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冷空氣的降臨,深城的天氣彷彿一下子從夏天跳入了嚴冬。
在這個黑暗的寒夜,沒有月,沒有星,就連依然璀璨的燈火也顯得有些慘淡。
冷冽的北風夾着着寒雨如霧似簾的籠罩深城的夜空,使得一切都顯得瑟瑟發寒。
晚上九點多,深城的大街上就顯得冷清與空蕩,猶如秋後農人剛剛收穫完的田野,也許是天氣寒冷的緣故,今夜出行的人很少,原本熱鬧喧譁的街頭也顯得冷冷清清的。
也許是人們敏銳的嗅覺已經聞到了空氣中正在瀰漫的銷煙味,出行不宜,還是在家裡摟着自己的黃臉婆捂被窩比較安全。
這樣的夜晚,如果請古大官發表意見的話,他一定會說,飄飄細雨夜,只適合談情,不該廝殺,就算是要流血,那也該在牀上。
古楓想什麼,白姨此時已經無暇去顧及了,夜幕初臨的時候,她已經趁着夜色入了關,那個時候,天還沒下雨,夜不是太冷,肅殺之意也還沒有漫延開來。
此刻,她正默然的站在一片平整的山坡上!
一道閃電撕裂長空,劃亮了天地,赫然顯現出站在她身後那近千黑鴉鴉人馬。
這是關內爲數極少的荒郊野地,周圍沒有人煙,也只有在這裡集結纔不引人注目!
他們漠然的站在那裡,相互之間並不交談,手裡都握着長刀短棒,神色嚴峻,氣氛肅穆。
一襲連衣帶帽的黑色鬥蓬穿在白姨的身上,摭去了她玲瓏浮凸若嫌瘦削與單薄的身材,尖角鬥蓬摭去了她半張俏麗的容顏,讓人只能看到冷漠與傲然的嘴角。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等老一的電話一到,這將近一千的人馬將會分成五撥,直取義合幫的各大地下錢莊與賭場。
今夜,白姨的目的除了偷襲,那就是搶劫,因爲今天是農曆初十,義合幫的賭場與錢莊每三個月一次收攏回賬的時候,以白姨對義合幫的瞭解,如果兩個賭場與三個錢莊都能順利得手的話,劫來的錢會超過三億,但帶給義合幫的損失,卻並不僅僅是這三億這麼簡單,可是如果錯過了今晚,賭場和錢莊就很雞肋了。
“鈴~~~”刺耳的手機鈴聲在這寂靜寒冷的夜顯得格外咶臊,但聽在白姨的耳朵裡,卻覺精神振奮,擡眼看了眼來電顯示,正是老一的電話。
“白姨,我們這邊的兄弟已經分別在頭南,林梅,茫白,口舌,吉布,灣沙,湖羅……等九個關口入關,預計最多二十分鐘所有人馬都能進入關內,半個小時後,我們這邊將首先向義合幫靠近關口的幾個分堂口發起進攻,吸引住他們的火力,你們就趁機行事!”老一在電話那頭道。
“老一,你確定這次的行動沒有走漏風聲嗎?”白姨仍有疑慮的問。不是她多此一舉的問,只是覺得今晚過於平靜,總覺得似乎有什麼要發生似的。
“你放心,迴龍社這邊,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你的計劃!我對身邊的幾個親信都是說今晚將攻打義合幫靠近關口的幾個分堂口,如果他們之中有義合幫的奸細,那就更好,他將這個假消息發回去,必定會引起義合幫的警惕,然後在這幾個分堂口囤布大量人馬,到時候我們一打起來,正好可以掩護你的行動。不過據我的內應回報,義合幫靠近關口的這幾個分堂雖然在入夜時分增派了不少人手,但遠遠不及我們進關的人數,我想是如果不是他們倉促間無法調派人手,那就是跟本沒怎麼把我們當一回事,不過這樣正好,順利的話,我們順手就拿下這幾個分堂。”
老一越說得信心滿滿,白姨的心頭反而越感覺沒底,“老一,千萬別掉以輕心,義合幫的那個姑爺陰險卑鄙,是你跟本無法想像的!”
“哼,就算那姓古的真有三頭六臂,今夜我也要他斷掉一條臂膀!”老一恨恨的說着,然後又道:“白姨你放手去做吧!這件事完了之後,你就是我迴龍社的第九社大佬!”
“大不大佬我無所謂,我只是想要給我乾爹報仇雪恨!”白姨淡淡的道。
“那好,咱們對一下時間,半個小時,我這邊一定會向義合幫發起進攻,你就掐着時間伺機行動!如果我再沒有電話來,那表示一切順利!”
“好!”白姨說着掛斷電話,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一戰已經勢在必行了!
放下了電話,老一也是長出一口氣!
落地窗的電動窗簾整個都升了起來,下面深城燈火輝煌的夜色一覽無遺,老一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俯視一切,這讓他有種權傾天下俯視衆生的感覺。
迴龍社與義合幫爭鬥那麼多年,不管是父親在位,還是自己繼任,從來都沒能在義合幫的手裡撈着半點便宜,這一次,有白姨這員虎將助陣,自已怎麼也能出一口惡氣了吧。
想到義合幫將受重創,丁力生那個殘廢將哭喪起臉,還有那個該死的古楓與小婊子丁寒涵因賭場和錢莊被劫時那惶恐失措的表情!
“哈哈~~~”老一忍不住愜意的笑出聲來。
可惜那狂妄得意的笑聲還沒完,電話的刺耳鈴聲就響了起來。
看一眼來電顯示,正是此次奉令率衆攻打義合幫靠近關口幾個分堂的分社大老方言。
看了看時間,二十分鐘了,方言應該是彙報分社的兄弟已經入關的消息吧,那麼自己也該下令攻打義合幫靠近關口的那幾個分堂口了。
“一哥,不好了,不好了!”電話剛一接通,方言就在電話那頭叫了起來。
老一的眉頭緊皺了起來,他的迴龍社勢力遍佈關外,大大小小的老大數不勝數,可是怎麼就沒有一個人能像白姨那般從容鎮定呢?一有什麼事就哇哇亂叫,他怎麼不好了?這不還好端端的站在辦公室裡嗎?想到這些沒用的傢伙,心頭又一陣怒火中燒。
“鬼叫什麼!”老一怒喝道,“說,什麼事!如此慌張!”
“一哥,不好了,關口突然來了大量官兵,進行嚴格盤查,咱們的兄弟進不去了!”方言的聲音明顯在發顫,應該是被嚇得不輕。連他磨牙的聲音,老一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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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關口?”老一一聽,這問題真的很大條,連忙急問。
“所有關口!”方言回答道。
老一聽得一愣,追問道:“怎麼會這樣?剛纔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說今夜沒有官兵查關的嗎?”
“剛纔確實是沒有,可是現在突然就不知從哪冒出來了,荷槍實彈的大部隊一列一列的排在那兒,而且還不是簡單的查查身份證那麼簡單!我手下那些兄弟,以前有案底的已經被逮起來了!”方言雖然心驚,但回答還算得上利索。
“怎麼會這樣?”聽到這個消息,老一的心也涼了半截。
關內與關外的聯接是一個關口。
關口的存在,是一種歷史,也算作是一種文化。
這個關口在以前是要嚴格盤查的,除了身份證,還要有邊防證(入關的一種憑證,在當地派出所花五塊錢可辦理!),可是隨着時代的發展,經濟的繁榮,外來人口的增多,邊防證這種東西漸漸消失了,關口雖然仍然存在,但盤查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查時不查了。
很多人都認爲,在一座現代化的大都市,還存在着這種另類的關口,很有點格格不入,而一些被攔關,被禁入,被打擾的進關人,也感覺可笑,甚至是憤恨,認爲這純粹是浪費時間,浪費納稅人的錢。
還有一些外來打工一族更極端的認爲,當他們爲這座城市貢獻自己青春的時候,自己良民的身份卻還要受到質疑和檢查,這份特殊的待遇,對於他們來說是侮辱,對這座城市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然而,不管你怎麼想,關口的官兵想查的時候,還是照查不誤,輪到你撞上的時候,你也照樣得乖乖的出示證件。
要是不合作?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衝鋒槍口就對準你!
像是老一的這個分社大佬方言這樣的,領着大班人馬坐在旅遊巴士上充當遊客,意圖進關去搞搞陣沒幫襯的,被查了,那除了自認倒黴外,還能說什麼!
進關的人馬被攔下,這對老一而言可說是晴天霹靂,但方言在電話那頭吱吱唔唔的話語卻讓他悲哀的意識到,這個晴天霹靂可能還沒打完。
“說,還有什麼事?”老一氣憤的把紅木辦公桌上的東西一股腦的掃到了地上,朝着電話裡頭的方言嘶吼。
“我們有部份兄弟已經進關去了!”方言唯唯喏喏的道。
“進去了多少?”
“五分之一!”
老一聽了之後,剩下那半截心也跟着涼了,原本在人數上佔着絕對優勢的他,這回可說是以卵擊石了。
“那你還愣着幹嘛,趕緊的讓他們撤啊!”老一吼道。
“一哥,現在已經晚了!我們入關的兄弟已經和義合幫的人幹起來了!”
“廢柴,你這個廢柴!沒有我的命令,誰讓你們動手的!”老一咆哮如雷的大吼,兵力本來就是以卵擊石,現在動手,自己的兄弟哪能討到什麼好處?
“一哥,我們要不動手就全完了,因爲是義合幫的人先把我們圍起來打的!”方言委屈的哭腔都出來了。
“啊~~”老一隻覺得氣血上涌,差點沒當場吐出血來,關門打狗,這絕對是關門打狗啊!
老一深呼吸好幾口氣,好不容易纔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了一點,乾嚥幾口唾沫道,“你在哪兒?趕緊把沒進關的兄弟給我撤回來!”
“一哥,我回不去了!”方言哭喪着道。
“爲什麼!”
“因爲我在關內~~~”方言的話還沒說下去,電話中就傳來了他痛苦的慘叫聲,想必是讓人給砍了。
方言的電話仍沒有掛,但那頭已不再是他的說話聲,而是轟亂的嘶殺慘叫聲。
老一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此刻迴龍社那班進關的兄弟正在血泊裡掙扎喊叫的痛苦情景,他的臉色就開始變得死白死白,手也開始顫抖起來,電話也無力的從手中滑落……
老一呆呆的坐在大班椅上發起了呆,好久好久之後卻猛然醒悟過來,大叫道:“不好,白姨那邊!”
老一說着瘋了似的撲到地上撿起電話,狂摁號碼。然而電話是接通了,卻一直都沒有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