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愉快的閒聊,門外有家僕來報,皇帝有聖旨頒下。
雖然大唐迎接聖旨不用焚香沐浴那麼誇張,但起碼的尊敬還是需要的。房玄齡帶着全家來到正門前恭迎聖旨。
前來頒旨的赫然是李二陛下身邊最信任的內侍頭領王德。
老太監滿臉笑意,先是客客氣氣的對房玄齡和高陽公主鞠躬見禮,然後纔在房氏家人的簇擁下進入正堂,在堂中站定,打開手中的聖旨。
“門下:房氏滿門,盡皆忠良,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駙馬房俊,文采斐然,貴而能儉,無怠遵循,軌度端和,其性之義,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綱。現敕封房俊爲從三品開國華亭縣侯,領右武衛將軍,總管滄海道行軍事務,望爾不負聖恩,恪盡職守……”
這聖旨也不知道是誰草擬的,房家衆人聽着,都覺得有些臉紅。
知書識理?軌度端和?敦睦嘉仁?
還其性之義,其行之良……
聽起來這麼那麼假呢?
房俊則是眼角一抽,心中腹誹,這特麼不是罵人呢?聽上去似乎辭藻華麗、褒揚有加,其實全都是反話!
李二啊李二,您好歹是個皇帝,這也太小心眼兒了吧?
不用問,定然是李二陛下既要升房俊的官,用他去穩定江南開拓東海航路,又不忿他總是三番四次的爲皇帝惹亂子……
報復心太強了!
不過除了這通篇的“反話”,其餘的內容卻令房俊甚是滿意。
從三品開國華亭縣侯是爵位,右武衛將軍是官階,總管滄海道行軍事務是職務。
右武衛將軍這個官階只是個閒散的官位,基本每一個駙馬都是從駙馬都尉開始,然後晉升爲某一衛的將軍,當然別的駙馬這個晉升的過程可能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房俊昨天娶了高陽公主,今兒就是右武衛將軍了,堪稱神速。
總管滄海道行軍事務,便是俗稱的“滄海道行軍大總管”,這只是個職務,並不是官階,亦不常設,但權力極大。幾乎只要是出了海,那就都歸房俊管!
而且你不能讓整個大總管府都飄在海上啊,還要在陸地給劃一片範圍作爲基地。這個基地無論是哪一州哪一府哪一縣,都是凌駕於當地官府之上的存在,誰叫房俊這個大總管的級別實在太高呢?
這是房俊與李二陛下的約定,自是題中應有之義。而從三品的華亭縣侯,則是李二陛下對以前的補償。
只不過……
據房俊所知的歷史知識,華亭縣那是要在唐朝中後期纔會設立,現如今那一片大抵都是鹽鹼地和灘塗,頂多也就是一些小漁村,會有一個縣治?
而且就算是有,估計也沒幾個人……
房家人全部領旨謝恩。
房俊挽留王德喝杯茶歇歇腳,王德卻婉拒了,言道宮內尚有事務,且要回去覆命,待房俊收了聖旨之後,便告辭離去。
唐朝的聖旨還未到明清之時要當做無與倫比的寶貝那般不可褻瀆,臣子收到聖旨之後要束之高閣妥善收藏,等閒不許示於人前。堂中房家人將那份聖旨穿來穿去,嘖嘖稱讚。
最激動的就要數盧氏……
房玄齡的爵位是樑國公,這個爵位將來只能有長子來繼承。若是放在以往,這沒有什麼問題,房遺直作爲嫡長子繼承家業和父親的職位天經地義。
但是在房俊強勢崛起之後,這個“天經地義”就顯得不那麼牢固了,尤其又娶了高陽公主,更是水漲船高。一旦房俊對這個爵位動了心思,以他本身的強勢,再加上高陽公主在背後撐腰,房遺直怕是無法與之對抗。
兄弟之間爲了爵位爭鬥不休,那就是敗家的徵兆……
現在,盧氏則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
這就是開國縣侯了,還有高陽公主這個陛下最寵愛的女兒在,假以時日再進一層,成爲一個開國縣公、甚至是開國郡公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時,與國公的爵位也相距不遠了,想必兄弟二人不至於爲了這麼一個爵位反目成仇、禍起蕭牆。
而且成了駙馬,想必亦不會以爲以前那樣因爲一點小事就被剝奪了爵位……
高陽公主則微微噘嘴,有些不滿。
“父皇太小氣了,纔給一個從三品的侯爵,好歹也要是個郡公啊,不然和別的駙馬有何區別?”
在她看來,房俊原本就是侯爵,只是被剝奪了而已,父皇現在恢復爵位卻未更進一步,有些小氣了……
房俊關心的卻不是這個,以後就要在南邊混了,也不用時常上朝,傳紫色或者緋色的官服也沒啥大不了。他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封地……
封地,是按照爵位來的。
比如房玄齡的樑國公,“樑”爲春秋諸侯國之一,地址大抵在開封附近,房玄齡的封地便在此處。
至於比之國公底了好幾個級別的縣侯,封地自然不可能是這等古之諸侯國的顯赫地方。
關羽的“漢壽亭侯”爲何爭論不休?
還不就是因爲漢壽這地方在古代不出名!
據《三國志》卷三十六《關羽傳》載,建安五年,曹操表封關羽爲“漢壽亭侯”。關於“漢壽亭侯”是漢之壽亭侯還是漢壽之亭侯,歷來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爲“漢壽亭侯”的“漢”是表朝代名,“壽亭侯”爲其爵位封號,封地在“壽亭”這個地方,或者根本就是一個好聽的名字,即“漢”爲朝代名說。另一種觀點,認爲“漢壽亭侯”的“漢壽”是地名,“亭侯”是爵名,即“漢壽”爲地名說,是封地在“漢壽”的“亭侯”。
搞不好自己的“華亭候”就類似於“漢壽亭侯”的前一種解釋……
自己搞不清楚華亭縣是不是在貞觀時期就已經設立,只好請教房玄齡。
房玄齡也有點懵……
那是當朝宰輔不假,總領全國政務也不假,但也不可能全國啥地方都聽過、都有印象啊?
老房揪着鬍子冥思苦想,依然想不起來這地方在哪兒。
房俊有點絕望了……
這時,韓王李元嘉見岳丈一臉糾結,便插言道:“華亭這個地方,本王倒是聽過。”
說完,冷場。
房玄齡自然不可能去問自己的女婿“華亭在哪兒”,堂堂宰輔不知國中之地,有些丟人。
而房俊更只是瞄了李元嘉一眼,一丁點兒想問的意思都沒有。
這貨還記着剛剛李元嘉當着老爹的面隱晦的敲打他的事情……
李元嘉本想賣個關子,在岳丈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博學,卻不料給弄得冷了場,這就有點尷尬了……
王妃房氏看了父親一眼,又看了看兩眼望着房樑的二弟,就伸出手在李元嘉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嗔道:“就你能是吧?知道就說,不知道就閉嘴,賣什麼關子!”
呵斥了李元嘉一句,也給他解了圍。
李元嘉趕緊順杆往下爬,賠笑道:“王妃所言極是,小王知錯……這華亭在蘇州近郊,隸屬崑山縣。本是水師的一處駐地,因常年駐紮軍兵,漸漸發展成爲一處集鎮。本王在魏王殿下組織下參與編撰《拓地誌》,正巧負責江南一帶的收集整理,在蘇州府志當中見過這個地名。”
言罷,略帶得意的瞅瞅房俊。
本王雖然不及你才華橫溢、天資縱橫,作不出那等膾炙人口、流芳百世的名詩絕句,但咱也不是白給的!江山勝圖,盡在吾腹中矣!
然而房俊哪裡顧得上諷刺李元嘉的顯擺,他已經傻了眼……
將一處地處鄉下、窮鄉僻壤、軍兵匯聚的集鎮,御賜給一個縣侯作爲封地,我滴皇帝陛下,你也太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