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和蕭無人判斷的時間分毫不差,阿九和黃真兩人,也終於出關了。
阿九學會的和他一樣,也是法天象地神通。
而黃真似乎是學會了一門神奇的遁法,他似乎極爲滿意,那種壓抑不住的笑意直接從心底盪漾到了臉上,看來他以後的帶貨生涯又將攀上一個新的高峰。
而隨着兩人的出關,分手的時候也終於到了。
分別宴的菜有些簡單,那種好喝的筍湯已經沒有了,墨葉竹筍,十年一生,能夠採摘的時間卻只有短短數日。蕭無人當然能用他的絕大神通,讓這些美味的竹筍長生不衰,只是這種事情很少有金仙這樣等級的人物會去做,因爲那和焚琴煮鶴沒有差別。
不過榮嘉卻拿出了他的金盆露,所以四個年青人依然很盡興。蕭無人卻沒有出現在他們聚會中,似乎不願打擾四個年青人的相聚。
因爲他很清楚這是這四個年青人之間的一場緣法,一場對於他們每個人來說很重要的緣法。
當有些貪杯的軒轅小山醉倒在竹林中,不愛喝酒卻依然喝了一罈,但絲毫沒有醉意的阿九,開始坐在地上看星星的時候,榮嘉發現黃真一個人悄悄登上了邊上的小山峰。
榮嘉想了想,然後拎着一個酒罈也跟着上了山峰。
榮嘉登上山峰的時候,一輪明月恰恰從外面的天地中升起,黃真坐在峰頂一塊往外凸出的巨石上,凝視着天上那輪明月,略顯猥瑣的臉上有一層淡淡的憂傷。
這副畫面其實很不黃真。
榮嘉坐到了他的邊上,將手中的酒罈放在他的身邊。
“怎麼,決定了沒有,接下來準備去哪裡?”
榮嘉微笑着問他,他記得黃真說過暫時不想回靈山。
黃真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榮嘉想了想道:
“阿九是他自己有安身之處,所以他這次會先回去。小山則已經決定了要離開雁回山脈,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他會先和我去南瞻部洲。那麼你呢,要不要也和我們一起去。”
“你現在已經知道,我是天庭的涇邙駐守將軍,所以只要回到我那將軍府中,有些事情西方那些人也會顧忌一些,就算真的找上門來,我們自然可以一起幫你。”
黃真回首看着榮嘉,眼中有些感動,也有些猶豫,他知道榮嘉雖然是天庭的一位駐守將軍,但如果靈山那邊真的來一位菩薩的話,榮嘉也不是那麼好扛的。
所以最後這名獐頭鼠目的青年,還是堅定地拒絕了。
榮嘉輕輕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勉強對方。
“那麼,珍重!”
然後他站起身來,準備朝峰下走去,只是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身後卻突然傳來黃真幽幽的語聲:
“如果能給我重來一次機會,我想我寧願做一隻矇昧的老鼠,也不會去偷喝那盞燈中的油!”
榮嘉霍然轉身,神情變的有些嚴肅,他認真地看着黃真道:
“你這次在靈山,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說到底拿了什麼東西?”
在被蕭無人點破黃真的根源來歷後,榮嘉就一直有些疑惑,以黃真在靈山的受重視程度,如果說只是偷了一顆大佛舍利的話,絕不會讓靈山出動一位菩薩,還有降龍伏虎這樣排名第一第二的鬥戰羅漢來追捕他。
而聽那黃真剛纔話中的意思,他在靈山似乎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黃真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大恐懼,他沒有回答,卻舉起了榮嘉放在他身邊的酒罈,仰頭猛灌,在酒罈之後傳來一句有些含糊不清的話。
“他們不是人……”
只是這一句話,榮嘉沒有聽清楚。
……
第二日,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在離開前,蕭無人送給榮嘉三人一人一片黑色的竹葉。
“這是那三根混沌巨竹上的墨竹葉,以後如果碰到一些大危難,只要不是遇見金仙大能,這片葉子應該能幫你們化解一次災厄。”
榮嘉三人慎重地收起這枚竹葉,然後就是告辭,離開。
小半日之後,榮嘉和軒轅小山兩人已經來到了終南山頂。
六年前他騎着紫燕從這裡出發,到達北俱蘆洲的極寒冰原花了三四天的時間,如今回來時卻只用了短短的幾個時辰。
榮嘉緩緩收起背上的金翅虛影,這門飛行神通,確實給他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如果不是需要不斷地恢復消耗的靈力神念,應該還能更快一些。
至於軒轅小山,身爲蕭無人那名神秘莫測的金仙的弟子,自然同樣有極玄妙的飛行神通,他駕着的是一朵形狀極像枚墨竹林中的竹葉般的黑雲,飛騰速度絕不比榮嘉弱太多。
榮嘉凝立在終南山頂的半空中,並沒有直接落到自己的將軍府前,心中有些感慨,當初離開時,以爲離開最多隻是月餘時間,那想的到一去就是六年多,也不知府中諸人如今是否安好。
這個時候軒轅小山從身後趕了上來,他收起腳下的竹葉形黑雲,立在榮嘉身邊,好奇地朝下望了一眼道:
“那就是你的將軍府?嗯,比我家是氣派那麼幾分!”
榮嘉有些無語,你家可是洞天福地好不好,如果有可能,我倒是不介意換一換的。
然後他笑着拍了拍軒轅小山的肩膀道:
“我府中有名小丫鬟,做飯的手藝不會比你師傅差多少,等會先請你好好吃一頓,然後明天再帶你逛逛人間第一大城長安,那和你的雲海城,可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軒轅小山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對於他來說,人生兩大樂事,無非就是吃和珍寶,排名不分先後。
“那我們還不趕緊下去!”
軒轅小山大笑着說道。
兩人穿過掩映着終南山頂的陣霧,落在了將軍府前,然後榮嘉的臉色猛然一變。
將軍府外,圍着一隊天軍士卒。
一座將軍府,外面站着一隊士兵,這本來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所以剛纔兩人在半空中看到這隊人馬都沒有在意,就連榮嘉也沒有細看,以爲只是自己府中的軍士而已。
然而他現在看清了,這隊人數足有三百餘名的天軍,並不是他將軍府屬下的軍隊,每一名兵士都是靈體七轉以上的修爲,他們身上穿着的純黑色的戰鎧也赫然都是靈級戰鎧,最主要的是,這支天軍所列的隊形,並不是守,而是圍。
團團圍着他的將軍府。
榮嘉的臉沉了下來,看了一下這支天軍戰鎧上的軍隊標誌,臉色不禁更加難看了幾分。
太歲軍。
天庭八部中太歲部直屬軍隊,也是能在天庭乙等軍隊中排進前十的軍隊,排名比他原來的星移軍還要靠前一些。
只是這支軍隊,爲什麼要圍着自己的將軍府?
榮嘉一言不發地朝將軍府內走去。
“什麼人,站住!”
那支軍隊中一名爲首的校尉站了出來,攔在了榮嘉和軒轅小山的身前,厲聲詢問道。
眼前的兩名不速之客,一個是仙境,另一人也是半步仙境,不過這名校尉並沒有太在意,他自己就是半步仙境,而且以他麾下這支軍隊的戰力,對付一名普通戰仙綽綽有餘,所以這兩人根本沒被他放在眼裡了。
而且想到此時正在裡面的那幾位大人物,讓他的底氣更加厚了幾分,眼前這兩人看去雖然都氣度極爲不凡,這名校尉卻絲毫沒有假以顏色的意思。
然後,他就見到那名被自己完全無視的半步仙境修爲的年青人,冷冷地掏出了一塊金色軍牌,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
“你們圍住了我的將軍府,卻不知道我是誰麼?”
那年青人的動作有些塊,但是這名校尉依然看清楚了那塊軍牌上的字:
天庭駐守昭武智果勇毅將軍榮
校尉的嘴巴慢慢長大了,眼前這個只有半步仙境修爲的年青人,居然就是天庭涇邙之地的駐守將軍?
而且還是一位稱號將軍,身爲天軍校尉,對於榮嘉將軍軍牌上那一串長長的稱號,代表着什麼意思自然再清楚不過,此時這名太歲軍的校尉覺得自己有些頭暈。
可是,這涇邙之地的駐守將軍,不是說已經擅離職守好幾年了麼,連他手下那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將軍到底去了哪裡,所以他們太歲軍纔敢將這將軍府團團圍住。
怎麼這人現在又突然冒了出來!
校尉吞了一口口水,強制讓自己鎮定下來,這個時候只聽耳邊響起那名年青人的一聲厲喝:
“大膽,見了本將,居然還不跪下,還有,你們太歲軍,何故將本將的將軍府圍住!”
校尉的心頭一跳,按照軍規,雖然兩者所屬不同,但他一名校尉見了將軍是必須下跪行禮的,只是想到他們此行的任務,以及現正在府內的那幾位大人物,讓他的膽氣不禁壯了幾分,就算你是這裡的駐守將軍又如何,你這個將軍恐怕也當不了太久了。
於是他揮了揮手,旁邊那些太歲軍戰士頓時呼啦啦地集合了過來,站在了他的身後。
這讓這名校尉頓時又氣壯了不少,接着他恢復原先的傲慢的態度,淡淡地盯着榮嘉道:
“此處駐守將軍,據說早已失蹤六七年了,只憑一塊軍牌可證明不了什麼,誰知道你是不是從那裡得來的,或者那位駐守將軍的失蹤和爾等幾人有關,你們兩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隨我先進去見過巡使大人再做定論!”
榮嘉的眉頭一皺,這名太歲軍校尉完全就是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誰會傻得在殺了天庭駐守將軍,再拿着將軍軍牌跑到將軍府來自投羅網?
而且剛纔這名校尉提到的那巡使大人幾個字,讓榮嘉的心陡然沉了一下。
這個時候那三百餘名太歲軍戰士已經結成戰陣,朝他和軒轅小山兩人圍了上來。
“怎麼辦?”
邊上早已有些按捺不住的軒轅小山,凝聲問道,按照他的脾氣,如果不是顧忌着怕給榮嘉帶來麻煩,早就一巴掌將眼前這名囂張的校尉扇飛了!
榮嘉看了一眼將軍府的大門,門後一片靜默無聲,然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別鬧出人命就行!”
軒轅小山嘿嘿笑了一下,然後緩緩抽出了自己的青色長槍。
此時那名太歲軍校尉也在得意地笑着,他麾下的三百名戰士已經圍了過去,要知道他們太歲軍可是排名前十的乙等天軍,這三百名戰士結陣之下,就算對方有一名仙境,他也有把握活捉這兩個人。
這個時候,他甚至有些期待那名年青人真的是那什麼駐守將軍,那樣的話說不定他還能立下一個大功,甚至得到那名巡使大人的賞識了。
然後,他就看到空中出現了一柄巨大的青色長槍,長槍狠狠地砸了下來,只聽轟然一聲巨響,彷彿一塊巨石落入了湖面,他手下那已經結成天軍戰陣的三百名軍士,就像是濺起的水滴般朝四周飛了出去。
校尉被嚇得整個人都呆住了。
“九……如……仙人……”
他的牙關抑制不住地顫抖着,面如土色,誰想得到自己下令圍住的人中,竟然有一名九如境的戰仙啊!
神情恍惚中,他看見那名自稱涇邙駐守將軍的年青人,昂然從他身邊走過,走進了將軍府中。
校尉的身軀僵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接着就又看見那名膚色極黑,青年模樣的九如戰仙,扛着那柄剛剛一槍砸飛三百校尉級天軍戰士的青色長槍,也走了過來,只是在經過他的身邊時,突然衝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然後反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這名太歲軍校尉頓軍神魂一震,一陣劇痛傳來,然後就昏了過去。
榮嘉一路走去,將軍府內卻一個人都沒有,空空蕩蕩的,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冷。
一直等他走到四柳園前,才終於看到了人影。
一些他不認識的人。
還有一些他熟悉的人。
在榮嘉看到四柳園前的景象的那一瞬間,他的雙眼就變得像血一般通紅,然後他緩緩從自己的身後取下了大黑戟!
這一刻,他的理智已經被怒火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