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闆領着慕二郎去的,正是洛城鼎鼎有名的第一大賭坊,也是唯一一個賭坊,其實早在薛老闆來找了自己之前,慕二郎便已經動心了的,他曾經三番四次地在賭坊門口逗留,只是一想起了家裡還有一個如此死板的老太太,還有一羣愛嚼舌根的婦孺,若是被她們知道了,一定會將慕家攪和個雞犬不寧,那還得了!
慕二郎一想到這裡,也只能作罷,只是心裡仍舊是不甘心的,如今聽了薛老闆這樣一說,不禁愈發的動心,雖然薛老闆最後領着他到了賭坊之中,慕二郎也只是稍稍地猶豫了一番,便走了進去了。畢竟那些話從薛老闆的口中說出來,不讓人心動,自然是不可能的,然而,他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算計了。
起初還是接連不斷地贏了好幾倍的,慕二郎一時高興,這時那薛老闆也在他的耳邊攛掇着自己,“二爺,何不趁着這個機會多下注,多贏些日子,我看二爺印堂發紅,真是紫氣東來的徵兆啊!”
他這樣一說,慕二郎是愈發的高興,似乎已然是忘乎所以了,沒有看見薛老闆嘴角笑容的異樣,自然也沒有看見賭坊坐莊的妖媚的女子眼裡的精光。
未央站在暗處,眉眼微挑,看着慕二郎就暴露在了衆人眼前的那一雙貪婪的眼睛,她的心思再簡單不過,慕二郎有所節制自然最好,只是以他的個性,自然是不會就此罷休的,若是他最後落得了傾家蕩產的地步。那也只能怪他自己了,林老太太是不會拿出錢來個他的,沒有錢,未央倒是要看看這個慕二郎究竟同敬王做生意!
果然,未央就這般眼睜睜地看着慕二郎的一張老臉是愈發的冷峻了下來,他顫抖的手握着下注的賭碼,眼裡似乎只剩下了一片昏暗。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這般發生了,慕二郎自己也難以置信,怎麼一下子就輸得這麼慘!
他突然有些不甘心,自己不能賠了本,輸了的自己一定要想方設法贏回來才行!
這樣想着。慕二郎便陷入了昏天黑地的廝殺之中,不知不覺之間,天色早已濛濛大亮,而慕二郎的身上早已身無分文,他環顧四周,卻沒有想到那個薛老闆早已逃之夭夭了。慕二郎一時氣急,都是那個薛老闆害的!
未央看着慕二郎咬牙切齒的模樣,他是還想要下注的。只是身上但凡是值一點銀子的,都被他拿來賭了,慕二郎不服輸,大聲吆喝着自己乃是堂堂慕家的二爺。還拿不出這點銀子麼!說着又要躍躍欲試,只是賭坊的人向來不近人情,慕家的人脈是廣不錯,只是這偌大的賭坊既然能夠在洛城之中佔得一席之地,難道還怕這慕家人不成!
自然是不屑的,慕二郎很快就被人扔了出去,此時集市早已熱鬧了起來。那個慕二郎,平日裡在洛城中囂張跋扈,又長着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因而很快就被洛城的百姓們認了出來,一個個指指點點,無不好奇這個慕二郎爲何會落得了這般的地步,慕二郎哪裡有這般狼狽的時候,又見了圍觀的人,趕緊喚了小廝來將這些人轟走,自己卻是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自個兒屁股,只氣哼哼地走掉了。
未央在這件事情上也賺足了便宜,賭坊的坊主是一個妖豔的女子,在這嚴寒的天氣卻只穿着一件單薄的雪紡衣,外頭只罩一件豹紋襖子,衣領很低,酥胸半露,就是未央被這長安與洛城保守的民風薰陶了許久之後,看見這般香豔場景都是要面紅耳赤的。
那女子只是淺笑一聲,伸手從小廝手裡拿來了一疊的銀票子,“六姑娘,這是我們先前說好了的,您數一數吧!”
那女子說着也不忘衝着四周黑着眼圈的男子們拋了一個媚眼,嘴角的笑容美豔的不可方物,未央咧着嘴笑着,想都不想就將票子揣進了自個兒的懷裡,直笑道,“不必數了,老闆娘,咱們都那麼熟了,我還不相信你麼!”
女子依舊媚笑着,一雙白皙的手指似有若無的撩撥着鬢角的一縷秀髮,直叫人看得如癡如醉,見未央正欲離開,她便低聲叫住了她,似笑非笑,“六姑娘還真是不禁人情,自己家的二伯,也敢這般捉弄!”
“呵呵,”未央卻只是傻傻地笑了幾聲,並不像解釋太多的。
其實未央心裡想的是,若是你是我的話,恐怕比我還要狠吧,一個女人,竟然能夠開了這麼大的賭坊,卻能夠得到洛城不少人的敬重,未央初見識了這位老闆娘之時,也是愕然,想着又是一門生意經可以學着的。
女子見未央若有所思的模樣,只是淺笑幾聲,忽而說道,“你可別忘了我的事情,白湛的藥……”
未央做了一個心領神會的手勢,便笑着離開了,心裡卻思忖着沒有想到白湛竟然還有這般的靈丹妙藥,聽說那女子都已經四十歲了,只是看上去還是如同二八年華的少女,若不是這般妖豔的話,未央想着自己有機會一定要問白湛討些丸藥來的。
只是未央沒有走幾步卻又停下了腳步來,白湛既然有這些藥,那他自己的份肯定沒有落下的,只是白湛如今究竟幾歲了,不得而知,未央這麼一想,不禁瞪大了眼睛,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
未央這樣想來,不禁加快了腳步,卻沒有拐進了一旁的仙樂樓之中,只是到了一處小小的弄堂裡,這是洛城一處最爲偏僻與荒涼的小巷子,每個人都是繞道而行的,也只有未央纔會怡然自得地走在裡邊,似乎絲毫沒有被這臭氣熏天的環境給嚇到。
早了許久纔到巷子的盡頭,視野開闊起來,竟然是一處破舊的廟宇,裡邊或是坐着或是躺着三五成羣的一些衣衫襤褸的惡人,見是未央來了,一個個不禁笑得愈發的開心,讓人驚異的是,這些人雖然衣衫破爛,臉上也是黑不拉幾的,反倒是襯托得一口大白牙愈發的閃閃發亮,未央每一次看見他們的時候都有些好笑,總是要取消幾句的,“我說你們既然都不是愛乾淨的人,何必一個個要將牙刷的那麼白,看着還真是彆扭!”
爲首的一個乞丐眯着眼睛,只是笑道,“姑娘又來開我們的玩笑了,都說病從口入,我們雖然是乞丐,不過也是講衛生的乞丐,嘴巴里邊乾乾淨淨的,才吃得嚇東西不是!”
還真是奇葩的一羣傢伙,未央翻了一個白眼,隨即決定了自己應該是要拒絕與他們交流的,這樣想着,她忽然故作神秘地笑了起來,“看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麼好東西!”
說着她從懷裡掏出了東西來,那些乞丐們瞬間聚攏了過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雖然看起來髒兮兮的,只是聚在一起的時候卻連一點兒味道都沒有散出來,還真是令人費解。
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了未央的身上,只是看着她拿出的卻是一沓銀票子時卻紛紛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有些人甚至打了一個哈欠,正準備回去睡覺了。
這倒是出乎了未央的意料了,她雙手叉腰,一瞬間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大聲嚷嚷着,象牙喚會已經是散去的乞丐們,“這可是錢啊,你們難道就不動心麼?”
只是事實上,大家夥兒還真的是不爲所動,未央是愈發覺得這些人奇葩了。
還是那個爲首的乞丐們懂得未央的心思的,只是雙手奉上了一個小冊子,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未央,只說道,“姑娘,這是我們這一個月來蒐集到的。”
那乞丐是隻有四尺多一點的個子,站在未央的眼前,儼然不過是一個小矮人了,未央翻了一眼小冊子,很是受用,這才咧着嘴笑着,拍了拍他的腦袋,“大長老,還是你有點出息,悄悄這些人,竟然連錢也不想要了!一個個不是傻了吧!”
大長老雖然是矮了點,不過也算是沉穩又聰明,因而只是苦笑一聲,說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這些人也不貪圖大富大貴,如今的錢也夠我們自己用,我們早已心滿意足了,姑娘的錢還是自己收着吧,以備不時之需!”
未央這才笑道,“長老,不義之財未央向來是不會收着的,更合況,這可不是未央的銀票,是我們家那位二伯孝敬你們的!”
說罷未央拿着冊子,只是轉身,沒走了幾步,只是把錢往身後的半空中一拋,銀票子撒了下來,未央的嘴角是瞭然的笑意,幫自己辦事的人,未央自然是不會虧待的,更何況,自己是在幫她二伯祈福,也是一件大善事呢!
那位大長老看着滿天撒下來,一邊笑着只是一邊卻搖着腦袋,那破票裡橫七豎八躺着的人們自然是看見了這番景象的,一個個面面相覷,卻一點兒也沒有上去爭搶的意思。
不過有些還是慢吞吞地走了出去,一張一張撿了起來,又交給了那位大長老。
“既然阿武是管賬的,就讓他好生收着吧!”
“阿武!”
空曠的院子裡,有人高聲喚了一聲。
角落裡,一個鬍子邋遢的人猛地掀開了身上的麻布,睡眼惺忪,看樣子似乎是上了年紀了,只是眼裡卻是一派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