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順利進入另外那個空間的魂魄,就需要藉助專門的媒介來引渡,也就是引渡者。這個引渡者,可能是人,可能是某縷魂魄,也有可能是某種功成的精怪。
引渡者和黑白無常都與鬼魂打交道,但又有所不同。不同的是,黑白兩役會勾魂,引渡者則不會,它們只負責對迷失方向的魂魄進行引渡通導。
對於陽壽未盡,卻因某種驚嚇或意外原因,導致身魂分離的遊魂,則進行勸導、引回真身。對於無法找到真身的遊魂,引渡者會將其引導到一個類似於收容所的地方,等着時機成熟時,或是再回真身,或是進入輪迴之道。
但凡丟魂者,找引渡者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相傳,很久的以前,引渡者也叫渡魂使者,由陽間的大能者擔任。那時的渡魂使者手持魂杖,腳裹金符,天眼大成,拿着兩界的俸祿,穿梭於陰陽兩界之間。
後來,陽間能者凋零,能到達冥間者寥寥無幾,即便能進入那個空間,也僅限於一種虛體的形態。再後來,陽間能者越發沒落,再無人能渡魂,便由一些有厚德之人死後之魂魄凝鍊而成的靈體擔任,稱謂也改成了現在的渡魂靈。
渡魂靈很少會在陽間出現,除非有人恭請。想要請得動渡魂靈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你得有與它溝通的本事,第二你得有說服它的理由,或是足夠讓它們滿意的俸祿。
因爲渡魂靈若在陽間出現,意味着其違背天地輪迴之法則。所以,它每在陽間出現一次,就意味着它在冥間的壽命也會縮短一個壽元。按四十九冥年爲一個壽元來算,也就意味着它要付出四十九冥年的代價來陽間幫忙。
當然也有些大能者,能請得動渡魂靈,自然會有辦法通過其他的方式,幫它將那耗損的壽元給補回來。
但此類的大能者寥寥無幾,尤其是凡事都被打上“迷信”標籤,以及能者沒落的如今,有此本事的,估計不出一雙手的數量。
不得不說,單憑能喚出渡魂靈的本事,何雲飛已經算是能者了。
那隻鈴鐺掉落在牆角堅實的水泥地板後,仍安然無恙地倒扣着,底部還隱約伴隨着清脆的迴音。
何雲飛將劍收起,從案臺取出三支香燭點燃,朝着牆角的鈴鐺三步一叩首九步一俯拜:“恭請四方神靈……”
在距離鈴鐺尚有三五步距離時,何雲飛直接匐身而拜,神神叨叨的。
數分鐘過去,望着牆角紋絲不動的鈴鐺,何雲飛臉色有些鐵青。
又趕忙從挎包裡再次取出一刀黃表隨手一撒,空中頓時下起了漫天的“黃表雨”來,無風自飄地飄向遠處,最後消失不見。
再一次三跪九拜之後,牆角的鈴鐺終於有些輕微的擺動。
何雲飛原本鐵青的臉稍微緩和了些。
牆角的那隻鈴鐺竟然“咿呀咿呀”了起來,像極了受委屈的小孩子。
何雲飛剛有一絲竊喜的心,突然間又涼了半截,嘴裡也“咿呀咿呀”着。
似乎正在與渡魂靈溝通着什麼。
沒多大一會,原本倒扣着的鈴鐺,突兀地微微掀起一道縫隙來。一個有如嬰兒頭般大小的雲狀白霧從底下鑽了出來,左顧右盼着,當瞧見何雲飛時,那白霧狀的臉竟然變成了一個不悅的表情。
何雲飛自然也瞧見了那霧狀的表情,再次畢恭畢敬的道:“僻裔何氏,叨擾神靈……”
只是,他話還未說完,卻見那嬰兒頭由之前的白霧,變成了一縷青煙,最後變成一道青光,瞬間遁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豬肝般臉色的何雲飛,以及面面相覷的郝仁郝意兄弟倆。
大氣都不敢出的衆人,見此情景也大致猜到了結局,臉上盡是失落的表情。尤其是吳林俊,滄桑的臉盡數泛白。
看來這魂是無法招回了。
“神靈不願幫忙。說這魂丟失太過久遠,已無從找尋。”
何雲飛淡淡的向衆人解釋着。當然了,他自然不會告訴大夥,剛纔還被那渡魂靈數落了一番。
之所以不會告訴衆人,只因爲他仗着自己有一種特殊的本事,自以爲只有他才能與神靈交流,旁人是無法知曉的。
可所有的這些,卻逃不過一個人的眼晴,那便是鐵河。自從做了那個夢,他感覺自己儼然從地府回來似的,豈能聽不懂那些所謂的“鬼話”?
鐵河之所以不識破何雲飛,是在其招魂的時候,他腦子裡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點子。至於這個點子是否可行還未知,得要試一試才知道。
“這個方法行不通,或許只能試別的辦法了。要不你們將她的八字拿來,我研究一下是否還有別的方法可行。”
何雲飛似乎有些不甘心,更是想籍此讓別人知道他對招魂這事是多麼的上心。
本就不想讓何雲飛繼續折騰下去的鐵河,當聽到要吳明再的八字時,更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正準備上前阻止吳林俊,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吳林俊已經很爽快的報出了吳明再的生辰八字。
何雲飛呢喃着吳明再的八字,眉眼間忽然閃過到一道亮光,稍稍遲疑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還有一個法子可以一試。”
事已至此,鐵河深知多說無益,一切只能靜觀其變。
這一次何雲飛也沒藏着掖着,跟吳林俊交代道:“此次以吳明再本人爲餌,誘其魂回身。河橋或十字路口多爲鬼魂的流動驛站,你準備個油燈,然後先帶她去河橋那裡,我準備點東西就過來。”
吳林俊得令後,帶着吳明再先行前往河橋位置。
何雲飛與郝仁郝意兄弟倆一番交頭接耳後,也緊跟了上來。一路上,還不時餘光瞟着落在最後面的鐵河。
鐵河最後一個到達河橋時,只見所有人都將手電筒打開了,交叉照射着,倒也沒有給漆黑留下死角。
吳明再被安排坐到了河堤上一處空曠的草地上,郝仁郝意則在吳明再四周的位置插上了八支顏色各異的小旗,小旗旁邊又滿滿的插着不少燃香。
何雲飛命吳林俊燃上了一盞煤油燈,置於吳明再左側,爲了防止被風吹滅,又在頂部加了個燈罩。
鐵河看到那盞燈時,不禁感慨吳林俊還真能收藏,這麼古董的東西居然都還有。
不過,當他再仔細觀察那些旗時,總感覺有些古怪。
何雲飛仰頭看了看星空,一番喃喃自語後,跳進了那那些小旗中央的位置。
“庚有金塔鎮,辛懸白屏瘴……”
何雲飛右手持杖,左手持鈴,口中急速念着。
咒語起,周遭頓時突兀地颳起了一陣刺骨的陰風。
坐在地上的吳明再也突然像只受驚的小鹿般,開始亂撞起來。
鐵河眉頭緊皺,嘴裡反覆呢喃着何雲飛之前的咒語。
當他念到第四遍的時候,再次仔細觀察那些小旗,恍然道:“庚金辛白,兌?難道是以旗爲陣?燈,實則爲命燈?原來是八卦!”
看着一通亂撞的吳明再,鐵河的眼皮沒來由的莫名一跳。
“不好!”
發現不對勁時,鐵河已來不及制止,因爲何雲飛早已跳入了旗陣之中,手裡的魂杖不停地揮舞着。
焦急中,鐵河顧不上太多,也隻身跳入了旗陣之中。
在他跳入旗陣的瞬間,他看到了何雲飛那一抹邪魅的笑。
之所以奮不顧身跳入旗陣中,是因爲鐵河聯想到了八卦中的兌卦。
兌位西,卦義爲歸西之意。鐵河不明白何雲飛的意圖,但從明面上來判斷這個旗陣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鐵河隻身跳入旗陣只是情急中的下策,他更不知如何破陣,他只知道只有近距離才能保得吳明再周全。
他不敢讓吳明再去冒這個險,也冒不起這個險。
跳入旗陣的鐵河,只覺得四周灰濛濛一片,先前的燈光、星光、香燭全無蹤影,就連伸手都不見五指。
鐵河喊了幾聲吳明再的名字,又喊了吳林俊,卻久久無人應答。
既然什麼都看不見,鐵河把心一橫,閉上眼睛小跑了起來,這樣或許還能衝出去。
在他印象中,這河堤都是稻田,即便衝出去了,大不了也是摔到田裡或是河裡而已。
只是讓他駭然的是,任憑他如何奔跑,四周始終還是灰濛濛的一片。
不死心的他,大手一通亂揮,狂想以此掃掉霧氣,可終是徒勞。
話說何雲飛見到鐵河跳入旗陣後,有一種得逞的喜悅。手裡魂杖一揮,急速倒退,直接就退到了旗陣之外。
退出旗陣的何雲飛閃過一絲陰狠之色,朝郝仁郝意點了點頭,兄弟倆會意地遞過一根鐵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