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公子——”聲音從頭上傳來。
衛子君擡頭一看,卻是陳將軍。
“衛公子快上來說話。”
衛子君想了一下,便提起長衫走了進去。
上得二樓,陳將軍已在樓梯口候着,兩人抱拳寒暄了一下,向座位走去。
看到座位上還坐着那日酒樓所遇的白衣男子與黑衣男子,衛子君略感詫異了一下,但想起那守衛的話,應該這幾日他們都在一起,便不再驚訝。
“二位公子,幸會,幸會。”衛子君抱拳道。
“十幾日不見,你倒是越發比我長得俊俏了。”那日的黑衣男子今日卻穿了一襲白衫,捻着茶杯並不還禮,只是看向衛子君的鳳眼突的一亮,“咦?你這衣裳穿得好看。”說着伸手上去扯了扯她的衣袖。
衛子君今日穿了那件黑色粗布長衫,長長的交領領口邊外圈鑲了一條一寸寬的灰藍粗布花紋的鑲邊。發上灰色發冠,腳上黑色薄靴。
“這粗布的衣裳怎麼也能如此好看,不如我這件給你,來,我們換掉。”說着已經起來動手扒衛子君的長衫。
“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公子每次都是這麼驚世駭俗嗎?”衛子君雙手拼命扯着自己的衣襟,一張玉臉已是飛上兩糰粉紅。
衛子君求救的目光望向白衣男子,但白衣男子卻沒有動,不知爲什麼,他倒是很想看看那衣衫被扒下來會是什麼光景。
衛子君見白衣男子沒動又看向陳將軍,可那陳將軍卻是盯着她臉上那兩團紅暈發呆。
衛子君心中哀叫了一聲,只有死死護住自己的陣地。“公子先放手,公子喜歡我回頭脫給你便是,總不能在這裡脫呀。”
眼見她拼死扯着那衣襟,恐怕再扯下去就扯爛了,只好鬆開手作罷。
衛子君鬆了口氣,抻了抻被揪得皺巴巴的衣襟。那修長的白指在黑衣上走動擺弄的樣子煞是妖異惑人。
行兇之人忍不住又伸出手攥住衛子君的手指。
見到她充滿恐懼與驚駭的目光,行兇之人撲哧笑起來。“拉你坐下吃飯!想什麼呢?”
衛子君舒口氣坐下來。她真是怕了他了,怕的程度足以用恐懼來形容,這個人太難纏了。
“想吃些什麼?”白衣男子問她
“公子請客?”衛子君反問。
“當然是你請,你把我們的錢都搜刮沒了。”白衣男子裝作很懊惱的樣子。
“公子你看我這麼瘦,怎麼忍心讓我請客?再看公子你腦滿腸肥的樣子,不如你借點錢給衛某用吧。”
“我的錢可是都給了你了,你還好意思拿我的?”
“公子不會那麼吝嗇吧,我似乎記得可是有人答應了要給我一千兩的。”
“哈哈哈哈,自是不會少了你的。”
“客官,菜來了——”小二一聲吆喝,端着菜上來了。
“小二,再添兩個你們拿手的好菜。把你們的東陽酒拿來一罈。”白衣男子吩咐着小二。
“得嘞,客官。”小二應聲而去。
待酒菜上齊,白衣男子端起酒杯:“來,我們重新介紹一下,衛公子,在下李天祁,字伯遠,這位是陳長陳公治將軍,這位是李鴻翊,字尚真,我們都年長過你,就兄弟相稱吧。”
“叫我公治兄就好了。我們就不要將軍公子的了,聽着彆扭。”陳將軍向着衛子君舉杯道。
“在下衛子君。”衛子君也舉起杯子,想到這酒是不能免的,又苦於自己酒量不大,不由輕蹙了下眉頭。
李鴻翊見了輕笑:“你怕醉?今兒定叫你不醉不歸。”
好在這酒樓華貴,杯子也小巧精緻,也就一兩的樣子,這酒也不算烈,飲過後,喉嚨居然滑過一抹清涼,餘香饒口,綿綿不絕,不由讚道:“好酒!”
“賢弟果然識得之人。”陳長說罷,又給各人杯中添了酒。然後舉起杯。
“所謂不打不相識,衛賢弟,想不到那日感覺投緣,今日竟真能有緣相聚,人生樂趣莫過於此,來,我們飲了這一杯。”
衛子君看看那一罈酒,心中發苦,這一杯又一杯,幾杯下去她就會暈了。
“公治兄這一杯,子君一定要飲,但是子君不勝酒力,這杯過後,就由着子君小酌如何?”說罷,看看幾人的反應。
“衛賢弟,這樣顯然不夠公平,不如這樣,我們玩個既公平又不會多飲的遊戲,聯吟如何?”李天祁問道。
“甚好,甚好,我最是喜歡,妙令、聯吟都可。”李鴻翊拍手稱快。
“好,甚好,一人出對,三人答,答不出者答不工整者都要罰酒,但這出對者一定要對得出下聯。”陳長異常興奮起來。
三人同時將目光看向衛子君。
“好!”衛子君痛快點頭。
對對子,難不倒她。她的才名在圈子內幾乎人人皆知,她記得以前曾說過一句玩笑話:“如果到了古代,我可是琴棋書畫的才女呢!”可沒想到,人真就來了。
“那好,衛賢弟不善飲,就由賢弟先出。”李天祁道。
“承讓!”衛子君略一思索,隨即道出:“煙鎖池塘柳。”哼哼,這是乾隆老兒的絕對,先給你們個下馬威。
“月籠小築煙。”李天祁答道。
“答得好,答得好,煙鎖柳,月籠煙,池塘對小築,妙啊,真是妙。”陳長拍手稱好。
李天祁不無得意地看向衛子君,後者但笑不語,看向正在苦思的李鴻翊,“怎樣,有對兒了嗎?”
李鴻翊凝眉苦思,搖搖頭。“伯遠,你答的意境雖好,但仍是不工,這煙鎖池塘柳,分別有金木水火土五個偏旁呀,我看我們還是各罰一杯吧。”說罷拿起酒杯一飲而進。
另外兩人苦思了一下,搖搖頭都喝下杯中酒。
“衛賢弟,說說你的下聯吧。”陳長好奇不已。
“茶烹銎壁泉。”心下竊笑,這後對可是都上了報的。跟我玩,你們的死期不遠了。
這下聯兒金木水火土俱伏在字下,意境又是不錯,幾人覺得甚妙,於是甘拜下風。
下一個輪到李天祁出題,李天祁想出一個應景的對兒,遂將頭轉向窗外,看到樓下一個穿着青衣的小二正在請幾個纔到的客人入店,心中一動,口中道來:“青衣廝引入丹鶴。”
衆人一聽,都難住了,要知道這應景的對兒,最是難對,因爲對的人也要即景相對,況且這裡面隱藏了主語,只說引入,而且這裡的丹鶴後面又隱藏了“樓”字,是必也要隱藏個字才能工整。
衛子君也有些犯難,雖然她什麼生冷偏的對子也都對過,但即景的真沒對過,思忖間看向窗外尋些景物。見對面街上的一處茶樓,一個紅衣小婢正扶着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走出來,小心的下着臺階。衛子君擡眼掃去,那茶樓匾上寫着“凝塵齋”。
衛子君掀起嘴角輕笑,娓娓道出:“朱袖人扶下凝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