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刀光不盡的逶迤
“你那出息!”
一個不滿的聲音,和着一陣風雪,漫過索甲的身旁。
急驟的風、凜冽的雪。
郎蒼揹負着雙手,以傲然之姿踏上了擂臺。
這少年個子不高,一張稚氣還未脫盡的臉上,帶着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高傲之色。
“覺得他,”郎蒼翹起下巴點了點擂臺對面的李不歸,不屑地訓斥臺下近似崩潰狀的索甲:“可怕?!”
索甲哭着點頭。
他是真的已被李不歸身上那種恐怖的氣勢嚇破了膽。
“唉!”郎蒼皺皺眉,像哄小孩子一樣又說道:“那我宰了他好不好?”
索甲點點頭。
立刻又搖頭。
點頭表示:好。
搖頭表示:夠嗆,這個人,好像不是你說宰就能宰的!
“你是真的沒什麼出息了!”郎蒼徹底放棄了索甲。
他左右扭了下脖子,使得頸骨發出一串“咔咔”的響聲。
在做着這樣的熱身動作的時候,他身外瀰漫的風雪間,有一根根尖利的冰椎倏然而現,有如一把把利劍,幽幽懸浮。
“你——多吉,還有你——阿峽,”冰椎之劍環繞簇擁下的郎蒼,像一個主宰者那樣說道:“準備怎麼死?!”
李不歸的臉色因失血而蒼白,面對着那些冰峰劍簇釋放的咄咄威壓,這張臉上彷彿又多了幾分迷惘:“很了不得嗎?!”
“公子不用擔心,我也做得到!”同樣定出了三條經脈的阿峽,迎着對方的威壓挺起了胸膛。
阿峽一心伺敵,並沒有覺察出,李不歸話裡實際帶有的揄揶意味。
“很好啊阿峽!”李不歸已有些發白的脣邊掛起微笑,擡手搭上阿峽的背,不輕不重的一推:“去成就你的聲名吧!”
阿峽感覺李不歸的手上蘊着幾分力,自他背部直透入體,與他催動起來的丹田玄勁合二爲一。
這幾分力道,初時溫和,繼而磅礴,像江河裡突然起了一道擊天潮頭。
這樣一來,阿峽釋放的那一脈寒屬玄勁凝結出的一派刀影,更呈逶迤無盡。
玄勁如濤,刀光無盡。
本來打算穩紮穩打,先守住門戶,伺機再行反擊的阿峽,忽然信心倍增,身形縱起,挽着連綿的冰刃,當空力劈。
看着那起於地平,倏忽便已扯地連天,轉瞬又似九天直下的無盡冰刃,郎蒼手心忽然沁滿汗水。
阿峽這一擊帶起的壓力,讓他頓覺胸口悶塞,呼吸維艱。
他本來以爲,阿峽就算和他一樣定出了三條脈,但阿峽那樣的窮鬼,不可能有什麼見識,所以,在武技方面,阿峽必定比不了他。
哪想到阿峽這一擊,氣勢竟是如此驚人!
他咬牙集起全力,雙手一合。
懸於身外風雪間的一根根冰椎聚合一處,成了一柄巨大的冰錐之劍。
他雙手握劍,橫舉過頂,去接那滂沱傾瀉的刀。
轟隆隆……
刀劍相碰,震響不絕!
震動帶起的空氣波流猶如狂風般輻射席捲,擂臺上的旗杆悉數腰折……
一條條冰裂閃電般在冰峰巨劍的劍身蔓延穿梭。
隨即,這把巨劍轟然崩裂。
裂成粉碎。
碎冰亂飛如雨間,郎蒼緩緩轉身,艱難舉步。
他鬢髮散亂、衣衫盡裂,像個蹣跚的幼兒一樣,搖搖晃晃的走出兩步,眼睛望着某個遙遠的方向,忽然哀哀慼戚的喊了一聲:“娘——!”
阿峽一刀震碎郎蒼的冰劍,本欲乘勢再度出刀,可是聽着郎蒼的這悲慼的一聲呼喊,心頭一軟,便沒有再動。
然而,剛纔的一刀,就已經足夠了。
一聲呼喊猶在耳畔,郎蒼的人卻已撲倒塵埃。
“唉,天賦這東西,有時候也挺坑人!”蕭白夜忽然有點同情起郎蒼來了。
遠過同齡人的天賦,讓郎蒼成了家族的焦點,他本人也因此變得眼高過頂、目中無人,但他的骨子裡,其實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老雪貂接口說道:“沒錯,天賦一物,與金錢一樣,在有的人,是福;在有的人,則是禍!”
“反正就是一一一句話,做人,不能太太太嘚瑟!”郎蒼死於春擂,小雪貂心底積壓的惡氣,總算得到了一些舒解。
平日裡那種僞善的笑容,從央措這個老狐狸的臉上消失。
他開始在哭了。
他抱着郎蒼的屍體,一邊捶胸痛哭,一邊發出惡毒的詛咒,詛咒帝釋天對他們父子太殘忍,詛咒多吉和阿峽這兩個劊子手不得好死!
他卻是忘記了,就在剛剛,就是他,親手逼死了惹瓊巴布。
爲了永久竊奪農莊,一心要置親侄子多吉於死地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