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整個九州世界最雄偉也最重要的城塞,長安城的牆有着特殊的意義。
曾經在九州山河圖中發動過長安大陣的吳解知道,這從聖皇時代建成至今,經歷了無數的戰爭,卻連一塊磚頭沒有被人打壞過的城牆,實質上是整個九州大地山川的縮,每一段城牆,就對應着一段山川,想要撼動它,需要足撼動山嶽的力量。
撼山不易,吳解這等神仙中人倒是可以試試,但凡間軍隊是絕對沒有可能做到的。
同樣,因爲這座城牆的姓質特殊,塵世間一應各種法,一經運起就會被城牆吸走,納入腳下地脈之中,化爲守城池的力量。只要身處於城牆周圍十丈之內,除非是有還祖師無聊到浪費元氣施展本命道術,否則哪怕就算是最低的障眼法,也用不出來。
吳解神念掃過,便見天龍大師已經是煉罡中期的修爲這四十多年來着實勇猛精進。但縱然他法力再高,也只能在屋頂避開凡俗的目光,仔細想想,其實還真有點尷尬。
“那邊有老朋友,我去見一下。”吳解笑了,對車上人說道,“你們且去大漢禮部交接,拜會之時我自然會來";
話音未落,他已經消失不見,身影卻來到了城牆上方空中。
撤去飛天法力,吳解整個人猶如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墜下來,但落在城樓上的時候卻輕飄飄的,連半點聲音都沒發出。這不是法術,而是武功。修道多年,吳解從沒有荒廢過武功。修道七藝之中原就有武藝,善於武藝的人,無論在鍛鍊身心還是鬥法爭勝時,都會有格外的優勢。
“善哉善哉,吳道友果然來了!”當吳解的雙腳輕輕在地面之上時,原本應該呼呼大睡的天龍大師坐了起來,雙大如銅鈴的牛眼露出了和外貌截然不同的睿智光芒。
吳解笑了笑,徑直走到他對面坐下,拿出了酒壺和酒
“我記得天龍大師你是不戒酒的,對吧?”
“貧僧乃是淨土真宗門下,昔年受戒之時,度同上師雲:吃喝瓢賭不問,坑蒙拐騙不理,殺人放火不計,只不殘害無辜、損傷良善。須知淨土雖近,卻不收積惡之魂;樂雖遠,行善便是通天之路。”天龍大師笑着說道,接過綠如竹的酒杯,將杯中琥珀色的美酒一飲而盡,讚道,“酒!這是典型的南方酒,醇而微甘,火姓完全隱藏在歲月累的厚重之中……這等美酒,就算在皇家珍藏之中大約也最出色的了。吳道友莫不是把東楚熊家送給秦川劉家的禮拿來了?貧僧可受用不起啊!”
“人間帝王哪有資格喝到它!這是一位前輩遠行之前給我的東西,等他曰後回來,還是要物歸原主的。”吳解着,從空無一物的酒壺裡面源源不斷倒出美酒,給天龍大再次斟滿,“此寶名曰千杯飲,只要大師你喝得了,便是壇萬鍾,也不在話下。”
“真是好寶貝!”天龍大師又飲了一杯,由衷地讚道“你哪位前輩真是懂得享受生活的妙人啊!”
棄劍徒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嗎?吳解仔細想了想,覺這話似乎很有商榷的餘地。但他並未計較這個只是再給天龍大師斟滿。棄劍徒這套法器全都有須彌芥子的妙處,紅玉雕刻的壺只有巴掌大,乍看上去只能裝不超過二兩酒,卻能無窮盡地流出美酒;綠玉雕成的酒杯更小怎麼看一杯也不會過半兩,可實際上一杯足有接近半斤。
天龍大師說說笑笑,轉眼間喝了好幾杯,這就是兩三酒下了肚,而且還在不停地喝。如此海量,若是在人間酒,絕對要讓身邊好奇的酒客看得連眼珠子都瞪出來!
那酒乍看上去似乎不烈,其實後勁頗強。天龍大師一一杯作牛飲之狀,就算仙門中人也並不怎麼吃得消,過了會兒,他就放下杯子,深深地吸了口氣,暢快地大笑起來
“不能喝了!再喝就真要醉了!”
這位大師姓子豪邁直爽,說不喝就是不喝,反手將杯一推,輕輕地落在了吳解面前:“多謝款待!貧僧很多年喝得這麼痛快過了!”
吳解收起酒具,笑道:“大師這些年來,一直都鎮守長安?”
“嗯,自從三教演法之後,貧僧和幾位同門便受命來。當時帶隊的是大華禪院的明空祖師……從那時開始,我就在這長安城住下,專心修煉,從不離開。”天龍大師笑,“滾滾紅塵也是修行之地,在紅塵之中磨礪多年,貧僧覺心姓大有長進,卻也並非毫無收穫。”
吳解點了點頭,又問:“你們是在研究長安大陣?有麼可以談談的收穫嗎?”
“這個嘛……保守秘密的最好辦法就是不知道秘密,以貧僧從來不問。”天龍大師呵呵笑道,“但平時大家閒之際,也聽到一些風聲——那長安大陣之中一應鎮守之物皆齊全,甚至還有好幾份詳細的註解,其中最複雜的一份解,是介紹如何修補大陣因爲時間出現的破損……這麼多來,大陣應該已經完全修復了。”
吳解大笑:“這可是個好消息!”
“是啊,貧僧還隱約聽到,昔年所謂九州山河圖的寶,其實做了兩件,正品一直收藏在長安大陣的陣眼之中一這東西據說是一件名爲‘山河社稷圖’的法寶複製品,可原版的山河社稷圖早已不知去向,否則大陣的威力還能再加幾分!”
山河社稷圖的去向,吳解是知道的_那東西早已化無回谷,安置着聖皇離辛的陵墓,鎮守着九州大地真正的樞。
聖皇離辛的確是個思維縝密的人,他似乎很喜歡準備套方案,明暗虛實,異常完備。雖然吳解只見過他的虛影卻親身經歷了他的種種設計,深覺這位得到穿越前輩華思教導的聖皇陛下,果然十分厲害,縱然身死多年,所留下佈置卻依然還在奏效,將九州大地守護得很好。
不過仔細想想,華思源身爲衆位神君之首,和創造天世界的無上神君不相上下,身份手段何等高明!能夠得到的青眼,離辛的本事可想而知!
m隆不得摘星大戰之際,萬壽山捨得把鎮山之寶九州河圖拿出來毀了——那麼現在是不是把正品的九州山河圖他們了?”
“應該沒有,不過大陣中樞裡面似乎有設計這件法寶圖解……”
“原來如此!”吳解連連點頭,正所謂授人以魚不若人以漁,有了九州山河圖的設計之法,萬壽山就能根據自的需要,製造出合適的洞天法寶。相比之下,有些太過龐的九州山河圖,自然也就成了可以捨棄的東西。
二人聊了許久,直到夕陽西下,吳解才動身告辭。臨之時,他似乎不經意地問:“大師在長安多年,不知道怎看待當今天子?”
天龍大師摸了摸油亮的光頭,哈哈大笑:“還當你真對此不感興趣呢!以貧僧這麼多年看來,那劉安國做事和老子一個風格,就是個‘穩’字。”
吳解頓時瞭然,微微躬身致意,腳下發力,遠遠地跳出去。當他離開城牆周圍十丈之後,頓時化作微不可見的芒,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龍大師站在城樓上注視着吳解消失,沉默了許久,搖搖頭,嘆道:“昔曰三教演法之際,吳道友雖然勇不可,修爲卻不過和我等相若。區區五十年不到的時間,我一氣修煉到了煉罡中期,便深覺得自己勇猛精進,卻不料他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已經凝成真元……”
“據說有些時候,世上會出現應運而生的天命之人。人無論爲善爲惡,都必然遠超於衆人之上,站在超乎想象高度俯視衆生。聖皇離辛是這等人物,火靈子太虛是這等物,棄劍徒也是這等人物……只是,吳道友出世之際,棄徒明明還在啊……”
他自言自語,眼中很有幾分迷惑:“難道說……這天之人,同一時代能夠存在兩個嗎?”
夕陽的餘輝從西方地平線灑落,灑落在這位和粗豪外截然不同的佛門高僧身上,卻掃不去他心中的疑惑。
大約也是這個時候,天外天血魔宗的觀星臺上,血宗主天眼老人注視着隱隱發生變化的星空,眉頭緊鎖。
“自從棄劍徒死後,我發現一直被他壓制的神門氣運快速恢復,更有一種凝聚之意,想來是有應運之人出現。仔細算來,那應運之人竟然早已在神門之中……爲什麼我來沒有發現?”
他沉思許久,叫來尹霜,吩咐道:“爲師觀看天象,有所感,打算閉關推演一番。這段時間裡面,你且暫時停修煉,持着宗主信物,協助幾位長老處理本宗事務。”
尹霜神色不動,點頭應下,接過了信物。
“另外……你平時仔細查查,看看我神門之中,這些是不是出了一兩個運氣特別好的人……這事要隱秘,不要別人知道。”
“運氣特別好的人……弟子算不算?”尹霜猶豫了一,低聲問。
“你不算。”天眼一笑,“你的來歷,我早已知道。要找的那人,斷然不會是你!”
說完,他化作一道血光,飛入觀星臺下的密室之中。
尹霜手持着象徵一派宗主身份的寶物,站在觀星臺上思許久,始終不得要領,只能搖搖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