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徒然一轉,白朗也是驟然失色,手上悄然祭出的紫銅鏡被收了回去,他身影一閃,急忙扶住枯木,讓其坐下了。
白朗見枯木面如金紙,委頓之極,加上本就枯瘦如竹,此時倒真像個將死之人了,他心中焦急,取出了帶着的各種靈藥,一股腦的朝着枯木餵了下去。不知爲何,他見着這第一次謀面的老和尚,竟然生出幾分親近之感來,忽然想到了那個月色清明的晚上,自己躺在大青石上,佛印爲自己洗髓伐骨,贈送經卷。
半晌之後,枯木老和尚才動了動眉,輕呼一聲,睜開了眼,這時候卻是眼光漸漸恢復溫潤,變的有神起來。枯木運轉法力遊走周身,見無大礙,這才嘆息了一聲。
百年前密宗活佛發下大誓願,要入輪迴三世,剪除因果,屈指算來,這一世因果斷滅,當迎活佛轉世投胎的靈童歸位了。枯木依照活佛留下的偈語,來此等候,春秋寒暑,往來不絕,三十載時光悠悠而過,昨日他運轉密宗通神之術,想要祈求指示,到了緊要關頭時,小白卻恰好闖入進去,打亂了氣運,導致功虧一簣,他自己遭受大道反噬,也受創不輕。
枯木一顆佛心,寂滅如風,雖然遭遇重創,也只當是命中該有一劫,沒有多說什麼,可是白朗卻是不知此中內情,此時見到老和尚突然吐血受傷,心頭擔憂,只道他是練功走火入魔了。
見到白朗面露關切之色,枯木和尚有些灰敗的臉上微露笑容,輕聲道:“我沒有什麼大礙了!”
白朗這才放心下來,只是仍舊有些疑惑,看着枯木和尚,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吐了血,枯木卻是笑而不語,不想白朗因爲此事內疚。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外面雷聲漸漸消去,這場山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雨後溼潤的山風穿入柴門,衝了進來,有幾分涼意。
“你這頭小獸甚爲不凡啊!”枯木閉目良久,忽然睜開了眼,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小獸,他突然開口,讓白微微一驚。
小獸聽得懂眼前這個老和尚的話,雙目連眨,十分靈動,又帶着些洋洋自得的神情。白朗開口道:“大師你知道小獸來歷?”他雖然和小獸相處日久,但遍覽羣籍,也沒有發現有關於小獸這種靈獸的記載。
枯木盯着小獸看了半晌,搖頭道:“不知!”說完後,他似乎又想起來什麼,重新打量起來,過的一會兒,他忽然凝重起來,雙目中神光流轉,越來越盛,最後如宛若實質,化作一片光幕,將小獸包裹起來。
白朗大驚,卻見小獸被這神光包住後並無大礙,甚至還露出了些迷醉享受的模樣,他才放下心來,坐了回去。半晌後,枯木和尚收回了金光,若有所思,喃喃道:“體有龍骨,血蘊龜華,當真少見!”
白朗有些不解,連忙問道:“大師是什麼意思?”
枯木正要說話,卻忽然眉頭一皺,看向了屋外,此時雲消雨收,天光重現,十分的涼爽愜意。白朗見他模樣,神識如水波一樣放出,頓時發現山下竟然出現了一行人,看樣子都是修真之人。
“走,我們出去看看!”枯木和尚忽然站了起來,朝着外面走去,白朗見狀,心頭微疑,跟在了他身後。
枯木身子一縱,化作一道金光,向着那邊山頭飛去,白朗帶着小白,一陣清光閃過,也消失在了原地。
山下一共十人,此時正奮力朝着這邊攀爬而上,只是這些人看樣子都是道行一般,除卻兩名身穿黑袍的中年男人駕馭法器,騰在半空,其餘八個身穿黃衣的漢子都是揹負藥簍,攀着山岩向上,雖然靈活,但看在白朗眼中,卻笨重的緊了。
“快點,媽的都沒吃飯麼,都給老子快點爬!”其中一名黑衣漢子滿臉黃斑,雙眼陰鷙,手上一根銀鞭刷的揮出,重重的打在一名正在攀爬的漢子身上,頓時拉出一條血線來。
這裡山勢陡峭之極,儘管這些人都有些道行,但仍舊十分吃力,被那黑衣人抽了一鞭子,卻生生忍下了,一聲不吭的繼續攀爬着。
白朗見他們一行人服飾顏色雖然不同,但樣式一樣,估計是哪處小宗門的弟子,同門之下,居然這般冷酷,他心中有些奇怪。
山雨剛過,一片溼滑,一塊巴掌大小的山岩被山風一吹,滾動了下來,朝着那羣正攀爬着的漢子頭上砸去,浮在半空的那黑衣黃臉漢子就在一旁,見到石頭落下,卻是冷哼一聲,根本不出手相助。
“黃兄弟小心!”就在那塊石頭將要落下的時候,旁邊一名身材頗壯的漢子鐵拳打出,罡風震動,將那片碎石給打飛了。
可是,那兩名黑衣大漢卻是突然間衝了過來,銀鞭一蕩,朝着出手的漢子打了下來:“多管閒事,少宗主養着你們這羣廢物,都幹什麼吃的!”
“周林,你不要欺人太甚!”被救的那姓黃漢子大怒,一把抓住了打來的鞭子,大聲吼道,“有本事你來爬!”
那黃臉漢子臉色陰沉了下來,冷笑道:“你敢擋我的鐵鞭,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看老子不收拾你!”他實力比之其他人要高上不少,法力一蕩,鐵鞭頓時化作一片光影,黃衣大漢抵擋不住,頓時被抽打的衣衫盡碎,血痕遍體,十分的觸目驚心。
“哼,要不是爲了採集仙藥,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兩名黑衣人趾高氣揚,鐵鞭揮舞,片刻之間,衆人身上都多少捱了鞭子,方纔出手的大漢同樣是遍體鱗傷。
“都愣着幹什麼,想要造反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想死的都給老子趕緊爬,今天要是採不到靈藥,大家都別想好過,少宗主的手段你們是知道的!”黑衣人獰笑不已,威脅衆人,極其囂張。
聽到此處,原本有些羣情激奮的黃衣人都面色大變,眼中露出恐懼之色,沉默了下來,努力向山頂爬去。
“這些是什麼人?”白朗和枯木和尚此時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都沒有出手,白朗雖然有些看不過去那兩名黑衣人的作爲,卻仍舊面色如常。
修道之人道心堅毅,雖然遇到喪盡天良的事情會偶爾打抱不平,但大多數時候都不會輕易干涉凡人間的事情,畢竟天道循環,不好輕易干涉,沾染因果。至於修道界,又是極爲忌憚其他宗門插手自己門派事情的,因此行走四方,沒有人會輕易破壞規則,干涉他事。
“都是來採集火精棗的,那裡有靈獸守護,他們根本抵擋不住,上次來時,老和尚送他們回去了!”枯木長眉垂落,看不出什麼表情,淡淡說道。
白朗看了一眼入定了一般的老僧,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時候那羣人順着絕壁,攀到了一處坡度稍緩的地方,停了下來,想要歇息一會兒。
“快點,誰讓你們停下來的,都起來,接着往上爬!”兩名黑衣人又飛了過來,根本不理會衆人已經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他們惡聲呵斥着,如驅使豬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