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緩緩地打開了。
有亮光從門縫中透了過來,榮嘉邁步走進了門後,裡面是一個空曠的大殿,只是還沒等榮嘉看清這大殿中的環境,一條長長的黑影就閃電般朝他面門射了過來。
榮嘉舉戟擋在了眉間,一夫。
叮地一聲金鐵交鳴清響,黑戟準確無誤地攔住了那條繩索一般的東西,然後榮嘉只覺手中一股可怕的巨力傳來,接着他的身體就直直飛了出去,嘭地一下撞在了大殿的牆壁上。
榮嘉搖了搖被撞得有些昏沉的腦袋,站起身來擡頭看去,終於看清襲擊他的是什麼東西了。
不是什麼繩索類的武器,而是一條長長的舌頭。
這是一條異獸的舌頭,異獸有兩個熊罡般的頭顱,頭上卻長了兩對巨大的鹿角,四肢着地蹲踞着,長長的舌頭直接拖在了地上,光看它身上那可怕的氣勢就知道這是一頭仙境異獸。
榮嘉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眼前的赫然是一頭方相氏。
一頭活着的方相氏!
榮嘉聽那名自稱鬼王的青年說過,方相氏是一種上古異獸,只不過在上古時代就已經滅絕了。
然後如今在那古墓的底下,一個神秘莫測的大殿內,他卻看到了一頭活着的方相氏,而且是仙境級的方相氏。
“人族,你不應該踏進這裡的!”
方相氏口吐人言,聲音低沉,有如銅鐘的震鳴。
榮嘉沒有第一時間和它對話,趁着這難得的機會,他先迅速朝四周看了一下,這是一個寬高俱達百丈的巨大無比的空間,頭頂上空是圓形的穹頂,穹頂上畫着滿天星辰的圖案,三垣二十八宿無一不在,只是這些星辰所在的方位,和現在的星空似乎有些不一樣啊!
小小的疑惑在榮嘉的心中一閃而逝。
接着他的視線落在了大殿的後方,那裡有一座五六尺高的黑色圓臺,圓臺上靜靜放置着一具棺槨,血紅色的棺槨。
榮嘉終於看到了墓穴中原本該有的東西,如果這裡還算是那個墓穴範圍的話。
而在圓臺邊有一條人工挖出來的河渠,圍着圓臺繞了一圈之後往兩邊延伸而去,河渠中有水,而水是在緩緩流動的。
榮嘉的目光閃了一下。
然後他對那頭方相氏說道:
“不好意思,我其實也不想進來的,現在你能不能讓我進入那條小河中,我保證再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方相氏的口中發出一聲怒吼。
“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處鎮魂臺!”
榮嘉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對面的異獸,一頭仙獸不同意他的要求,他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然後榮嘉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我現在能不能退出。”
方相氏的兩個頭同時搖了一下,眼中露出了一絲譏誚之意道:
“踏入這個大殿的人,要麼死,要麼永遠留在這裡和我作伴,出去是別想再出去了。”
此時方相氏的眼中竟隱隱有些渴望,它是孤單太久了,一個人困守在這個大殿中,鎮壓着紅色棺槨中的那個東西,度過了無數年的時光,現在見到一個活物,心中竟生出了一些欣喜,所以它剛纔偷襲榮嘉那一下,並沒有用上全力,在它的潛意識中,根本不想殺死這個人,它只想有個伴。
不管這個伴是什麼東西,只要能說話就行。
而榮嘉則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只能拼命了。
榮嘉和方相氏之間的這場戰鬥,進行的殘酷和激烈,這不是榮嘉和仙境的第一次交手,但是這麼毫無保留,再無退路地和一個仙境拼命,卻是第一次。
如果有的選擇,榮嘉自然絕不會願意同一頭仙**手,他不想死,也不想同這頭方相氏廝守終生,它又不是紅霞。
半個時辰之後,一人一獸都倒在了血泊中,激烈的戰鬥終於結束了,大殿內再度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只是在方相氏倒下的那一瞬間,黑色圓臺上的那具紅色棺槨,裡面傳出了一點微不可察的異動聲,就像是貓的爪子劃過石板的聲音。
又過去了很長的時間,躺在血泊中的榮嘉的身軀微微動了一下,接着他慢慢地坐了起來。
榮嘉先是看了方相氏一眼,確定對方再也沒有了生命的跡象,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是第二次了吧!”
榮嘉輕輕嘆了口氣。
剛纔他再次解開了高先生下在他身上的禁制,用出了完全體的恢復能力,而高先生說過,在成就仙境之前,他使用這種能力的次數不能超過三次。
上一次使用是在霜浮星的翟家密室中,被落鐵衣殺死後,這種能力自動解鎖,這一次是第二次,是他自己主動解開的,和一頭仙獸戰鬥,如果不拼命,就可能真的沒命了。
榮嘉體內這些年因爲種種機緣變得越來越生機盎然的萬象花,此時又再度變得有些頹敗起來。
不過榮嘉能殺死一頭仙獸,除了當他火力全開的時候,實力已經無限接近仙境外,也是因爲這頭方相氏,本身並不是一種擅長戰鬥的獸類,它的能力在於血液中那種鎮壓陰邪的效用。而且或許還有因爲一開始的時候,這頭方相氏並沒有真的殺死榮嘉的慾望。
榮嘉走到方相氏的身前,盯着它的屍體,方相氏的四隻巨眼並沒有閉上,依然圓睜着,然後榮嘉發現那眼睛中,似乎並沒有死亡的恐懼,反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他不知道方相氏臨死前爲什麼有這種奇怪的表情,因爲他不知道在很多年前,這頭方相氏還未成年時,就被關在了這個大殿中,鎮壓或者說陪伴着那具紅色的棺槨。
而它的父母,則被取出了全身的血,塗在了上面的那個墓穴,以及這具棺槨之上。雖然這一切都是它們自願的,但在盡了這麼多年的責任之後,在這大殿中孤獨地生活了這麼多年之後,這頭方相氏早已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或許只有死,才能從那太過沉重的責任中解脫出來。
榮嘉並不知道這頭方相氏的痛苦,只是此時心中也沒有太多殺死一頭仙獸的喜悅。
兩者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無非是對方要儘自己的職守,而自己要活下去而已,榮嘉朝地上的屍體點了點頭,然後拖着大黑戟,朝那個黑色圓臺走了過去。
圓臺上,是那具血紅色的棺槨,靜靜地放在那裡。
榮嘉站在棺槨前,這是很普通的一具石棺,除了那刺眼的顏色之外,再沒有任何禁制,或許是因爲有外面這層方相氏之血,以及一頭活着的方相氏鎮壓後,也就沒有必要再設什麼禁制了。
榮嘉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會,猜測這裡面鎮壓着什麼了不起的東西,要讓當年的鎮壓者花費了這麼大的心思,不過他完全沒有去打開棺槨的意思,裡面無論是什麼,都不是自己能去觸碰的。
然後他準備跳入圓臺下的那條河水中,那是一條活水,意味着順着這條河,應該就能找到出路。
就在這個時候,一件讓榮嘉有些頭皮發麻的事情,驀然發生了。
那具紅色棺槨的棺蓋,咔嗒一聲自己裂開了一道縫,然後似乎裡面有什麼東西,自己舉着棺蓋緩緩往下方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