無米之催,儘管這兩位都是外傷搶救的老手,但面對沒藥沒器械的情況,也不免抓瞎了。
最後,鍾坤偉只能無奈的給空姐大量輸液,以圖補充血容量,強撐過這一個半小時。
平衡液體雖然輸送進去了,可是缺氧的症狀卻無法改善,尤其嚴重的還是她的心跳,已經變得奇快無比,而且呼吸也變得極爲不規律。
看到這種狀況,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們都明白了,這位空姐除了外傷,更重的還是內傷,心臟受創而引起的心包積液,也就是說,此刻她的心包內充滿了血液。
人類的心臟,就像是一顆水果,有皮有果肉,心臟表面的那層皮就是心包,裡面包着心臟,可是這心包與心臟之間發生了積液,心臟的壓力就會變大,這種壓力達到一定程度,心臟就不能正常的收縮。
心臟不能正常的收縮,那心跳就會被迫停止跳動,心跳一停,還有什麼好說的,自然就意味着死亡。
也就是說,這位美貌無雙的空姐,生命已經陷入了垂危之中。
想要拯救她的性命,唯一有效的辦法,那就是做心包引流及心包切除術,可是現在眼前的條件,連止血劑和氧氣都欠缺,又何談手術呢?
儘管無法手術,但空姐的心跳卻還在不斷加快中,呼吸也進一步的不規律,這樣的症狀表現,明白無誤的告訴衆醫生,這位空姐的心包積液正在不斷的惡化,她的心跳隨時都可能停止。
面對這樣的狀況,鍾坤偉和樑三柏急救經驗再豐富,技術再精湛都成白瞎了,所以折騰一陣後,兩人都只能頹喪的放棄了無謂的搶救。
面對洋鬼子的機長焦急詢問,鍾坤偉只能如實相告,他這個美麗的女下屬,恐怕撐不到飛機降落就要香消玉殞了。
在場的空姐及機組人員聽到這樣的噩耗,又看見醫生已經放棄了搶救,紛紛都忍不住落淚了。
正當大家都隱入悲痛與絕望之際,一個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讓我來試式!”
衆人回頭一看,發現是一直默默的站在最後面的古楓。
鍾大主任已經判了空姐死刑,沒想到這個時候古楓竟然又跳了出來,心生不悅的他新仇舊恨齊齊在心頭涌起,冷冷的對古楓道:“古醫生,你知道她是什麼情況嗎?”
古楓點了點頭,“我知道!”
樑三柏一直記恨着古楓留在他臉上的大耳光,陰陽怪氣的接口道:“既然你知道,那你認爲你的急救本事比我們鍾主任還高明嗎?鍾主任都沒辦法,你卻要試試?你真以爲你自己做了兩個心臟不停跳手術就真的成專家了嗎?”
古楓搖頭,“我沒有想和鍾主任比較,我也沒有說自己已經成了專家,我只是想試試。”
樑三柏聲音極高的喝道:“你說試就試?人命關天,你以爲在玩嗎?”
鍾坤偉與樑三柏的一唱一答,弄得古楓十分的尷尬,也弄得在場的同事都覺得古楓不但孟浪,而且有點不知天高地厚。
見和這兩位說不通,古楓就直接無視了他們,轉向那名洋鬼子機長,用油菜教他的標準英文道:“請允許我救治你的下屬好嗎?”
洋鬼子機長仔細的看看古楓,連看好幾眼之後,臉上竟然現出興奮歡喜之色,一把握住古楓的手道:“是你!”
古楓微愣一下,不曉得這洋鬼子機長突然間哪冒出來的熱情。
洋鬼子機長又急又快的解釋道,“醫生,你忘記了嗎?上一次你乘坐我們的航班,在飛機上救治了一位老太太啊!我記得你好像……姓古對吧!”
古楓愣愣的問:“這……是同一班飛機?”
洋鬼子機長連連點頭,“是的,我們的航班幾乎都是在京城中轉的,上一次也是飛韓國。”
古楓微汗,還能說啥,猿糞唄!
匆匆兩句寒暄,古楓也顧不上再跟他說別的,急忙道:“機長,既然你認識我,那最好不過了,我現在想要對你的下屬進行急救,請問你同意嗎?”
再咯嗦下去,這個穿姐恐怕是神仙都難救了!
洋鬼子機長和另外幾個機組的人員匆匆的交換一下意見,然後衝古楓重重的點頭,“我們都同意!”
古楓這就要蹲下身來施治,但這個時候,一個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反對!”
“我也反對!”
衆人擡眼一看,發現堅決反對的竟然是鍾坤偉和樑三柏。
鍾坤偉對那洋鬼子機長道:“這個病人,我已經施救過,如果你一定要讓別人接手,出了什麼問題,我不會承擔責任。”
樑三柏也接口道:“對,你們要讓他救,有什麼損失,一切都與我們無關。”
這個空姐都已經岌岌可危了,隨時都可能死去,還能有什麼損失?
古楓覺得這兩人真是可笑到了極點,冷冷的道:“我既然接手,出了什麼問題,我自然負全責。”
“好,好!”鍾坤偉氣得渾身直打顫,指着古楓道:“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樑三柏這個狗腿子也當即大聲道:“大家都聽到了,請大家爲我和鍾主任作證,出了什麼問題,是這姓古的責任。”
站在一旁的幾個外科醫生深感爲難,一邊是院裡的後起新貴,一邊是院裡的老資格,手心手背雖然都不是自己的肉,但偏幫誰都是不對的,所以他們只能保持沉默。
古楓冷聲,“話都說完了嗎?說完了麻煩你們給我離開,我不習慣在自己救治病人的時候,還有別人在指手劃腳!”
鍾坤偉冷冷的哼了一聲,憤怒無比的帶着樑三柏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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