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些紛亂的人羣逃開之後,牆頭上露出四張巨大冰冷的機械。它們就像四張放大了的弩箭,手指粗細的牛筋拉到極致,粗於兒臂的巨弩尖端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牀弩!”
四名煉氣高手大驚失色!他們沒想到,貫家居然不只有四張牀弩,而是八張!剛纔那四弩發射,依舊是誘敵之計!
嗡!
弓弦震顫,空氣發出一串爆音!
由於距離太近,弩箭似乎直接穿越空間,瞬間出現在兩名煉氣高手的身前!
沒錯,是兩名。這四張牀弩,直接放過了兩名煉氣高手,而是擊中對準另外兩人,以求最大殺傷!
被瞄準的煉氣高手,每人身前都同時出現了兩根巨箭!由於身在半空,根本沒有迴轉的餘地,只剩下硬碰硬!
“啊!”
生死關頭,他們都爆發出此生最強的力量。只見氣浪滾滾,刺目的光華放射出來,在半空形成一陣狂風!
噗噗!
兩名煉氣高手分別從半空墜落,他們身上,都插着一根巨大弩箭!砰地一聲,兩名煉氣高手跌在地上,雙眼圓睜,看上去死不瞑目。
就在那一瞬,他們爆發出的力量直接摧毀了一根巨箭。但這已經是強弩之末,根本無法再抵擋另外一根巨箭的貫穿。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即便是煉神中階的翟榮,也根本來不及施以援手。就在一瞬間,兩名煉氣高手隕落,本來就損失慘重的靈獸門更是雪上加霜。
“上當了!”翟榮面容扭曲。他沒想到,貫家居然有這樣的人物!先以弓箭誘敵,再以牀弩作爲後手。當大家都以爲四張牀弩就是底牌的時候,才發現依舊是誘敵!這手段,這計謀,當真是不凡!
“這人是誰?難道是那個楚紅裳?”翟榮來此之前,早就打聽了貫家的情況。據說貫雲石身負重傷,難以行動。那麼主持防務的,只能是那個楚紅裳。
“捉住此女,必定讓她受盡人間無窮痛楚才死!”翟榮暗暗發狠,卻也無法挽回已經出現的損失。兩名衝上了牆頭的煉氣高手因爲太過驚駭,完全忘記了攻擊。那上百人的弓箭隊伍,居然毫髮無傷地逃了個乾淨。
兩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慶幸的神色。他們跳下院牆,灰溜溜地回到了本陣之中。
看着這兩人迴歸,翟榮胸中騰起無窮怒火。自己這邊付出了四名煉精高階、兩名煉氣高手的代價,對方居然毫髮無傷?
還是太大意了!早知道就不搞什麼掌門風範,直接自己衝上前去,什麼弓箭牀弩,哪個能傷到自己?
其實,他的做法本來沒錯。要是所有戰鬥都要掌門衝到第一位,那這個門派恐怕也沒什麼前途可言。但從結果來看,翟榮實在難以接受。
他重重哼了一聲,身形陡然一閃,便出現在幾十步外的高牆之前。緊接着,他單掌重重一拍!
——轟!
只聽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彷彿高牆下面引爆了炸藥一般,瞬間崩碎,煙塵滾滾而起,向四面八方飛散開去!
——煉神高手一擊,竟恐怖如斯!
塵煙漸漸消散,高聳厚實的院牆已經不復存在,留在原地的,只有一道矮矮的地基,示意着曾經的存在。
院牆消失,整座別院
就被剝去了盔甲,**出來。一間精美的廳堂,出現在正中央,寂靜地矗立着。
“走!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手段!”翟榮面色鐵青,大踏步向前走去。
貫家別院,內院,正堂。
楚紅裳居中而立,身旁站着一個白髮老者,兩人身後,還有十幾個勁裝漢子,衆人望着堂前漸漸散去的塵煙,臉上盡是不甘的神色。
儘管如此,衆人並無一個怯戰,反而都躍躍欲試一般,彷彿就等着楚紅裳一聲令下。
楚紅裳的貝齒將下脣咬出了血,片刻後,她冷冷地問:“郭老,貫大哥他們已經走了多久?”
“一炷香的功夫。”白髮老者微微躬身,答道。
“弓箭隊的弟兄們都撤下去了?”楚紅裳繼續問。
“都撤下去了。”郭老回答,隨即,他的臉色略微有些不解,猶豫了片刻,開口道,“三小姐,他們還能戰。”
“不過是送死罷了。”楚紅裳搖搖頭,道,“徒增死傷,貫大哥必然不喜。”
“三小姐!此時此地……哪還顧得了這些!”郭老跺腳嘆道,“就是能多拖延一刻,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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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楚紅裳提高了嗓門,斷然道,“你放心,總要保得貫大哥脫險——我楚紅裳,拼死也要將他們多纏住一會兒!”
郭老身子一震,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終於苦笑起來:“三小姐,不過一死罷了,老奴這條命,四十年前就是貫家的了……可是,我怕的是,我們豁出命去,也未見得能攔住靈獸門的這幫敗類啊!”
楚紅裳默然。
驀地,她也苦笑一聲,道:“郭老,咱們貫家……在梁州當真再沒有高手來援了麼?”
“消息來得實在太晚……”郭老臉上一片羞愧之色,低聲道,“族中倒是還有幾個高手,卻都在南方,遠水不解近渴……況且,靈獸門勢大,就算他們都到了……只怕局面也沒什麼改變。”
楚紅裳輕輕哼了一聲,忽地想起了某個人來,不由得喃喃自語道:“要是他在這兒的話……”
“……是二少爺麼?”郭老搖了搖頭,知道眼下的局面不宜多說,便住了口,只是在心裡暗道,三小姐還是年輕識淺,按說,二少爺也是位不可多得的少年英傑,但在古云飛這等煉神高手的追殺下,想必早已不幸;退一萬步,縱然他能及時趕來,在靈獸門如此大舉進攻之下,又有何用?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靈獸門副掌門翟榮的聲音:“楚紅裳,你還不出來麼?”
楚紅裳、郭老,以及堂內的十幾個勁裝漢子,同時臉色一緊。楚紅裳咬了咬牙,昂頭挺胸,當先邁出門來。
郭老與勁裝漢子俱都跟上。
“是靈獸門的哪個?報上名來!”楚紅裳邊走,邊高聲質問道。
“老朽翟榮,忝居本門副掌門之職。”翟榮眼露兇光,打量隨楚紅裳一同走出門外的衆人,淡淡地道,“還有一位貫雲石貫少俠呢?怎地不見人影?”
“我大哥的名諱,也是你這種人叫得的?”楚紅裳冷笑道。
她原本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去大戰一場,但又顧及時間,想要盡力拖延,還是答了出來:“他傷勢未愈,正在後堂修養。姓翟的,有什麼話,你就當面對我說吧。”
“傷勢未愈?後堂修養?”翟榮
露出古怪的微笑。他心知肚明,像貫家這樣的豪商,藏身之所必有逃生密道,既然貫雲石現在沒有出面,大約已經逃了,而楚紅裳等斷後的人馬,只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但翟榮並不在意,他看得出,楚紅裳已是心存死志,但這改變不了什麼,只要速戰速決,難道貫雲石拖着重傷之身,還能上天入地不成?
——他必定跑不出多遠!
是以,翟榮哈哈笑了幾聲,語氣頗爲玩味地道:“楚紅裳,貫少俠一身本領,不是厲害得緊麼?那什麼……啊,大日烈陽劍!真是威名赫赫……怎麼?他竟受傷了?我靈獸門也有好藥,不如你請他出來,讓大家看看,如何?”
“你!”楚紅裳心中大恨,冷冷地道,“你一個堂堂煉神高手,徒懲口舌之利,也不嫌害臊麼?”
翟榮微微一愣,搖頭笑道:“這倒是我的錯了。只是,我想問貫少俠一句,當初他在雍州大殺四方時,可曾料到會有今日麼?”
說到這裡,與翟榮同行的靈獸門諸人,也都湊趣一般,嘻嘻哈哈地嘲諷楚紅裳——這些人中,不乏是馬賊出身的,口下無德,笑罵之間,其中幾個的言詞越來越是難聽。
楚紅裳握住劍柄的那隻手,已然緊得青筋亂跳!
突然,有人在高處哈哈一笑,朗聲道:“三妹,跟這種人費什麼口舌?還是一劍一個,統統殺了乾淨!”
楚紅裳一驚,隨即大喜,立刻擡頭望去。
只見貫家別院的高牆上,站着一個眉目英俊的少年,身穿長衫,腰間佩劍,翩翩然玉樹臨風,若是細看,就教人愈發驚異,覺得他周身隱隱有煞氣環繞,難以直視。
少年正是張明華。他全力奔波幾千裡,就是爲了早一步與貫雲石、楚紅裳匯合,既然已經趕到,就沒有作壁上觀的道理——換成旁人,沒準兒會暫不露面,以便伺機偷襲翟榮,但張明華腦中,幾乎從來都沒有過類似的伎倆。
他就這樣堂堂正正地露面了。
翟榮微微皺起眉頭,往牆頭上瞟了一眼,然後就愣住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出這個狂妄少年的深淺!
這少年不過才十七八歲的模樣,身材挺拔,四肢修長,眼神平平無奇,周身毫無氣機圍繞——如果僅是這樣,翟榮只會嗤之以鼻,覺得他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小子,最多不過剛剛突破到煉精期而已。
可是,翟榮卻在張明華身上看到了淵渟嶽峙、返璞歸真的不凡氣象!似乎蘊含着強大的力量,神魂威能若隱若現。對於這種特徵,翟榮熟悉之極——那不正是煉神期的標誌麼?
——翟榮死活不信。
世間怎麼會有還不到二十歲的煉神期武者?
就算他是從孃胎裡就開始練功——就算連他孃的功夫都練到了他身上——這也不可能!
身爲煉神中階的高手,翟榮對武道的態度歷來虔誠之極,他篤信苦修,也贊同天下確實有些令人驚歎的天才,但是,在他的世界中,絕沒有十七八歲的煉神期武者!
這與天才與否沒有半點干係!
張明華剛一現身,就險些摧毀了翟榮的信仰。
“你……是什麼人?”翟榮沉默半晌,終於艱難地開口發問。
“你是問我麼?”張明華一聲長笑,躍下高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