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戰鼓雷響,貢鬆貢贊帶着吐蕃大軍,直衝而下,仗着人數多出一倍,傾寨出戰,只想一舉大破昱軍。
一雙冒火的眸,直直盯向大昱軍前方那個飛揚淺笑的身影,胸中被怒火燒灼着,手持穹刀向着那個身影直殺而去。
大昱軍呼啦啦齊齊涌到了衛子君的面前,與貢鬆貢贊絞纏在了一起。約略交鋒,大昱軍便因爲人數寡少,開始向後敗退,貢鬆貢贊率兵一路追趕,尤其看見隊伍裡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更是氣急致壞地追了下去。
胸中被烈焰燒灼,一心想着將這大軍覆滅,將那人活捉起來,大肆羞辱一番。便這樣一直追,追出了十幾裡地後,貢鬆貢贊突然感到一絲不妙。感覺怎麼大昱軍逃跑的人數不多?莫非中了調虎離山計?心中大叫一聲“不好”,趕緊下令鳴金收兵。
但是,已經晚了。
就在那鳴金響起之後,由兩側突然涌出兩股大昱騎兵,包抄而來,將貢鬆貢贊趕回漫天寨的道路封死。同時,衛子君率領先前逃跑的昱軍突然折返,衝殺過來。三路同時夾擊,貢鬆貢贊被這突發的狀況攪得心煩意亂,心中又惦念着那幾乎空置起來的山寨,以至無心戀戰,只想着突破包圍。
直到,漫天寨上一股烽煙冉冉升起,衛子君脣邊溢出了一絲淺笑。她知道,由方固帶領的兩萬伏兵已經在後方攻陷了漫天寨。
而這邊由嚴敬光與副將冉平率領的兩股截擊吐蕃軍的昱軍,在看到那縷狼煙之後,突然急速向漫天寨方向撤回。
吐蕃軍陡即追了上去。
本應該兩面夾擊將吐蕃軍殲滅,但衛子君擔心昱軍人數寡少,人員傷亡過重,於是繼續向後撤去。一直撤到早晨走過的浮橋,過至河的對岸。
到了對岸,衛子君即命大軍將浮橋拆掉繩索,侵入水中。然後,下令大軍於岸邊露天休整。
“你想把吐蕃軍困死在對面?”妙州終於主動問起了軍情。
“困不死,也能困個半死。”衛子君彎了彎脣,“他們攻不上漫天寨,又不能從這裡撤離,無有糧草,連今晚的吃食也沒着落呢,呵呵——”說罷,開心的一笑。
妙州看着她的笑容有些出神,眼見她疲憊地椅靠在樹幹上,困得昏昏欲睡的模樣,心中卻還在算計着敵軍的生死,那般模樣甚是可愛。
聽陛下說,他可是嗜睡出了名的,卻能爲了大局幾日不睡,不由有些心疼起這個少年。
這一晚,衛子君下令露宿岸邊林地,見大軍都安然歇息了,自己也找塊空地,和衣就地躺下。
妙州看了那個瘦弱的身影一眼,便走出去,拔了一大抱的篙草鋪到地上,然後又將自己的外袍脫下鋪在草上,輕輕呼喚衛子君,“四公子——河邊地上有溼氣,到這裡睡。”
喚了幾次,見衛子君沒有應,便過去將她輕輕抱起,放在草上。放下時,看見她由於熟睡而凌亂的衣襟領口,露出纖細優美的鎖骨,他盯着出了會神,然後輕輕去扯她的領口,想將那片風景蓋住。
手指剛扯她的領口,便被衛子君一把捉住。妙州以爲她醒了,擡眼望去,卻見她依舊在熟睡。
四個晝夜沒睡了,難怪睡得這麼沉,妙州不由嘀咕。這人,被他抱走都沒有察覺,可是,領口輕微的扯動卻讓他如此敏感地緊抓住他的手。
看她修長白皙的手,將他抓的緊緊的,緊到骨節泛白,緊到他無法拔出手。他苦笑,算了,便這樣讓她抓着吧。就她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第二日,吐蕃軍便來到了河邊,見到的卻是損毀的浮橋,無奈只好沿着岸邊向西而去。
“殿下,吐蕃軍走了多時,我們是否該趕去漫天寨了。”嚴敬光問道。
“再等等,本日下午,山南道屯兵會前來會合。”衛子君從大興出發之日,即令人帶着自己的羽書前往調遣山南道屯兵,今日得知俏息,山南道屯兵會在下午趕至漫天寨。
“命人將浮橋修好,下午渡河。”
“是。”
直到下午,山南道屯兵如期趕來,兩軍於河邊會合,而後穿過浮橋趕去了漫天寨。
衛子君留下三萬精兵守護漫天寨,帶了七萬大軍繼續向上,於第三日傍晚,終於趕至了劍門。
劍門關,乃蜀北屏障,西川咽喉,素有“天下雄關”之稱,爲兵家必奪之地。劍門關憑高據險,峭壁有如城牆,獨路如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自古“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數百里古蜀道上,峰巒疊嶂,峭壁摩雲,雄奇險峻,壯麗多姿。如此屏障蜀郡的重險,着實令衛子君又唏噓感慨了一番。
此地,也早已被吐蕃軍佔領。
大昱軍于山中闊地駐紮歇息。衛子君手執地圖,依坐在樹下,斜陽將她的周身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恬淡而又柔和。
“殿下,如此險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們不能強攻啊。”嚴敬光帶着衆將領都圍了過來,齊齊在她身邊坐定。
通過幾日的接觸,這些將士們發現這個親王雖然有時候帶着一股王者的凌厲之氣,看起來威嚴而不可接近,但接觸起來他們便發現,這個親王其實很隨和。也不知她身上有着什麼吸引力,不僅是微笑的時候,便是冷着臉的時候,這些士兵也都願意往她身邊湊。
衛子君擡頭掃了一圈,“將方固也叫過來。”
待人都齊了,衛子君將行軍圖鋪在他上,道:“劍門關,不可強攻,但,又不可不攻,你們看這裡。”纖指在上面一劃,“劍門東南這裡有一條來蘇小路,嚴將軍,今晚你即帶五萬大軍由這條小路悄悄繞至劍門之南,斷其後路,而我們明日午後未時,在吐蕃軍極度睏乏疏懶之時,前後夾擊,一起發起進攻,記住,只要到了未時,無論發生何事都要進攻,不允許有意外。因爲,我們在前面,一定會按時發動進攻,此次定要一舉攻下劍門關。”
衆將們凝視着這個少年親王,她微微垂頰,專注地看着地圖,斜陽將她的睫毛掛上了一層金色,散落的幾縷髮絲閃着金光,隨風浮動,那口氣充滿着自信,好似勝利已經掌握在她的手中。她擡起頭,臉上是異常堅定的神色,衆將們覺得,好似,只要她說要一舉攻下,那便一定能一舉攻下。
斜陽緩緩落下,羣山籠罩在一片霞光之中,金紅的顏色,刺人眼目。
幾日來的行軍讓她沒有時間去洗一洗,素來潔淨的她,終於忍不住了。如果,能洗個澡就好了。
幾個閃縱,悄悄繞過後山,在一處山泉的隱蔽處停了下來。
清澈的眸光掃了一圈,細細聽來,沒有發現異況,便開始輕輕解自己的衣衫,褪去外衫,快速的去除內衫,然後快速的隱入泉水之中。
沁涼的山泉將她刺得渾身一抖,好在是夏季,身體很快便適應了這種溫度。由於平時不很出汗,洗澡只是一個習慣,所以只是淺淺的泡了一下,便知足的起身。
盈出水面的身體,掛滿水珠,光潤的皮膚,在斜陽的照射下呈現半透明的狀態,她輕輕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後背纖美的線條便輕輕流動出橘色的光暈。
只是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人已經穿好收拾妥當,繞過溪水,縱身從上山頭,撫平被風撩起的衣襬,擡頭,卻發現了妙州的身影。
衛子君心裡一驚,他沒看到什麼吧?
“四公子要去哪裡?爲何往營地相反的方向去?”妙州問道。
“去劍門關的對面看看地形,進攻的時候也好有個準備。”看他的反應,該是沒看到什麼。但他的臉上卻明顯有着一絲可疑的紅暈。衛子君想,那可能是霞光的原因。
“我陪你去。”
妙州緊隨其後跟了上來,兩人從上山頭,一路向劍門關對面走去。
一路探得地形,由對面高崖下來的時候,暮靄降臨了。
剛剛躍至山下平坦處,衛子君突的停下了腳步,一股森冷的寒意由心底升起,玉白的面龐在月色下越發的冰冷,一對俊眸微微眯起,凌厲的鋒芒在暗處閃着幽光。
而後,驚天動地的蹄聲紛杳而至。轉瞬,二人便被幾萬大軍包圍其中。
“可汗——別來無恙啊。”貢鬆貢贊驅馬援緩緩走出。
便是在這樣危機滿布的場合,衛子君第一眼卻是望向了他的上脣,發覺他的確沒有再蓄鬍須時,忍不住彎起了脣,“拖王子的福,還健在。”
“哈哈哈——”貢鬆貢贊硬是扯出一聲狂笑,“還健在?我看不止!好似還活得有滋有味呢。”
“活得還好倒也沒錯,只是衛風不解,王子不餓嗎?該是兩日沒有吃什麼了吧?”衛子君清冷眸光快速掃過月光下的吐蕃士兵,見其各個都是疲累至極,無精打采,顯然是處於飢餓的狀態。
“唉,青稞就沒有了,打幾隻野鳥,射幾頭野豬倒是也能填補些飢餓。”貢鬆貢贊故意一嘆。
“真是想不到,王子沒有撤兵去汶山。只是,流連在此地,恐怕也沒什麼意義。”按正常預測,他應該架起浮橋,過河趕去汶山郡,與那裡的吐蕃軍會合。
“誰說沒有意義?捉到你,便是意義。這便是我忍飢挨餓的目的。”貢鬆貢贊說罷,稱得上英俊的面孔徒然一寒,眸中射出一種類似猙獰的目光,高舉右手,周圍所有的吐蕃軍便齊齊揚弓搭箭。月光下,幾萬只銀箭閃着寒芒,直指衛子君所在的方向。
眼見這陣勢,衛子君心下發寒,她不怕死,只是怕連累了妙州。以前的她也不怕死,但今日的她有了牽掛。
腦中飛快地想着一切可以突圍的方法,可是這幾十萬大軍,裡三層外三層,全部舉弓向她,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兵器可以抵擋,便是前面第一波箭可以躲過,但後面一波又一波的箭難保不把她紮成刺蝟。辦法只有一個,那便是先發制人,擒住貢鬆貢贊。
衛子君主義打定,卻見貢鬆貢贊已經退入隊伍裡面,他的手還在高高揚起,“原本,我捨不得殺你。但如今看來,如果不殺你,我的吐蕃就不會有好日子過。”手,用力放下,“放箭!”
霎時,成千上萬只銀箭射來,衛子君欲挾妙州騰空從起,卻被妙州一把攬在懷內,“不能跳,外圍的箭會讓你在空中變成刺蝟。”挾住她的身體急速旋轉,平地掠起巨大的狂風,一股強勁的漩渦飛速轉動,將那驟雨般射來的利箭盡數卷落。
“妙州,衝入敵羣!”衛子君輕呼。妙州會意點頭,衝入敵羣,近身相接,弓箭便沒有用武之她。
不待第二波的弓箭到來,二人飛身欺入吐蕃軍,奪下吐蕃軍手中的兵器,舞動翻飛,殺向外圍。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吐蕃軍哀號之聲不絕於耳。
憑着二人的武功,想要突圍並不是難度,可是,就在近身肉搏之時,周圍突然加入二十幾條黑色身影,各個都是武藝高卓,形跡鬼魅,這使得二人的突圍增加了難度。
由於對方人多勢衆,且有幾人外功力絕不在衛子君之下。使得二人起戰越是艱難。
妙州的功力顯然是在衛子君之上,若想突圍不是問題,但因他極力護着她,而導致自己的功力無法施展。
“妙州,你快走。別管我,祛走。”衛子君急切地推了妙州一把,穹刀劈開一個黑衣人胸膛。
“別囉嗦,有那時間多殺幾個敵人。”妙州長刀一揮,噴薄的血涌出,一個黑衣人的頭顱飛了出去。
只是,越戰,場面越是膠着,吐蕃軍在外圍的糾纏令他們似乎總也走不出去。
就在此時,外圍的吐蕃軍突然發出幾聲哀號,接着場面混亂起來。
“有人殺進來了。”吐蕃軍大叫。
那衝進重圍的人直奔幾人所在方向,加入了這場混戰。
眼見那人將幾個黑衣人砍倒在地,衛子君不由仔細看去,那人卻蒙着臉,無法看清面貌。
由於這人的加入,幾人輕鬆了起來,邊阻擋着黑衣人的攻勢,邊向外圍漸漸靠攏。就在幾人要突出重圍之際,一隻鳴鏑,帶着尖利的嘯聲呼嘯而至。
任誰也想不到,貢鬆貢贊居然會不顧那些黑衣人的死話,在這樣混亂的場面,射出鳴鏑。
於是,隨着那一聲鳴鏑的尖嘯,數萬只羽箭齊齊跟着鳴鏑射出。只顧着與黑衣人纏鬥的衛子君只覺背後一涼,手中的刀險些落地。
“子君——”一聲心痛的吼叫想起,那蒙面人上前抱住衛子君。他揮起大刀,爲懷中人阻擋着四面射來的利箭,自己被射中多處卻不自知。
身邊的吐蕃軍也被遠處飛來的利箭射死無數,當一個年輕的吐蕃士兵被射中心臟膽的一刻,揮起了手中的穹刀,劈向那個只碩着爲懷中人擋開利箭的人。
一股鮮血濺出,面巾被刀橫扯而下,儘管臉上滿布猩紅的鮮血,衛子君還是認出了那個人。
“雲德——”
顫抖着伸手去撫他的臉,人卻徒然騰空而起。
眼見周圍士兵死傷無數,黑衣人幾乎被盡數射傷,正是突圍的絕佳時機,妙州挾起二人幾個閃縱,快速躍上山間的林地。 第三卷 大昱篇 第一百零六章 攻佔
大興宮崇德殿內,宮燈炫目,燭火搖曳,只着了內衫的年輕帝王,正在專注地畫着一副畫。
泰忠遞茶的時候偷瞄了一眼,又是那個人,陛下對那風王的心思,他這老奴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這禁忌之情……唉。陛下每日畫的都是同一個人。今日,那個人騎在馬上,回眸淺笑。
輕輕執筆,筆尖染上一團硃砂,正欲落下去,突然,心口沒來由的一沉,一件撕裂般的糾痛襲來。李天祁手捂胸口,臉色煞白,手上的筆驟然失力,觸上了畫面,鮮紅的硃砂在那雪白身軀暈染開來,好似一團鮮血,異常
的刺目。
心,從那一刻開始慌亂,好似才什麼被抽空。畫面那片殷紅,令他心頭揪緊。腦中浮現的,是衛子君在大殿上泫然欲泣的眼神,她的嗚咽聲,聲聲刺入他的心臟,刺得心頭滴出了鮮血。
“子君——”一聲呼喚由壓抑的胸膛發出,帶着陣痛,穿過了漫漫塵世月長風,穿過了層層巒峰,穿過了幽幽古蜀道……那聲憂傷的呼喚,讓處於淺淺昏迷中的人,緩緩張開了眸。
“子君——子君——讓我來爲她拔箭,讓我來爲她拔——你們都走開,走開——”劉雲德在妙州的拉扯下,掙扎怒吼。
“胡鬧。看你這身傷!”妙州禁錮着他的身體,向着帳外的士兵大叫,“林御醫還沒到嗎?”
因爲擔心衛子君的身體,李天祁將身邊最好的、他最信任的林樺敬派到她的身邊。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了。
“李總管,已經去叫了,就到的了。”旁邊的侍衛趕緊答道,這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侍衛總管,可不能得罪。
“讓我來爲她拔箭——”劉雲德已經失力的身體掙扎着,執着地喊着這一句。
“必須由我爲她拔。”妙州冷冷地道,一張刀削斧鑿般的臉帶着冷酷及不容置疑的神色。
“我是她最親密的人——”劉雲德不顧一切地喊道。
妙州聞聽此言一愣,劉雲德便掙脫妙州的束縛,搖晃着衝入大昱軍主帳。
衛子君臉色蒼白的趴在榻上,右肩及後背赫然插着兩支利箭,鮮血,幾乎已經染紅了整個後背。很少出汗的她,額上已經滲出一片冷汗。
“子君——”劉雲德輕聲喚着,拿起短刀輕輕劃開她的衣衫,將後背的衣物輕輕剝除,露出了大片脊背,直到露出了那兩處傷口,方纔住手。待努力撐着做完這一切,人便暈倒在地上……
望着那片雪白光潔的肌膚,看着那優美的背型,那背部柔和的線條讓妙州的臉有些燥熱。
“四公子?”妙州輕聲呼喚,“要拔箭了,可能要割開一些傷口,會很痛,你抓着我的手吧。”
“殿下,要忍住啊。”林御醫輕輕拿起纖薄的小刀,緩緩劃入那劍傷處的皮膚。
“唔——”衛子君一聲悶哼,抓緊了妙州伸過來的手,額上已經溼淋淋的一片,貝齒緊緊咬住下脣,纖眉痛苦的蹙起。
隨着那刀片的深入,手越來越用力抓緊妙州的手,皙白無血色的手指,微微顫抖,將那箭陡然拔起時,衛子君一口咬上了妙州的手臂。
待那背上的疼痛減輕,她似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險入半昏迷中。軟軟地趴在那裡,手上的力道也鬆了。
妙州輕輕撫着她溼透的髮際,被她壓在臉下的手抑是不捨得抽出來,那溫軟細滑的觸感,令人貪戀,甚至,她的脣,輕觸着他的手臂。
輕輕拿了浸溼的棉布,擦拭她後背的血,向來堅毅冷硬的面孔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將擦到兩側時,手便止住了,任那血由側邊滑入肋處,卻沒有去擦,反而將兩側微微下滑的衣物,輕輕拉起。
“明日巳時,叫醒我——”神智只剩了三分的人,依然能夠清晰地下達命令。
“不要想了,你需要養好傷。”妙州拉起薄被輕輕蓋住她的後背。
“必須叫醒我,明日未時要攻劍門——”半昏迷中的人張開了迷濛的眸,執着地望向面前人,直到妙州應了一聲,才合上眼睫,安然昏睡過去。
清晨的山谷,若美麗的水彩畫,羣山峰巒疊嶂,綠樹參差掩映。在離劍門關幽谷三百步遠的對面峽壁上,有一處平坦突出的岩石,剛好平對劍門關的城樓。
衛子君向着那個方向看了半晌,轉身走向劉雲德所在的大帳。
一直昏睡的人,未有清醒,英俊的面龐有些蒼白,使得那緊皺的濃眉異常的醒目。左臉被一塊白布包紮覆蓋,上面有些微的血跡滲出。
顫抖的手,輕輕揭那層布,一條猙獰的傷口由顴骨澤至下頜。撲簌簌的淚滾落,手觸上他的臉,輕喚,“雲德——”
許是由於頸項上滴落的冰涼觸感,許是那聲微顫的呼喚,許是那輕輕觸上面頰的冰涼指腹,昏迷不醒的人,輕輕張開了眼眸。待看清面前的人時,一絲滿足的笑意浮上脣邊。
“雲德,你醒了?”流淚的人驚喜撫着他的臉,“快快好起來,等仗打完了,我就帶你去找師傅,他一定可以醫好你的臉。”
“我變醜了,是不是?”劉雲德輕笑,大手擡起,去擦她的淚眼。
“不醜,還是那麼好看。”衛子君強扯出一絲微笑,喃喃道:“太好了,終於見到你了。這麼久,你去哪裡了?我一直在擔心你們,迭雲呢?迭雲在哪裡?”
“迭雲回鹿領谷了,至於我……”劉雲德的面上閃過一絲寂寥,“我一直在你身邊。”
衛子君驚詫地望着他,“一直在我身邊?”
“是,我把迭雲送回去,便返了回來。我一直留在西突厥,然後跟着你回大昱,又跟着你來到這裡……我,怕你會有危險……”
一絲疼痛劃過心底,深深的內衣撕扯着她的心,眼中的淚更是洶涌而出,撫着面前的臉孔,輕喃,“雲德,你別這樣,別這樣對我,你該讓我怎麼辦啊……”
她該,怎麼辦……不知道,該怎麼辦啊……不想面對的,便是這樣來了,不想沾染的,卻偏偏的惹了滿身,這樣的情誼,叫她如何來償還。異世的情愛離她太遠,這樣男子,就象空谷中的蘭草,潔淨,不然纖塵,是她想放在懷裡呵護的,象至愛親人一般呵護的,只是這男女之情,她如何給得了他……
託着沉重的步伐,擡頭望天,任是如何,也難以甩脫煩亂的心緒。心中的重擔,一日重似一日。如今,又偏偏生出了情債。
以前的她,遊刀在商場,看夠了那些男人的嘴臉,各個想將她灌醉拖入客房。他們的愛情,不就是慾望嗎?男女之情?何其膚淺。
不想,迷陷在那種情裡,在她的世界裡,親情勝過愛情。愛人可以傷害你,愛人自私,愛人不停的要求。父母從不會傷害你,只會無私的愛,無私的奉獻,無論我們怎樣的對待他們,也是不離不棄。
這樣的愛,纔是永恆的愛,雲德,給你這樣的愛,不好嗎?
唉——真是不知,該怎麼辦啊。
“殿下,今日您就不要出戰了,傷口會裂開的。”林樺敬望着走至帳前的衛子君,她穿着一身輕便的騎服,蒼白的臉色近乎透明,略顯的疲態讓她看上去有些柔弱。
“無妨。”衛子君淡淡的答,清淺的擡眸,那周身散發的氣勢,既淡定而又決絕。
不做片刻的遲疑,即命人叫來了幾位大將,到帳中仔細交代了軍情。那名叫做方固的參軍即將被她升爲將軍,她看得出,他是一個將才。
待交代好一切,午時方到,衛子君即帶着二十精兵上了劍門關對面的峭壁。
那方突出的壁石,也只能站二十幾人,這些跟隨的士兵都抱着大把的弓箭,謹慎尾隨其後。
輕輕靠坐在峽壁,沉冷的眸光凝視對面的爭一絲動靜。直到,對面響起了號角。
衛子君站起身,輕輕伸手,“拿來。”
旁邊的士兵即將手上的長弓遞給她。
眼看着方固帶兵由正面衝上劍門關,衛子君揚弓搭箭直指劍門關隘,飛揚挺拔的身姿,仿若遠古的戰神,若精美的雕塑,弓如滿月,手臂卻紋絲不動。
周圍的士兵都張大了眼晴,崇拜的望着他們的主帥,便是連倚靠在崖壁的妙州,那千年不變的冷硬的臉,也是微微一動。
漲滿的弓,驟鬆,銀色的利箭,帶着催金裂石之勢,撕裂空氣,尖嘯着破空而出。
對面守在劍門關隘口的士兵倒下了。
衛子君的後背,滲出了鮮血。
“殿下——”身後的士兵望着那片鮮血發出了驚呼。可是他們又無能爲力,他們的力量,無法達至這種射程。
“四公子——我來射——”一直沉冷的妙州,終於忍不住了。
“你比我射得準嗎?”指尖輕夾羽箭,再度揚弓,雪亮的利箭,挾着風雷之音,穿越峽谷,直直穿入對面士兵的胸膛。
一箭,又一箭,精準而狠厲的箭,將那險惡的雄關打開。
直到那幼嫩的肌膚抵不住粗糙弓弦的摩擦,指肚滲出了鮮血。
直到,大昱的精兵幾乎沒有傷亡的衝過了劍門關。
大昱軍前有方固,後有嚴敬光,兩股大軍前後合力圍殲,不出兩個時辰便攻佔了劍門關。
此險關被破,大昱軍便一路勢如破竹,挺進漢源坡,佔領普安,進佔涪城,沿途吐蕃守軍皆未戰即潰,不戰而降,大昱軍順利西進。攻破劍門第四日後,大昱軍直通蜀郡城下。
當大昱軍先鋒趕到的時候,正值吐蕃軍大肆攻城,大昱軍乘勝一鼓作氣,擊潰了攻城的吐蕃軍。吐蕃軍死傷無數,四散敗逃而去。
戰後的蜀郡城下,血流成河,漸斜的陽光,灑在潰敗的鐵甲兵器之上,閃着頹廢的幽光。賀魯久久地矗立在城牆,一直遙望,望着遠方。
直到,當那如烏雲翻滾的昱軍席捲而來時,當那抹身影出現在賀魯的視野時,賀魯由城牆跳了下去。
一直向着那個身影奔跑,向着夕陽下那個異常耀目的身影,那個便是混在人羣中也會發光的身影。
他躍上了她的馬背,由身後將她緊緊抱住,將頭埋入她的頸項,深深的吸了口她身上的氣息。斜陽將溫暖的紅色光影投到他們的身上,天邊,雲舒雲卷,彩霞漫天,一排大雁由空中掠過,漸飛漸遠,直直飛入夕陽橙紅的光暈之中……
“賀魯,快放開,幾萬大軍看着呢。”衛子君尷尬着去掰賀魯的手。
“看着?你身爲突厥第一男寵的時候怎麼不怕羞?你當着衆臣的面抱我的時候怎麼不怕羞?嗯?你這妖精!”賀魯將臉向前伸,該得自己的鼻尖可以撥弄到她的耳朵。
周圍的士兵見到這情景,都漲紅着臉垂下頭,又忍不住從頭盔下挑起眉眼偷看。通過這些日子的共同經歷生死,一起風餐露宿,這些士兵對衛子君已經是又敬又愛。她勇敢堅毅的性格、儒雅智慧的風姿、無堅不摧的氣勢,都已經在他們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在他們心中佔有了無可替代的位置。所以,自己敬愛的人,便是有什麼特殊的嗜好,他們也不會取笑,只會垂低着頭,來回避這令人尷尬的場景。
“賀魯,你想死嗎?”眼見周圍士兵的臉已經漲成豬肝色,衛子君用手肘憤怒的向後一頂。
“唔——”賀魯吃痛一叫,險些栽下馬去。
衛子君一驚,“賀魯,你受傷了嗎?”
“小傷,兩軍交戰時傷了一點,都已經好了。你沒有事吧?”賀魯出神的望着她的背影,細細查看她的周身,修長的大手覆上她的纖背,輕輕撫摩。
一旁的妙州,濃眉一皺,抿起堅毅的嘴角,冷冷轉過臉去,不再看那兩個人。
大手輕輕的撫,好似這樣撫一撫便很知足。突然,手上一頓,他發現了她後背的肩胛處有一絲血跡,他伸出手指輕輕捻揉了一下,那血跡便殷染開來。
“嗯……”衛子君痛得呻吟了一聲,“賀魯——你做什麼?
“你受傷了——”賀魯心痛他大叫一聲。
隨即兩手環過她的腰,奪過繮繩,一夾馬腹,向着城門衝去。 第三卷 大昱篇 第一百零七章 上藥
二人一路馳到軍營,賀魯即將衛子君抱入室內。
“賀魯,住手……住手……”衛子君捉住賀魯來剝衣服的手。
“你在流血——”賀魯拿開她的手,又來扯她的衣襟。
衛子君緊緊拽住領口,“沒事,習慣了。等林御醫來了再說。”
“別任性,先給我看看傷勢。”賀魯扯住領口往外一撕。“別……別撕……這衣斜……很貴的……”衛子君吶吶道。依舊執着地拽着領口。
賀魯沒有理會她,用力向兩肩一拉,外衫便被扯到了肩下,露出雪白的內衫。
眼見衣襟凌亂的衛子君,說不出的誘感,潔淨透明的似塊美玉。賀魯克制不住地抱住了她,將臉蹭上她的臉,“我想和你做……做……書上那種事。”
衛子君身體一僵,瞪大了眼晴。
“你和先王應該經常做吧,我也要做。”賀魯的呼吸有些急促。
衛子君聞言愣了愣,隨即又羞又氣。“賀魯,你想死嗎?”
“如果做了,死了也行。”賀魯抱着她的身體在激烈的抖動。
衛子君氣得一陣眩暈,一拳打在了賀魯臉上,“給你做,便是這樣做的。”
賀魯一把捉住了衛子君的手,扣住了她的脈門,“你這樣會拉壞傷口的,老老實實給我看看傷口。”
“賀魯——你大膽——”衛子君怒道,“還不放開我的手?”
賀魯根本不理睬那聲假意的威脅,“要殺要刮,止了血再說,先給我看看。你都把我看光了,還親了我的身體。我連看都沒看過呢。”賀魯忿忿地去扯她中衣的領口。
她親了他的身體?衛子君迷惑,“什麼?時候?”
“你喝醉的那次,你親了我這裡。”賀魯指向自己的胸部。
啊?她於過這種事?
“下次我也要親這裡。”賀魯的手指戮了戮衛子君的胸。衛子君瞬間暴紅了一張臉。“拿開你的手——”
“今日不親,我只想看看你的傷勢,乖乖給我看看。”賀魯的手又來剝她的中衣。
手上失力的衛子君一陣驚恐,“賀魯,住手,快住手——”情急之下張口咬上了賀魯的手臂。
兩人正糾纏不清的當兒,房門“咣噹”一聲被一腳礙開。“放開他——”妙州疾衝過來,單手拽起賀魯的後衣領,向後一甩,賀魯立時被甩向了門口,正好與掙扎着闖進來的劉雲德撞了個滿懷,猝不及防的二人一起滾落於地。
眼看着這場面,衛子君無奈地手撫額頭,“都出去——”妙州看了眼狼狽的衛子君,將她的領口拉上,“等下我來幫你上藥。”
話音才落,劉雲德掙扎着從地上爬起,“別碰她,我來幫地上藥。”
“向來是我幫地上藥,幾時輪到你們?”賀魯彈起身,怒視二人。
衛子君心中一陣煩亂,一絲不耐涌了上來,以儘量緩和的口氣道:“都先出去,我靜一靜。”
妙州聞言愣了愣,“你先脫了衣裳吧,等會林御醫便會來了。”
待幾人出去,衛子君心中哀嘆,這傷的真不是地方,叫她自己脫光,然
後再老老實實趴在那裡?她怎麼能做的到,這性別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
爲何,他不懂,怎樣去抓住。爲何明明痛着明明不忍,卻還要一次次的傷害,真的恨,恨自己的無力,那個柔柔喚他二哥的子君被他越推越遠,因爲急切的想要拉回,卻一次次推得更遠。
那麼善良的他,那麼心軟的他,便是一個乞丐都可以贏得他憐憫的心,爲何,他卻做不到?到底,該如何去做?想起他,便心痛,尤其這兩日內,痛得厲害。
穿過外袍的縫隙,手中輕輕撫摩着一塊玉佩,這玉佩,他一直掛在裡衣的側擺,經過兩年時間的撫摩,好似沾了人氣般,異常的光亮瑩潤。
“陛下,陛下?”大臣們輕喚,他們一向勤勉的年輕帝王向來很重視早朝,對於大臣們的奏報從不曾有過片刻的疏忽,今日,卻是怎麼了?
回過神來的李天祁,將手緩緩從玉佩上鬆開,“嗯,接着說。”
“陛下,此次在西突厥設立的安西四鎮中的于闐,但乎與吐蕃有所勾結,臣恐怕他們聯合起來對付西突厥,奪取龜茲,控制絲路,陛下看是否該對那個于闐王有所挾制?”中書令鄒文光道。
“此時吐蕃目前正與我大昱作戰,便是他們有這個想法,亦暫時不會拉長戰線去遠征。此事等風王回來由他來解決吧,此地已經交由風王管轄。”話落,掃向羣臣,“今日就到這裡吧,衆愛卿都散去吧。”
回到崇德殿,輕輕在衛子君常坐的位子坐下來,打開面前的一個摺子,這是她最後批的一個摺子,上面是她飛揚大氣而又靈秀的字體。
那想念突然刻骨銘心地涌來,侵蝕着身體,無孔不入地滲透了空氣。手輕輕撫上她的字跡,輕輕撫摩。
“陛下。”秦忠喚了聲,“這幾日的用度不用送去將軍府了吧。”
“照常送。”將那本摺子的批註又讀了一遍,他的批註永遠高瞻遠矚,見解獨到。
“陛下,風王不在,也不是個把月便能回來的……”秦忠沒繼續往下說。
“照送!等他回來再用。”好似,只有這樣照常送下去,他纔會覺得那個人依舊離他不遠。
“是,陛下。”
秦忠方退下,門外即傳來一聲通報,“陛下,中書令鄒文光求見——”
“陛下,邊疆捷報——”鄒文光進來即興奮地報道。
“拿來看看。”李天祁也是精神一振。
“捷報還在門下省覈查,是劍門關守城的副將冉平奏報的,漫天寨與劍門關已經被我大軍破獲。”
“有沒有人受傷?”李天祁緊張地問,最近想起子君,心裡便慌得厲害,總是有絲隱隱的不安。
“好似聽說風王受了傷——”鄒文光答道。
李天祁手一抖,白玉茶盞於手上掉落,接觸她面的一刻發出了脆裂的聲響。
他受傷了?他受傷了?
“傷在哪兒了?可有危險?”聲音裡有了一絲明顯的顫抖。
“好似中了兩處箭傷,在哪兒倒是沒有明說,聽說風王傷後即帶兵去了蜀郡,想來應該無礙的吧。”
會無礙的嗎?不,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他,那個人從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便是再重的傷,他也是會去的。
“即刻給朕備馬,朕要去蜀郡。”李天祁合上手中的摺子,站起身來。
“陛下,使不得啊。”鄒文光連忙阻止。“陛下萬金之軀,怎可隨意啊。”
“朕意已決,處事不可給外人知道。”李天祁邁開大步走向門外。
“陛下,便是去,也要帶領大軍前往,您一人單槍匹馬,太過危險啊。”鄒文光極力勸阻。
“大部隊行軍,太過緩慢,即刻備馬,我一個時辰後出發。”不容置疑的語氣,何是天塌下來也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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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傷了?
他的子君受傷了?
子君——
“殿下,您這傷口要再裂開一次,我便是再回天有術,也不能保徵您不留疤痕了。”林樺敬的口氣明顯是在責備這個不聽枯話的患者。
衛子君半裸着後背,趴在榻上,任由他嘮叨,反正他已經說了不下幾十次,再聽一次又該何妨。
“林御醫,能否讓傷口快點好,不然,我只好帶傷去攻汶山了。”
“以殿下目前這狀況非但不能快好,還要比平時慢上很多。”林樺敬看向旁邊的妙州。“不是跟你說過不要蓋被子嗎?”
妙州支吾了兩下,盯着衛子君的後背,沒有出聲。
林樺敬收拾好了包裹,“從今日起,殿下晚上睡覺不可蓋被子,白天也不要穿衣裳,這些都會阻止傷口癒合。而且,再也不準再拉開傷口了。”林樺敬將一個小瓷瓶放入妙州手內,“晚上要有人守在他身邊,每隔一個時辰便要上一次藥。”
“交給我吧,這事由我來做吧。”
幾人同時轉頭,看見那風一般走進來的人,都吃了一驚。
當衛子君看見那個直直盯着她的後背走進來的身影時,臉上涌起一件燥熱,要知道,他可沒見過自己這丟人的模樣,也沒見過自己這般裸露的模樣。
“陛下——”,看見他們的陛下風塵僕僕,俊臉明顯的消瘦了一圈,林樺敬擔憂的叫了一聲。
李天祁揮揮手,“你們都先下去吧。”
待幾人下去,李天祁才迫不及待地去撲上去查看她的傷口。衛子君一陣羞臊,情急之下,慌亂去扯自已的衣裳,卻被李天祁捉住了手。
那手緊緊地攥着她的,微微的發抖,一雙眼,緊盯着她的背,待發現傷口沒有大礙以後,一顆懸了一路的心,終於放下,輕嘆一聲,將頭理進她的頸項,似是虛脫了一般,久久不動。
清爽的男性氣息燻蒸着她的臉,臉上的燥熱越發厲害,不得不出聲提醒“伯……陛下……請陛下起來說話。”
“我困了,讓我睡會兒。”怎能不困,日夜急趕,蹌死了兩匹馬,平時八百里加急也要近兩日的路程,他一日一夜便趕來了。這一路上都沒有合過眼,現在,真是好睏。
“陛下不可這樣睡啊,陛下起來去榻上睡吧。”衛子君推了推他。
“好。”李天祁起身脫了靴,便由衛子君的腳下爬了進去。
衛子君大驚,“陛……陛下……不是睡這裡啊。”
李天祁根本不理她的抗議,手攬上她的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滿足地睡去。
衛子君心中一件哀叫,他怎麼能睡在這裡啊,這樣連她翻個身也成問題,她可是沒有束胸的啊。
萬般無奈,哀嘆一聲,將衣衫的領口又向上拉了拉,再將被子緊緊側抱在懷裡。擔憂了半晌之後,終於忍不住睏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