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劉和平劈頭蓋臉就來了一句現在幾點。
嶽輕心裡揣着事情,三言兩語和劉和平講了張崢發生的車禍後,又向劉和平保證馬上改簽,自己和張崢肯定坐明天的飛機趕過去。
接着他鎮定地補充:“對了,劉導,我和張崢都是路癡,這次我們到了神農村還要進神農嶺,遺址又在神農嶺中不確定的位置,這路也不好找,要不然你們就在縣城等我們一天?等大家匯合了再一起去村子裡找嚮導帶路吧,反正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大家一起走也更方便些。”
張崢向嶽輕挑了大拇指,入情入理,這理由找得好。
但嶽輕說服了張崢,卻沒說服劉和平,劉和平剛剛消下去的氣又被嶽輕這兩句給勾了起來,隔着電話噴了他一臉:“你多大的人了還跟我說路癡找不到路?你要路癡之前能滿世界的飛從祖國的北方飛到南方又從南方飛回北方?”
嶽輕:“……”
劉和平繼續訓:“你們小青年知識豐富,身強力壯,不要每天都想着偷懶!事情耽擱了雖然是不可抗力,但也不要老想着有人會等你們,要想想怎麼迎頭趕上!好比這次遺蹟考察,如果我不當機立斷向上頭申請開荒,再找熟人開個後門,這個項目不就歸國家所有,讓國家來考察了嗎?那時候還有我們什麼事情?考古界的人身上沒兩個榮譽,你就等着一輩子吃土吧。”
嶽輕:“……”
他只好說:“那劉導你們先行一步,我和張崢立刻迎頭趕上,保證不辜負組織上的深切期待與認可,只請求組織隨時和我們保持聯絡,帶領我們走向正確的成功道路。”
劉和平在電話裡“嘿”的一聲笑了,他看上去挺想再和嶽輕說上兩句,但是估計登機時間來不及了,匆匆說了句“回頭電話說”,就把通話掐斷了。
嶽輕同樣放下手機。
兩人面面相覷。
張崢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航班訊息:“連今天半夜的紅眼航班都沒有,只有明天同一時間的班機。”
嶽輕沉吟不語。
張崢心中有點惴惴:“你說我們要不要開直升機直接追上去?他們不會出什麼事吧……”
嶽輕:“開直升機的話不是還要提前申請航道嗎?”接着他又說,“這事其實也難說,並沒有直接的聯繫能夠證明你的兇險化解是因爲沒有趕上這班飛機……”
張崢心想話是這樣說,但那邊一個老師幾個同學,大家都賭不起啊!
張崢想了又想,還是拿出手機來:“不行,我來問問,看有沒有人能快速幫我搞到一條航道。”
說着就在自己的朋友圈裡發了條消息:
“十萬火急,誰能幫我搞到條從京城去神農嶺那個方向的航道?要求今天之內!”
他的消息發出之後,很快有人回覆:
“這個確實有點麻煩。”
“不太好辦啊。”
“時間好緊,我恰好在外地,唉。”
“張少啊,航道不是那麼好搞到的,尤其你又要得這麼緊,這個天空中的路線不好協調啊,如果你緩個兩三天,我還是能幫忙想想辦法……”
“能緩個兩三天我還需要找你們?沒事的時候一個個來得比雞還早,有事的時候一個個跑得比狗還快。”張崢嘀咕,又去看別人的評論。
嶽輕一看張崢這邊回覆得熱鬧,想想自己的微信最近好像也加了不少人,秉着死馬當着活馬醫的想法,他也拿出手機,在自己的朋友圈裡頭髮了一條差不多的消息:
現在在京城,去神農嶺方向有點事情,但錯過了今天的航班,誰有辦法在今天之內搞到一條去神農嶺的航道?
消息發出沒有多久,只聽一陣叮叮的提示音,許多回復同時出現。
嶽輕點開這些回覆看了一眼,發現:
解飛星秒回:“嶽師去神農嶺有事?恰好最近這個省省長有求于飛星派,等我去活動活動。”
孫老緊跟其後:“大師等等,我馬上處理。”
紀駿代表特勤組回答:“大師如果確實着急,我可以申請啓動特勤組特殊路線。”
嶽輕:“……”
湊過頭來看的張崢:“……”
嶽輕問張崢:“回誰?”
張崢拿過嶽輕的手機,默默把嶽輕幫過的所有人都加入了一個統一的微信羣中。
一羣互相不認識的人出現在了個新的微信羣中,本來還有點納悶,等張崢拿着嶽輕的號將情況一說,這些人左右一看,好嘛,全是競爭對手啊!一下子動作都迅速了起來,連忙打電話的打電話,親自去的親自去,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將事情給落實下來,讓嶽大師知道最有用的究竟是哪一位!就連本來覺得銀貨兩訖,自己其實沒有必要太在意嶽輕的陳老闆左右一看,也覺得危機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在一羣不是富豪就是大師,不是大師就是國家相關人員的微信羣中,緊跟潮流,用一指禪打字說:
“嶽師別急,我也來了!”
川省地界的神農嶺下,一輛破舊的小巴像一個馱着厚重殼子的蝸牛,一步一顛簸地在黃土路上艱難前進着。
它轉過狹路,開過小橋,淌過接二連三的大小土坑,揚起一蓬又一蓬連天不盡的灰黃塵埃。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一色青翠的山走近了,山下的小村也出現在小巴車的正前方,一束炊煙正筆直地飄向天空。
神農嶺終於到了!
劉和平帶着學生們走下小巴,顛簸了好一段路程,車上的所有人都腰痠背痛。
他們將行李從車上卸下,又和司機約好了來接的時間,剛想轉身進村子裡休息一下順便等等嚮導,卻發現一個人突然站在了他們的身後,好像已經等了很久。
青天白日之下,衆人嚇了一跳。
這裡距離遠處的神農村其實還有一小段路程,也許是因爲處於神農嶺之下的緣故,樹木也尤其繁茂,密密匝匝地長在道路的兩側,將天上的太陽都遮得昏暗不少,冷不丁一眼撞見,那人的容貌似乎被隱藏在陰影之中,看得不太真切。
劉和平疑惑道:“你是……”
那人上前一步。
點點光線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照亮出現在他們背後的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二十五六的男人,長手長腳,身材高瘦。
他的目光在劉和平等人身上轉了一圈,當看見祝靈與鄭幼文的時候,鼻子微微一動,臉上露出些許喜色。
劉和平再問道:“你好,你是哪位?”
“我叫楊袁。”對方這時方纔說話。
他說話的時候,嘴脣上下動彈,臉頰看上去有馬臉一樣長,笑的時候眼睛又微微眯起,帶着些古怪的奸詐。
他動了一下手,遞給劉和平一張照片。
衣袖本來蓋到這個人的手指尖,在胳膊擡起來的時候,他的指尖露出衣服,有一層淺色的絨毛在袖口中一閃而過。
“是之前你們聯繫的,能帶你們去遺址的嚮導。”
劉和平接過照片,看見整張照片都灰濛濛的,好像照片中的整個世界都被扭曲的灰霧所覆蓋了。
他仔細地研究着照片中霧氣比較淺薄的地方,在那些地方之後,依稀能夠看見遺址的石頭痕跡。
沒錯了,就是這個地方。
劉和平滿意點點頭,欣然道:“還麻煩你出來接我們了,我們現在——”
“我們現在直接走吧,別進村子了,再晚一點,又要走危險的夜路了。”楊袁道。
說着,他又古里古怪地笑了一笑,再次強調:
“這座森林裡的夜路,真的很危險——”
就在劉和平和楊袁進山的當天,前後相差十六個小時,緊趕慢趕的嶽輕與張崢總算也來到了神農村附近的縣城之中。
到達縣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張崢站在縣城的車站之外,低頭看着劉和平所給的路線,對嶽輕說:“導師他們是上午包了一輛小巴去神農嶺的方向,我們乾脆也包一輛車過去怎麼樣,緊趕兩步和劉和平他們會合,也省的到了這裡還提心吊膽的。”
“就這樣。”嶽輕兩手插在兜裡,隨口回答。
他和張崢的想法一樣,一百步都走到了九十步,乾脆把最後十步也給利索走掉了,免得行百里者半於九十,最後功虧一簣。
張崢滿意點頭,上前攔車。
小地方的車站附近最是雜亂,嶽輕與張崢站在車站人流來往的路口處,前方是攬客對方摩托車,右邊是一溜支着攤子的小吃夜市,背後則是各種各樣的來縣城裡呆着的務工人員。
嶽輕無聊地站在後邊等着張崢,相較於一開始就準備來考古,大包小包準備齊全的張崢,他就只背了個鬆鬆垮垮的雙肩包倚牆站着,連拉鍊都沒有徹底拉上。
“我們晚上一起去吃個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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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麼宵夜?不如一起去跑個澡堂子吧。”
一陣嘻嘻哈哈之聲突然從背後傳來,一羣大概五六個人手搭肩撞,從嶽輕身後走過。
兩方人擦肩而過。
嶽輕沒有轉頭,垂在口袋中的手閃電向後一探,扣住了一隻將要伸向揹包的爪子!
被抓住的人愣住了。
旁邊夜市的人愣住了。
嶽輕沒有愣住。
他轉過頭去,目光在這羣人的臉上一一掃過,都看清楚了究竟是什麼人,方纔忽然一笑,鬆開手說:“幾位走路當心點啊,我的揹包可不是隨便能碰的,萬一裡頭突然崩出一隻怪獸來咬掉你們一隻手腕——”
偷東西的人惱羞成怒,面色不善:“你這小鬼——!”
“小鬼在說誰?”嶽輕還沒回答,旁邊已經□□了一道聲音,之前去攔車的張崢同樣眉眼不善走了過來,站到嶽輕身旁。
前方街市黑暗,但這裡燈火通明。
幾分鐘的耽擱,對峙的雙方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本來有點動手想法的這夥人見周圍人多,又打量張崢不是個好惹的主,突然就慫逼了,話也不敢多說,收了聲音灰溜溜走了。
畢竟兩人身上還有正事,張崢也沒非要動手的意思,只輕嗤一聲:“什麼玩意。”又轉頭對嶽輕說,“嶽哥你也真是真人不露相,怎麼不給他們一點教訓?”
嶽輕一哂:“又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管那麼多幹什麼。你不是去前面攔車嗎,車子呢?”
張崢不由渾身一震,覺得這句話格調就是高!
他一邊琢磨着一邊回道:“說起來也是奇了怪了,雖然現在時間是晚了點,但也就單程一個多小時,來回兩三個小時的車程,我價錢都給上了兩三千了,也沒有一輛車子肯跑一趟……”
兩人面面相覷。
嶽輕提議說:“我們自己租一輛車,開車過去?”
張崢想了想:“這也是一個方法,也比較方便,就是不知道這裡這裡哪裡有現在還開門的租車行。”
旁邊的人聽到這裡,突然插了嘴:
“兩位小後生,這裡是沒有車子會在晚上去神農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