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詩詩給我一個蒼白的笑容,顯然一副識穿了我的模樣:“洪天仇,不管你說什麼都要一起走,一起面對,前晚如此,今天依然。你想想前晚,我們沒了彼此,我們都已經死掉。我們不存在什麼拖累不拖累,只有一起去面對纔有活路。”
“你現在的身體狀態不行。”
“能下去就能走,我現在覺得自己很好。”
“好吧!”我被說服了,有點輕易,但我想說的是,她的話無懈可擊。確實昨晚如果不是我們彼此配合,真就已經掛掉,“你把衣服脫了吧,然後去把野蘿蔔吃掉,我們走。”
凌詩詩沒有猶豫,一件件脫,前天晚上的羞澀,完全沒有。當然我沒有看着她脫,我去準備拖車繩和剩餘的衣服,拿去水坑邊着手對接。
二十分鐘左右的工時,我把繩子弄好了,不太夠,差半米不到水面,但沒關係了,大不了跳下去。
這上面沒問題,綁住松樹很穩固。
經過商量,凌詩詩先下去,她比我輕,繩子不容易斷。再就是如果不幸出了意外,我可能還有辦法救她。反過來如果是我出了意外,基本上就剩一起死。
工具箱裡有雙白色手襪,我給凌詩詩套上,扶住她讓她下去。我剛放手,她忽然停住對我道:“洪天仇,如果我下到一半給摔了,你不要下來,你就在上面等,我想你應該能堅持到救援。”
我道:“剛剛誰說一起面對?那是廢話嗎?閉上你的烏鴉嘴,趕緊走。”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無法看着別人在我眼前死,我寧願別人看着我死。”
“什麼意思?”
“剛剛說的話可能有點道理,但不是我心裡想的全部。”
“說的什麼?你發燒沒好?趕緊走。”
“我和你說認真的,有一件事我連龐麗穎都沒說。我十二歲的時候,和幾個同學一起去北方旅遊,也出了意外,大雪封山。當時我拐了腳,兩個同學去探路,結果再沒回來。我討厭這種感覺,當時不能走沒辦法,現
在我還能走,所以我不能留下來。”
“你……怕我走了也不回來?”
“她們沒再回來不是拋棄我了,而是回不來……”
明白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哎了一聲道:“真不知道你是幸還是不幸,下去吧!”
凌詩詩這次沒再廢話,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抓住繩子小心翼翼往下爬。
山體很溼軟,腳踩過程中不停有泥石往下掉,彈起老高的水花。我在上面看,心一直揪的很劇烈,呼吸混亂,頭皮都一陣陣的抽搐發麻,有點像喝醉酒的感覺。
凌詩詩是什麼感覺我不知道,可能也怕。
但她很堅持,遇上麻煩站不穩,她會很耐心一遍遍嘗試去換別的位置,然後繼續走。
繩子一直在響,是那種墜了重力的叭叭聲音。這最上面的一段,是拖車帶,五米,斷,不太可能,所以我不擔心。等她下到衣服和藤蔓編的那一段,我開始擔心了。雖然我做了很多保護,連魚竿線都已經用上。但兩種不太能相融的物質編在一起,很難把結打死,怕鬆。
太陽又出來了,新的一天正式開始。斜斜的光線照在凌詩詩身上,也照在下方的水中,閃出一陣陣磷光。我在上方看着這一切,有那麼一刻走了神。我在想,如果有個相機把眼前的一切拍下來,把這兩天的經歷寫過照片背景介紹,這照片拿去參賽,會不會得大獎?
猛地,凌詩詩的尖叫聲把我拉回現實,她一腳踩空,嘩啦一聲往下掉了兩米多。我摸摸自己的心房,感覺就要供血不足,我不敢看,不想看,但又不能不看,很折磨:“凌詩詩你不要着急,慢點,累了休息一下再繼續。”
凌詩詩應答了一聲,趁下方有塊凸出來的石頭能落腳,就站在上休息。她望向我的目光,是很慶幸的,如果剛剛她再多掉一米,肯定撞上石頭,然後疼痛會讓她放手,從十多米的高空摔下去。
怪這山體吧,走向很亂,一塊凸,一塊凹,如果是水平線,直接滑下去就可以。
休息
了一分鐘左右,凌詩詩繼續行動。我在上面給她加油,告訴她小心,慢點。她也按照我說的去做,所以走的比之前要穩。不久她就爬下去一半,又遇上一個休息點,繼續休息。這個過程中她問了我一個問題,如果她今天是和昨天白天一樣的病態,而下面的水深可能有兩米,我會不會自己走?
這問題我怎麼回答?不走,她肯定得死,我走,兩米深的水,就我的水性絕對也死翹翹。這聽着就像那種,媳婦和老媽同時掉水裡,應該救誰一樣的問題差不多。我怎麼回答?我說生活沒有如果,只有結果,她還不依不饒,非得讓我回答出一個之所以然才繼續走,好任性。
我都不耐煩了:“你要什麼答案?”
“你的答案。”
“我是問,走和不走這兩個答案你要哪個?”
“不是我要,是你選。”
“我走可以吧?”
“你真是個白癡。”
“那我不走。”
“你真是個膽小鬼。”
“去你妹的,找吵架是不是?這個不滿意那個不滿意,到底想怎樣?”
凌詩詩好奇怪,突然不爭論了,竟然還給了我一個笑容,雖然很蒼白,很慘淡,但真的在笑。然後她繼續爬,沒出什麼大意外,她小摔了一下落水裡,水深到腰部。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山體邊沿水深竟然有六十,那麼外面最深的地方不得一米多兩米?
蛋疼,想抓塊石頭給自己砸兩下子。
凌詩詩倒很興奮,她對我喊道:“我沒事,你下來吧,這水不算深,能淌着走。”
我道:“山體邊是不深,你敢沿着山體走?”
“深不了多少,你快下來。”
“水在不在流動?”
“一點點。”
我讓她站開,我把包丟下去給她,然後纔在心裡祈禱了一番,開始爬。
很緊張,比凌詩詩爬的時候更加無法喘息,因爲她下去了,我如果摔死,那她白下去,我會死不眼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