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耶與拉斐爾從此正式成爲伊甸園中的門徒,同時進入伊甸園的還有西莉婭。哈梯王國已滅,西莉婭自然也不想再回去了。阿蒙這一次召集門徒見面,當然要談天樞大陸最新的形勢變化,而且他接下來要去九聯神國斬殺塞特,這一去又不知會是多久,人間有些事還要先處理好。
波茲王國如今已勢不可擋,接下來亞述帝國的覆滅看似無法阻止,那麼撒冷城就會面臨與亞述帝國同樣的處境——被波茲王國的疆域徹底包圍。這時候該怎麼辦?需要阿蒙神做出諭示。
阿蒙神告訴衆門徒,波茲王國所信奉的主神不論名字叫什麼,其實就是馬爾都克。他與馬爾都克很多年前就已做出過約定,只要他不先挑釁,馬爾都克以及手下的神使就不可以向他出手,也不可以干涉撒冷城民衆的選擇。既然如此,撒冷城的命運在於撒冷城的自擇,神門徒們所守護的只是阿蒙留下的信念,沒有必要再插手更多的事情。
摩西又代表都克鎮的族人向阿蒙請示,十二士師中的俄陀聶、以笏、基甸如今都已擁有高階成就,即將面臨失去力量的考驗。阿蒙曾以阿羅訶的身份承諾給予他們指引,多年來他們的信念一直堅定而純淨,是否可以指引入伊甸園,成爲正式的門徒?
阿蒙暗暗嘆息,都克鎮族人在那麼險惡的生存環境下繁衍千年,世代修煉礦工技藝,血脈的沉澱確實是一種極高的天賦。倖存的六十多名族人中除了摩西和大衛均已喚醒了本源的力量,還有十二士師也被喚醒了一體兩面的力量。
十二士師中有三人已在戰鬥中陣亡,剩下的九人中如今竟有三人獲得了高階成就,這是令人目瞪口呆的比例啊!他們是這支族人千年積澱的精華匯聚,其中最出色的代表當然是阿蒙。
區區數十人中就出現了這麼多的高階成就者,當然與血脈中繼承的天賦有關,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三點原因:一是他們自幼所鍛鍊的技藝,二是苦難經歷的磨礪,三是有阿蒙以及他的門徒們這批天才的指點。
但是他們的下一代子孫雖然比祖先幸運的多,卻再難重複這樣驚人的成就了,雖然血脈中的天賦還會繼承下去,但所處的環境已經完全不同,不再像祖先那樣在一個封閉的都克鎮經過歷代殘酷的淘汰,也不會再像上一代人那樣有那麼多苦難的磨礪。
如今都克鎮的族人已成了撒冷城中的新貴,擁有着最好的土地和礦場,過着富裕而舒適的生活,再下一代人很多已經不再修煉祖先的礦工技藝,因爲那是非常艱苦的。他們大多數人成了礦場主、大富商,已不必親自勞作開採礦石、打開礦核了。
其實都克鎮的礦工技藝以及本源力量的指引,阿蒙已在建立撒冷城之日起便開始傳授,爲合適的人喚醒力量。撒冷城中的阿蒙神殿以及阿羅訶神殿,平時就是履行這個職責的。人們是否能夠得到這種幸運,不僅要靠天賦的資質,也要看自己的際遇以及努力。
阿蒙告訴摩西:“不論我以哪種身份留下的指引,同時都包含着信念、力量與思考,超脫永生的秘密就在其中,卻永不明言。無論是誰喚醒了這種力量、擁有純正的信念,都可以得到伊甸園的指引,你們的職責便是如此。”
摩西躬身道:“我的神,我明白了,這就指引他們來到伊甸園。”
阿蒙又吩咐道:“他們可以來到伊甸園,追求超脫永生的境界,也可以返回人間的城邦,以原先的身份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他們來到這裡便會知道我是誰,但不必轉述給撒冷城的民衆以及我的族人。因爲我的指引不因我的名字不同而有所改變,這是我留給世人的考驗。”
阿蒙不僅對摩西如此說,對其餘的門徒也做了同樣的交代。他留在人間的指引,包含着本源力量的道路,但人們因爲資質的不同,可能分別被喚醒神術、體術或一體兩面的力量,指引本身沒有區別,只看接受指引者自己,任何一種力量修煉到高階成就,都可以重頭去印證本源的力量,踏上超脫永生的道路。
交代完這些,阿蒙又取出兩件神器,一支號角和他一直以來的隨身佩劍封印之眼。他將號角遞給拉斐爾道:“我想要開創的神國,名字叫天堂,這件神器的名字就叫天堂號角。你曾使用過它,知道它擁有怎樣的神奇,今天將它賜予你,我的門徒拉斐爾。”
拉斐爾跪在地上接過天堂號角。阿蒙又對沙利耶說道:“繼續指引你,是我對歌烈的承諾,這柄劍一直是我的隨身利器,象徵着守護信念的力量,今天將它賜予你,我的門徒沙利耶。”
其餘衆門徒都露出羨慕和微微驚訝之色,並不完全瞭解這柄劍的沙利耶跪地將它接了過去。
阿蒙環顧門徒又取出了七風戰車,他剛剛得到這架戰車時原本想把它交給海鷗,此刻卻不知爲何改變了主意,對喬治說道:“你曾經是尼采的朋友,我在人間時,你又成了我的朋友,給過我很多幫助,後來又追隨我。
這架七風戰車,既象徵着神靈的勝利,也象徵着成爲與衆不同的神靈。它是我親手斬殺第一位神靈得到的戰利品。你是伊西絲神殿的大祭司出身,它象徵着你超脫原有的信念,得到了另一種指引。今天將它賜予你,我的門徒喬治。”
這不是謙讓的時候,阿蒙的話就是神的意志,雖然清楚這件神器是多麼的珍貴與強大,喬治還是接受了它。
最後,阿蒙又取出追逝之燈對西莉婭說道:“這盞追逝之燈曾經是神殿中的法器,可以追索各種信息所留下的蹤跡,找到正確的道路,然而曾持有它的神術師卻誤入歧途。你是哈梯王國的公主,而如今哈梯王國已經不在,它象徵着道路的指引,不要爲前途感到迷茫。今天將它賜予你,我的門徒西莉婭。”
這盞追逝之燈在人間本就是珍貴的法器,後來又經過了林克的祭煉,出現在很多重要的場合,當阿蒙成爲神靈後又用神力將之徹底重新打造,只要在誰的靈魂中留下印記,追逝之燈可以隨時發現他的蹤跡,成了一件可隨身心變化的神器。
加百列已擁有秩序之刃,梅丹佐擁有命運之匙,林克得到了阿達德的鞭子,拉斐爾得到了天堂號角,沙利耶得到了封印之眼,喬治得到了七風戰車,西莉婭得到了追逝之燈,這些都是神器,其中有些神器如七風戰車還需要重新祭煉。餘下的門徒中,摩西繼承了老瘋子打造的鐵枝法杖,而云夢、謠里奧、海鷗這三名門徒,阿蒙卻無所賜。
他們三人當然不會抱怨什麼,阿蒙卻笑了笑主動向他們解釋道:“信念伴隨着力量,我賜予門徒的武器將來也是守護天堂的聖物,你們三位卻沒有得到。這並非我是有所偏袒,我手中已無神器,而你們本就是妖族出身,最強大的武器是你們自己,雖然曾經歷的修煉道路比別人更艱難和漫長,但你們卻可利用自己的天賦優勢打造屬於自己的神器。”
阿蒙在伊甸園中做了如此安排,就意味着他要將人間的事務都交給門徒了。他將來要去斬殺賽特開創天堂,融合九聯神國與阿努納啓神國,誰也不清楚要用多長時間。
當衆門徒都散去之後,尹南娜不無擔憂的說道:“阿蒙,你將強大的武器都賜予門徒,對他們不放心我可以理解,可是你連七風戰車和封印之眼都不留着,不帶一件武器去斬殺賽特,難道就這樣自信嗎?”
阿蒙點了點頭:“是的,我就要這樣做。”
珀蘭羅絲道:“你不放心人間的門徒,我倒不放心你了。”
阿蒙笑道:“我不放心他們也得離去,他們自有他們所要面對的一切。你不放心我,我也得面對,不攜帶這些武器只是我的一種印證,甚至與斬殺賽特無關。”
尹南娜又說道:“神靈的生命是永恆的,等待的時光對於我來說並不算什麼。可是你安排好了所有人,是否忘了溫迪還一直在玫瑰園?她不是超脫永生的神靈,也沒有渡過生生不息的考驗。雖然在我這位青春與愛之女神的照顧下,她一直保持着青春,也很快樂的在玫瑰園中等着你。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知這一去需要多長時間,難道不應該先去見見她嗎?”
阿蒙微有些驚訝的看着尹南娜:“我正想說這件事,先去玫瑰園看望溫迪,沒想到你會提醒我。”
尹南娜瞪了他一眼:“我當然要爲她提醒你,人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年,她在無憂無慮的玫瑰園中甚至已經忘記了時間,種滿了世上最美麗的花朵,就等着你去欣賞。”
阿蒙想了想道:“以我如今的能力,雖不能讓她超脫永生,但是可以將幾天的時光在她的靈魂中變爲幾十年的感受。你既然提到了溫迪,我又想起了另一個人,我在他的靈魂中留下了不同的指引,這些年來他一直在不停地呼喚我,離開人間之前,我該去做一個了結。”
……阿蒙說的這個人是誰?就是亞述的賢者國師浮士德。
在阿蒙離開人間的這十五年間,浮士德在亞述帝國中的地位是越來越高,在這個即將走向衰落的大帝國中,他擁有的權力以及威望達到了巔峰,幾乎到了可以爲所欲爲的程度。但這位賢者國師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在他的內心中甚至什麼都沒有得到。
隨着波茲的入侵,亞述帝國衰落甚至覆亡的命運看似已不可避免,然而浮士德的地位和聲望卻隨着亞述帝國國勢的衰落而日漸高漲,人們甚至把他視爲拯救亞述最後的希望,這讓浮士德感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糾結與苦悶。
他這些年來的經歷與命運遭遇還要從頭說起——浮士德得到撒旦的指引,可以使自己變得更加年輕英俊,而他做的很巧妙。回到王都尼微城之後,每一次在公開的場合出現,他的外貌只有微小的變化而已,兩鬢的白髮漸漸變灰,額頭的皺紋漸漸變淺,人們能夠看見賢者國師身上發生的奇蹟卻又不至於感覺突兀。
三年後,賢者國師大人滿臉的皺紋已經平復,頭髮變得烏黑髮亮,兩鬢卻留着幾縷象徵着睿智的銀絲。他的相貌不僅是變得年輕,而且是俊朗中有幾分威武、威武中還帶着儒雅,以浮士德的年紀和閱歷,他自然不會愚蠢的把自己的外貌真的變化爲一個徒具其表的年輕人,而是展現了青春與活力,卻仍然帶着賢者國師所應擁有的氣度,這使他顯得極有魅力。
漸漸地,亞述帝國的民間流傳出一首歌謠:“整個帝國最有知識的人是誰?當然是浮士德。整個帝國最有力量的人是誰?也是浮士德。帝國最英俊最有魅力的人是誰?還是浮士德!”
這是奇蹟啊!只有得到神靈的眷顧才能發生這種事。雖然大武士能夠保持血脈的強壯,大神術師能夠保持精力的充沛,這使他們變得長壽,顯得比實際年紀更加年輕,但從未聽說過誰有恢復青春的力量。可是浮士德做到了,他成了亞述帝國的偶像,人們崇拜他、敬仰他,甚至熱愛他!
世間並不缺少什麼美男子,但浮士德身爲賢者國師、帝國最有知識的人、神術成就最高的大祭司,同時還擁有如此的魅力,意義就變得全然不同。他因此而擁有的聲望,甚至比以前爲帝國殫精竭慮出生入死時還高,這多少也令人無語。
假如有人在酒館裡說一句浮士德的壞話,說不定會被帝國中的崇拜者一頓狂毆,被打了恐怕都找不到地方說理去。這不是開玩笑,而就是如今亞述帝國的實情。浮士德的身份本已是帝國首席大祭司,其地位僅次於女皇,尊榮已無以復加。
人們都相信,賢者國師已掌握人間最高的成就,被衆神眷顧,是神靈在人間所選中、作爲人世人的表率。以浮士德本人的魅力,也許可以征服帝國中任何一位姑娘,打動所有女人的心,但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塞米爾女皇。
塞米爾表面上是一位九級大武士,但她也瞭解本源的力量,只是本人偏重於武技的修煉,在世人面前是以一位大武士的身份出現。她雖不明白浮士德具體修煉了何種秘術,但也知道這位賢者國師大人是通過什麼手段做到的,一定是受到了神靈的指引。
浮士德背棄了恩里爾,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塞米爾。阿達多神像崩塌,並非是不願意留在恩里爾城,而是這位神靈已經隕落,塞米爾對此也是心中有數。
一個背棄了神靈的人,身份卻是帝國首席大祭司,代表神靈向民衆宣讀神諭、也代表民衆向神靈獻祭,同時還修煉另一位神靈所指引的力量。這些是浮士德的秘密,塞米爾從沒有開口問過,因爲她也有自己的秘密,但當她看到浮士德的時候,內心的感受不可能與國人相似。
浮士德的威望,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對女皇地位一種潛在的威脅,但塞米爾並不擔心浮士德能威脅到她的皇位或是本人的安危。而浮士德也多次在公開以及私下的場合,堅定地表示對女皇的擁戴與熱愛。所以塞米爾並沒有改變對浮士德的態度,對於她而言,不變的態度就是最大的寬容。
然而這並不是浮士德想要的結果,他想征服女皇的心、得到女皇的愛。
塞米爾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在各種暗示以及表白中知道浮士德的渴望,但塞米爾沒有這份心,無論浮士德蒼老也好英俊也罷,都無法喚起她心中的愛意。她瞭解浮士德,比這個帝國中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也許正因爲了解才無法覺得可愛。治理這個帝國,浮士德是她最重要的助手,但助手不一定就能成爲愛人。
浮士德喚醒了青春和活力,成爲帝國中最有魅力的男人,卻並沒有得到自己所想要的,這使他變得更加苦悶,這一切成就又有何意義呢?如果僅僅是爲了實現一個男人的慾望,他已經無所謂去擁有帝國中什麼樣的女人了。
在孤獨的長夜裡,浮士德想起了一個姑娘。就是他好幾年前喬裝混跡於一家大妓院時,陪伴過他很多個夜晚、長得有點像塞米爾的那位姑娘。(作者注:詳見前文236章“白天與黑夜”。)浮士德甚至不清楚她真正的名字,最後一次見到那位姑娘是好幾年前,他將一位爭風吃醋的年輕軍官打傷扔出了牆外,在一大批尋仇的將士趕來之前就離開了妓院。隨後浮士德被派往恩里爾城,再沒有見過那位姑娘,也沒有她的消息。不知爲何,孤獨的浮士德突然很想她,於是又暗中打聽她的下落,結果卻讓他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