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張明華雖然相信陳遠山的辯解,心頭的疑惑卻也揮之不去。
陳遠山的眼中精光一閃即逝,彷彿立刻看透了張明華的心事,微微嘆了口氣,續道:“太學之設,本就教訓學子,一心向武,遠離權勢爭奪——武道無窮無盡,花上一生時光,仍嫌不夠,再將精力用到其他地方……不免老來後悔。張明華,你的天分世間罕見,既是上天垂青,便更容不得絲毫浪費!”
張明華沉思良久,點點頭:“前輩說得不錯。但要我放下外面的事情不管……實在是難以辦到。”
“爲了那個李天鳴?”陳遠山搖了搖頭:“他雖然貴爲太子,將來要執掌一國,但對你有什麼意義?他能讓你成爲宗師不成?”
“我與李天鳴相交甚厚。這裡面並無利益交換,又怎麼能計算得失?”張明華正色道:“前輩之言,恕難從命!”
“這麼說,你已經決定了?”陳遠山問。
張明華一躬到地:“多謝前輩厚愛,看來是晚輩沒這個福分。”
陳遠山點點頭:“也罷,我便不多說什麼了。你這性子倒是堂堂正正,就算沒有我的指點,將來未必不能成就宗師,不過是多些波折罷了。但老夫還要說一句:李天鳴的事情你可以幫,但不要介入太深,更不要因此忘了自己的道路。對於武者來說,世間繁華都是過眼雲煙。”
張明華拱手道:“小子謹受教!”
“去吧。”陳遠山擺擺手:“將來要是遇到什麼危機,你可以帶着李天鳴避入太學,相信沒什麼人敢來這裡面撒野。”
張明華一怔。心想難道陳遠山如此不看好李天鳴?不過,他還是行了個禮道:“多謝前輩。”
張明華回到李天鳴的府邸,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離開太學後,他本來還想繼續參悟一下雕像,但看到太學門口不少人四下轉悠,一副找人的樣子,就熄了這個念頭。還是過一陣子再說吧。
張明華回到自己的小院,還沒坐下,就見一名下人送來了拜帖。張明華一看,居然是劉慕農的名字。張明華忙道:“人已經來了?快請進來。”一面說,一面已經迎出了小院。
小院門口,有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站在那裡。此人生得很是白淨,四方臉,頗有正氣。見到張明華出來,連忙上前幾步行禮:“這位便是張兄弟了?劉慕農冒昧前來,怕是打擾了清修?”
“哪裡的話,”張明華笑道:“劉大哥身體大好了?”
“多虧了張兄弟的靈藥。不然的話,我這條命就算能保住,功夫怕是也要廢了。”劉慕農一面道謝,一面連連嘆氣。
“咱們進去說話。”張明華領着劉慕農在正廳裡落座。自有下人上了茶水,兩人一面品茶,一面說話。
張明華看了看劉慕農,說道:“我看劉大哥氣色還好,但內傷還需要慢慢調養,其實應該多休息幾日。”
“呆不住,呆不住。”劉慕農擺擺手,嘆道:“我太過沖動,上了奸人的當,讓太子丟了臉面。雖然沒人說什麼,自己心中也
過意不去。要不是張兄弟幫我,哎……”
“這種事,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張明華道:“既然是比武,那就有輸有贏,世間哪有長勝不敗的道理?”
“話雖如此,終究是心中不安啊。”劉慕農搖搖頭:“太子與我有大恩。要是因爲我導致太子有什麼損失,那真是百死莫贖了。”
張明華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免得劉慕農加重心結,便轉移話題道:“我上午去了趟太學,門口那十九尊雕像果然神奇,令人歎爲觀止。”
“哦?”劉慕農頓時來了興趣:“張兄弟可有什麼收穫?”
“倒是悟出了一門斂息術。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收穫了。”
“第一次去就悟出了一門?”劉慕農大爲驚歎:“了不起!張兄弟不愧是天縱奇才,我悟出第一門功法時,足足用了兩個月!至於這斂息術,我倒沒有福氣領悟出來。”
“這斂息術確實很好用。”張明華說。
劉慕農上下打量張明華,發現自己只有全力偵測,才能發覺張明華的實際修爲。要是比自己弱的武者,根本無法探查。點點頭道:“果然不凡,很實用。”
張明華微微一笑。就這樣,他輕而易舉的用斂息術掩蓋了自己學習過鍛神訣的事實,從此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不過太學裡面,卻有些不太友善。”張明華笑着,將自己的遭遇講了一遍。劉慕農聽罷,眼睛放出光來。
“你可知道那個陳遠山是誰?”他有些激動地說。
“太學的一位宗師吧?”
“這話沒錯。不過太學共有三位宗師,而這位陳前輩是其中修爲最高的一個!同時,他還有一個身份……”劉慕農道:“太學的山長!”
“是這樣?”張明華一怔。
“你拒絕了這樣一位人物,後悔了沒有?”劉慕農看着他。
“我終歸沒那個福分。”張明華搖搖頭:“那位前輩讓我做的事情,做不來的。”
劉慕農盯着他,發現張明華眼神中一片坦誠,毫無作僞的成分。不禁嘆了口氣:“張兄弟,太子沒有看錯你。面對這樣的誘惑,任何人都會動心,而你……”
“這沒什麼。”張明華搖搖頭,笑道:“再者說,就算沒有這位陳前輩幫忙,我也未必沒有突破的機會。”
張明華這番話,頗有一股傲氣在。但劉慕農卻覺得十分有理,似乎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張明華這麼年輕,當然有大把的時間用來磨練。不過劉慕農仍舊覺得可惜,嘆道:“以張兄弟的資質,我也相信。但有沒有人指點,總歸是不同的。”
“這我也明白。”張明華笑了笑:“我常聽人說,要成爲宗師,修爲、天賦、機遇缺一不可。只有三者都達到頂峰之人,纔有突破到宗師的可能。陳前輩的指點,就可歸爲機遇一類,自然是彌足珍貴。”
“是啊。”劉慕農點頭道:“他點點頭:“就算張兄弟天賦絕頂,若是沒有陳山長的指導,恐怕要多費上至少十年的功夫。”
“那也無所謂。”張明華微微一笑,道:“他要求的事情,我終歸是做不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想這件事?不過是自亂心神罷了。”
劉慕農感嘆道:“張兄弟拿得起放的下,確實了不起。”說到這裡,他心中微微一動,不由聯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過於糾結了?
“我剛剛習武之時,天賦不顯。”張明華道:“看着別人進境神速,自己卻原地蹉跎,那滋味真是不好受。當時最怕的,就是面對父親殷切的目光,只覺得給他丟了人。”
“哦?竟有此事!”劉慕農一怔。他沒想到,被稱爲千古第一天才的張明華,還有這樣一段鮮爲人知的歷史。
“幸好,我還是把這份愧疚和自責拋開了。後來專心於武道,纔有了今日的成就。”張明華慢慢道:“若是始終不能釋懷,恐怕就沒有今天的張明華。”
劉慕農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來,向張明華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敢。劉大哥何必如此?”張明華還了一禮。
劉慕農真誠道:“張兄弟這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倘若再這麼沉淪下去,還算得上什麼武者?”
張明華微微一笑。對方既然想明白了,那再好不過。
經過一番談話,劉慕農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心障,將那些愧疚之情,失敗之恥都拋到了腦後。雖然傷勢不太可能馬上改觀,但神魂卻隱隱放出光明,顯然是更上一層樓。
這樣的話,一旦傷勢恢復,劉慕農的實力不降反升,絕對是個好消息。
“聽說張兄弟要和秦王府的門客再比試一場?”心結一去,劉慕農就不再避諱自己的失敗,坦然道:“秦王府通過慕容世家招攬了一批好手,甚至連太學中不少人都投靠過去。擊敗我的黃精誠,就是太學第一高手。”
“哦?此人如何?”
“據說此人當年受過慕容家的大恩,投入秦王府,乃是報恩之舉。”劉慕農道:“黃精誠是煉神高階的修爲,卻比我強上一籌。我與他交手,不過百招就敗下陣來。幸好人家手下留情,否則這條命就沒了。”
張明華點點頭。煉神高手生死相搏,想要手下留情是很難的事情。這一點,也從側面證明黃精誠的修爲不凡。
不過這種層次的高手對決,也不能留手太多,否則是自取滅亡。因此劉慕農一旦受傷,肯定頗爲嚴重。
但不管怎麼說,黃精誠的爲人看上去還不壞。
劉慕農又道:“太子正在弄一個青年高手對決的名目,向秦王府邀約挑戰。所以說這個黃精誠應該不會出手,否則的話,秦王府的面子也就丟光了。”
“那麼,”張明華問:“我的對手有沒有定下來?”
“還沒。不過能猜得出來。”劉慕農微微一笑:“秦王府三十歲以下的高手沒有幾個,值得注意的也就一人。我猜,他們定然會把那傢伙派出來。”
“哦?”張明華目光一閃:“敢問此人是誰?”
劉慕農慢慢道:“勝負師葉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