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巍峨堅固、雄壯高聳,乃是太極宮北宮門。因其北面便是空曠平原的龍首原,一馬平川直抵渭水之畔,較之南面位於城內的承天門更加適合大軍強攻,所以自從太極宮建成之日起,便成爲宮城鎖鑰、存亡之地。
大唐立國之始,便在玄武門外屯聚重兵,拱衛宮城。
李二陛下當年在此誓死一戰,殺兄弒弟,直接殺入宮城定鼎江山,繼位之後自然吸取教訓,抽調功勳貴戚之子弟輔以關中剽悍之府兵組成左右屯衛,駐紮在玄武門兩側,宿衛宮廷。
後又在左右屯衛當中挑選剽悍擅射之卒稱爲“百騎”,也屯駐於玄武門之北,視之爲皇帝鷹犬。
幾番措施,頓時將整個玄武門守的風雨不透、固若金湯。
可即便如此,因爲玄武門的位置太過重要,一旦失守整個宮城就淪爲叛軍的階下囚,所以但凡玄武門有一絲異動,皇宮裡的皇帝便驚懼不已、難以安枕。
所以當負責玄武門守備的左衛大將軍、武陽縣公李大亮得到麾下兵卒之稟報,走上玄武門的城樓看到城門外左屯衛軍營有一處火光沖天之時,嚇得這位老成持重、功勳呵呵的老將差點心膽俱裂,一面派人飛速去東宮稟報太子,一面將所有守城兵卒派上城頭。
“嘎吱嘎吱”絞索較勁,十二石的牀弩以絞車張弦開弓,弩臂上有七條矢道,居中的矢道擱一枝巨箭,“長三尺五寸”,“粗五寸”,以鐵葉爲翎,左右各放三枝略小的箭矢。
諸箭一發齊起,“所中城壘無不摧毀,樓櫓亦顛墜”,乃攻守城池之利器。更有數百兵卒燃起火把,將黑黝黝的“震天雷”攥在手裡,只待敵軍攻城主帥一聲令下,便點燃引線丟擲於城下,縱然是當世無敵的“具裝鐵騎”,在“震天雷”狂暴的威勢之下亦只有人馬俱碎一個下場。
整個玄武門刀出鞘、箭上弦,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着不遠處的左右屯衛大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與此同時,李大亮名人點燃了城樓一側的烽火,沖天而起的火焰頓時使得整個宮城驚醒,無數宿衛宮禁的禁軍從被窩中爬起,跟着各隊的校尉衝上城牆,鎮守各處城門。
雖然直至現在依舊沒有看到可能出現的最壞情況,但玄武門的位置實在是太過重要,左右屯衛更是拱衛城門的兩道鎖鑰,一絲半點的變化都足以引起嚴重的後果,再是謹慎小心、大張旗鼓也不爲過。
由玄武門而起,然後整座宮城嚴密戒備,緊接着這股緊張的氣氛便蔓延至整座長安城。
各處城門的守城校尉登上城樓,守城兵卒增加一倍,刀出鞘箭上弦,但凡有接近城門者盡皆拿下,無論是誰一律緝拿關押,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大軍東征,連皇帝都御駕親征在外,整個關中兵力空虛,這等時候即便是一絲一毫的危險都可能犯下致命的錯誤,誰敢怠慢?
幾乎就在一炷香的時間內,由宮城至皇城、再由皇城至各處城門,整個長安城的防禦系統徹底運轉,一時間氣氛肅殺、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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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公蕭瑀在睡夢之中被驚醒,迷迷糊糊的看着身旁剛剛納入府中的小妾跪在牀頭將他叫起,那雛菊一般潔白纖細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
晃了晃腦袋,蕭瑀不悅道:“什麼時辰了?你這幹什麼呢?”
昨晚喝了點小酒,來了性質又吃了幾顆回春之藥,固然將這雛菊一般鮮美的小妾折騰得死去活來,自己也差點腰椎折斷、油盡燈枯……所以起牀氣甚大。
小妾瑟瑟發抖,驚恐道:“剛剛管家在外面喊,說是宮廷有變,讓家主趕緊入宮護駕……”
蕭瑀有些迷茫的瞪着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宮廷有變?
入宮……護駕?!
“哎呀!”
猛地驚叫一聲,一把掀開被子一骨碌爬起,躍下牀榻一個箭步就竄到門口……那輕盈的身姿,比昨晚掙命的時候還要矯健。
到了門口才想起身上沒穿衣服呢,趕緊又讓小妾拿來衣物,也顧不得去找官袍,胡亂往身上一套,一邊繫着鈕釦一邊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出了門便見到管家一臉驚慌的站在門口,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管事道:“剛纔玄武門城口燃起烽火,似是有變,緊接着整個長安城的禁衛都出動了,眼下已經四門緊閉、全力戒嚴!”
蕭瑀腳下一虛,整個人都晃了晃,幸好管家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這纔沒有跌倒在地……
顧不得感慨雄風不似當年,一夜貪歡便掏空了身子,趕緊吩咐道:“立即備馬,老夫要入宮!”
“老奴已經命人備好馬匹!”
“快走!”
蕭瑀疾步出了後宅,到了跨院便在家丁的攙扶下上了馬背,回頭吩咐從後宅追上來的次子蕭鍇、三子蕭鉞道:“給家將奴僕們分發兵刃,嚴守府邸,若有屑小趁亂打劫,格殺勿論,一定要確保府邸之安全!”
蕭鍇、蕭鉞強子鎮定,頷首道:“父親放心,兒子定然守護好門戶!”
話說的硬氣,實則心裡慌得一匹。他們可是都經歷過年“玄武門之變”那個血流成河的夜晚,整個長安城兵荒馬亂,四處刀光劍影,不知敵人是誰也不知盟友是誰,鮮血染紅了整座長安城,遍地屍骸堆滿了城門洞……
難不成陛下剛剛御駕親征,長安城就要再來一次“玄武門之變”?
蕭瑀沒心思理會兩個嚇得膽戰心驚的兒子,在家丁奴僕的簇擁之下出了府門,便策騎向着皇城奔去。
沿途但見街上一隊隊的禁軍緊急向着各處城門馳援,京兆府、左右侯衛的武侯沿街巡視,嚴令坊門緊閉,任何人不得外出。蕭瑀一行人數度被攔截下來,交涉一番方纔放行。
畢竟如今李績、長孫無忌盡皆隨同陛下東征,他就是長安城裡官職最高、資歷最老的那一個……
蕭瑀命人手持自己的名敕走在最前,但凡有軍兵攔阻便亮出名敕,果然速度快了不少。
叫開皇城,到了承天門下的時候纔想起李二陛下已經御駕親征,眼下監國的乃是太子殿下,趕緊又領着人向東疾行,到了東宮門前。
守門的禁軍見到蕭瑀,並未入內通稟,而是直接放行,聲稱太子殿下有令,宋國公到來之後可直接入宮覲見……
蕭瑀正欲入宮,便見到一隊人馬從東側延喜門進來,須臾便到了眼前,定睛一看,正是房俊……
蕭瑀連忙站住腳步,未等房俊下馬,便急聲問道:“二郎可知發生何事?”
房俊奔到宮門前,甩蹬離鞍飛身躍下馬背,將馬繮甩給身後的親兵,上前兩步,見到蕭瑀居然連鈕釦都系錯了,可見必是慌得不成樣子,便笑道:“宋國公不必緊張,小場面而已!”
蕭瑀氣得鬍子直翹,怒道:“玄武門乃宮城鎖鑰,一旦失守,整個宮城都保不住,此乃第一等的大事,絲毫不可有所懈怠,你居然還說是小場面?”
這棒槌,真真是不當人子!
見到蕭瑀鬚髮皆張的模樣,房俊忙道:“在下剛從右屯衛軍營回城,知道事情的起因,乃是因爲左屯衛大營當中的賬房失火,這才驚擾了玄武門的守軍。如今左屯衛已經撲滅火勢,全軍留在大營之中整頓,右屯衛也全軍戒嚴,嚴防一切意外,宋國公的大可放心。”
蕭瑀見他言之灼灼,一副篤定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兩人並肩入宮,問道:“好端端的,左屯衛怎會失火?”
又見到另有兩人居然一起跟着進了宮門,頓時站住,蹙眉問道:“這兩人是何人?這等時候兵荒馬亂的,太子殿下的安危乃是重中之重,閒雜人等不適合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