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些對榮嘉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
入陣,觀陣,破陣。
然後再入下一陣。
因爲是迷陣,陣中之人互相之間難以發現對方,所以這一次倒沒有人注意到榮嘉的驚世駭俗之舉。
榮嘉沉默而堅定,不疾不徐卻又異常迅速地峰頂靠近着。
在小梅上峰頂上。
一旦進入山頂,山下望去的那團雲霧,似乎就消失不見了。
峰頂的平地上,擺放着十餘席案桌,四周長滿了一株株絢爛的野梅,人坐在這滿山的山花間,再有絕世佳人相陪,此等風流,就算一般的仙家盛宴,也是遠遠不及的,難怪山下之人,擠破了頭也想坐進這綠綺宴。
可惜,每次綠綺宴,真正能夠坐進來的人,卻從來沒能超過十指之數。
此時,案桌上已經有幾名賓客入席了。
坐在上首的,自然是宴席的主人,天音宗仙子蘇櫻雪,在她的左手邊,坐的是一名穿着正式的天軍戰鎧,相貌精緻柔美卻又不失英武之氣的青年,赫然是廉無傷。
今天這樣的場合,連他也不敢掉以輕心,穿上了戰甲,銀色長槍就放在身側,畢竟誰也不清楚,哪個櫻雪仙子的狂熱愛慕者,會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行爲。
他必須做好最周全的準備。
而現在已經進入宴席的三四人,都是從左側山道上來的,這一側,是音律之道的考驗。
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登上峰頂,這幾人自然都是超凡脫俗之輩,而其中最出彩的人物,無疑是那名來自太一門的方卓鴻,這位同樣白衣勝雪的翩翩佳公子,正舉杯遙敬蘇櫻雪。
方卓鴻的風姿儀態,毫無疑問是無可挑剔的,言辭清雅,語氣溫柔,寥寥數語就即表達了自己對櫻雪仙子的愛慕,又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冒失。
特別是談起音律之道時,更是侃侃而談,時有讓人耳目一新的驚人之語,聽得蘇櫻雪都是不斷頻頻點頭,其他幾人在他的耀眼光芒下就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廉無傷卻是在一旁心中連着冷笑幾聲,這方卓鴻看去謙淡自守,其實卻是太急於表現了,而且他難道不知道櫻雪仙子真正傾心的人,其實是本都尉嗎?否則櫻雪又豈會選擇自己作爲此次琴會的隨護之人,一路陪伴她來到這白虎星團。
而蘇櫻雪看似神情專注地聽着方卓鴻的高談闊論,眼角的餘光卻不時瞥向右側的山道,眼中隱有一絲失望之色。
連續五屆琴會,從來沒人能通過陣法之道的考驗,來到這綠綺宴上,這一次,難道又要失望而歸了麼。
只是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啊,自己一直壓制道境,推遲成仙的時間,可接下去恐怕再也壓制不了太久了。
就在此時,蘇櫻雪的神情突然微微一動。
山路上的每一座法陣都是由她親手佈下,心神相連,所以就算她此時人在峰頂,依然可以清晰無誤地看到那些法陣中的每一個人,發生的每一件事。
於是在剛纔那一刻,蘇櫻雪就看到了一個全身藏在一套銀白色鎧甲中,看不見容貌的人,舉手投足間就破了她的第一道困陣。
那道法陣雖然是山路上最簡單的一道法陣,但也不是她隨意佈下的,就算換了她自己,如非是佈陣人,恐怕破起來,也沒有這麼輕鬆。
蘇櫻雪的一雙翦水秋瞳,微微亮了一下。
只是她的驚訝,還是來的太早了一些。因爲身穿銀鎧之人,接下來做的事情,讓蘇櫻雪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銀鎧人氣勢如虹,勢如破竹,連破她十八道法陣,幾乎毫無滯礙地朝峰頂挺進。
特別是最後幾道法陣,蘇櫻雪幾乎是已經將自己在陣法一道上的畢生所學全部融入了進去,宗門內的長輩曾有評價,她的這幾道陣法,仙家以下,無有超越者。
可是,這這等陣法,依然沒有能絲毫遲滯那人的腳步,依然是眨眼間入陣,破陣。顯示了其人極爲不可思議的陣道修爲。
“櫻雪,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她似乎有些失神,廉無傷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
蘇櫻雪搖了搖頭,微笑着坐下,眼中卻隱隱多了一點期待。
卻也只有一點。
因爲那人還差最後一關未過,過了那一關,才能真正登上峰頂,而最後一關,很難過!
榮嘉現在正身處一個滿天黃沙的世界中,雖然他知道這是陣法的幻象,但身邊的世界,卻是那麼地真實。
這個法陣和前面所有那些陣,都有些不同。
因爲這個陣,已經能自創世界。
前面的那些陣,不管是困陣,幻陣,迷陣,藏陣,不管佈陣手法再如何精妙。無非或是光線昏暗,或是陣霧掩繞,但終歸有些呆板,非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而這個陣,榮嘉抓起一把地上的黃沙,微一張手,細小的沙粒就從他指縫間慢慢地滑落,觸感真的太真實了。
沙漠上有悠揚聲的羌笛聲在迴盪,卻不知是何人在吹奏。
榮嘉眯了眯眼,然後向前跨出了一步。
下一刻,他只覺眼前一花,周圍的世界又變了,他已經處身在一片汪洋大海中,腳下是一塊孤零零冒出海面的礁石,榮嘉就站在礁石上。
海面風平浪靜,榮嘉凝目朝海水中望去,然後輕輕舒了口氣,還好,沒有魚蝦,視線再往海水深處延伸而去,卻連一根海草都看不見。
海水中一片死寂,似乎沒有任何生命。
只能創造沒有生機的世界麼,那麼這個陣離真正的仙陣尚有一線之差,自己還有機會。
此時,海面上遠遠傳來一陣低沉的海螺號角聲,榮嘉皺了皺眉,因爲這曲調和剛纔那沙漠中的羌笛聲一模一樣。
“是不是在找吹海螺的人,別費勁了,因爲我已經找遍了,海面上鬼影都沒有一個。”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榮嘉霍然轉身,只見不遠處有一人正踏浪而來。
這個人榮嘉不久前剛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