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靖國中陽五年七月初一,北都。

夜色深沉,星雲密佈,一彎新月高懸中天,皇城觀星臺上,護國天師上官穆仰望着東南方向,嘴裡唸唸有詞。

少頃,他擡起右手掐指默算,臉上神色漸漸凝重。

又過片刻,他的眼眸中露出懼意,身子也開始簌簌發抖,“不可能,一定是我老眼昏花了!”

身側兩名童子互看一眼,都在心裡嘀咕,跟隨師傅數載,還從未見他老人家如此神情,哪怕當年京都大旱半年,皇帝令其問仙求雨,限期三日求得甘露降臨,他都沒有半點驚慌。

如今不過是循例觀天象,測吉凶,怎麼會被嚇成這幅德行?

站在右邊的童子正想開口詢問,卻見天邊突然閃過一道亮光,緊接着一聲炸雷響起,天幕豁然裂開一個大口子,一道橙紅色光柱從裂口裡竄出,筆直往皇城內庭方向射去。

轟然一聲巨響,大地猛烈搖晃,緊接着狂風驟起,烏雲密佈,星月俱都不見蹤跡,天空如幕布層層壓下。

兩名童子抱住腦袋蹲下身子,齊聲尖叫。

“不好,有妖孽!”上官穆猛然瞪大眼睛,臉色霎時慘白,他快步跑下樓梯,往內庭方向而去。

“哇……”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在錦繡宮內室響起,緊接着一聲尖叫,接生穩婆王嬤嬤暈倒在地上。

在一旁幫手的兩名宮女聞聲探頭細看,也跟着發出駭人的慘叫聲,掉頭就往外跑,一邊驚呼:“來人啊,有妖怪!”

垂着豪華紗帳的牀上,躺着一名女子,她身穿白色褥衣,一頭秀髮凌亂地披散在肩上,剛剛生產後的疲倦使她的臉色發白,然而,她那大大的杏眼,高挺的鼻樑和小巧的嘴,都顯示出她是個美人兒。

聽到宮女們如此奇怪的呼喊,她艱難地撐起半邊身子看向身下,一見之下,她原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毫無血色,一雙杏目驟然睜大,接着就暈厥過去。

在她身下,躺着一個血淋淋的女嬰,此刻已經停止了哭泣,正睜着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屋頂。

女嬰眉清目秀,五官精緻,小小的鼻頭,紅紅的小嘴,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然而,從脖子以下,她身上的皮膚卻不像臉上的皮膚那樣粉紅細膩,而是像魚一樣長滿了鱗片,在燭光下閃着銀白色的光芒。

更嚇人的是,她的手腳也不像常人那樣指節分明,而是像鴨蹼一樣皮膜相連,指甲也細長如鉤。

如此古怪駭人的模樣,就像妖怪一般,難怪會把穩婆和產婦都嚇暈了。

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門被打開,內庭總管太監安順昌帶着數名宮人進來,看到女嬰的模樣,他倒吸一口冷氣,對宮人說道:“天師所言果然應驗,你等在此守候,我去稟報皇上。”說完匆匆離去。

一個時辰之後,皇城內傳遍了一個消息,西宮寵妃李如玉生下了怪胎,被護國天師視爲妖孽,在皇帝的旨意之下,用符咒封於萬年玄鐵鑄就的鐵箱之中,棄於京都東郊鷹嘴崖。

鷹嘴崖高達萬丈,深不見底,常年雲霧繚繞,周邊經常有猛獸出沒,人煙罕至。

上官穆聲言此處乃靖國仙靈寶地,只有把妖孽置於此處,才能鎮住她的妖氣,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日,寵妃李如玉醒來,得知自己生出的是妖孽,並且被鎖入鐵箱棄於鷹嘴崖,當場癲狂,被皇上下旨鎖入冷宮,終身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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