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龍花不勝酒力。被她的丫鬟們扶老了,李慶安依然生世慢地喝着酒,在他面前放着兩枚銀錢和一枚金錢,這是楊花花剛纔拿出來炫耀的,她也得到了鑄幣權,應該說是楊家得到了鑄幣權。李慶安這才知道在前天,李隆基一下子給了五人鑄造錢幣的權力,除了楊家以外,還有劍南節度使高仙芝、朔方節度使安思順,還有他兒子十八郎李瑁和十六郎李磷。據說還打算把鑄幣權給他的幾個兄弟和其他實封二千戶以上親王和公主。
李慶安凝視着眼前的這幾枚銀錢,在旁邊還放着一枚安西銀錢。兩相比較。安西銀錢肉厚色白,含銀量十足,而楊家的銀錢肉薄且偏重,顏色偏暗,做工也沒有安西銀錢那般圓潤精細,很明顯是趕製出來,當然,顏色偏暗不是氧化的原因,纔剛剛推出銀錢幾天,不可能被氧化,只能說明含銀量不足。
李慶安索性放下酒杯,拔出匕首將楊家銀錢切開,夾層中有銅的亮黃色。從肉眼判斷,銀銅比例應該是六四開,李慶安把銀錢扔在桌上。輕輕嘆了口氣。
應該說他的推廣銀錢是一個錯誤,這才幾天,楊家鑄造的劣幣便已經上市了,這和發行大錢掠奪百姓的財富有何區別?本來他還指望李隆基用嚴刑峻法來懲處私造銀幣者,但李隆基自己便已經把鑄幣權放開了,當然,他無意指責李隆基,他是帝王,賞賜臣子是他的權力,可如果他不加以限制,劣幣氾濫,必將給大唐的民衆帶來深重的災難,建議發行銀錢的人可是他李慶安,人們最後只會指着他李慶安的脊樑骨罵娘。他李慶安的名聲可就全毀了,想到這,李慶安再也沒有心思喝酒了,他耍立刻進宮,面見李隆基。
興慶宮,李隆基已經處理完了慶王和豬王之事,這才一個多時辰,他便覺得自己有些疲憊了,頭一陣陣發痛,李隆基正想回寢宮,忽然一名宦官跑來報道:“陛下,李慶安在宮外求見,說有緊急情況要向陛下稟報。”
李隆基微微一怔,什麼緊急情況,難道安西出事了嗎?他立刻打起精神。吩咐道:“命他來覲見。”
片刻,李慶安在一名宦官的引導下匆匆走進了興慶宮的偏殿,李隆基正在慢慢喝一碗參茶。
“臣李慶安參見陛下!”
“李愛卿,有什麼事嗎?”
“陛下,臣今天發現一件異常情況,臣覺得情況緊急,特來稟報。”
李隆基將參碗放下,問道:“什麼事,你說吧!”
李慶安取出幾枚銀幣,放在宦官的盤子裡,道:“臣今天發現市面上已經出現了劣質銀錢,心中甚爲憂慮,請陛下重視!”
宦官將盤子端到李隆基面前。他拾起幾枚銀錢,銀錢都被剖開了,但還連着一點皮,在他面前放着五枚銀錢,其中安西和少府監鑄造的銀錢皆是色澤銀亮,做工飽滿,而另外三枚仿少府監的銀錢則明顯摻雜有其他金屬,銅或者鉛。
“聯以爲是什麼大事呢!市場流通的錢幣良莠不齊,古已有之,這有什麼大驚小怪,愛卿未免有些大題小作了吧!”
李隆基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做帝王四十年,這種情況見得多了,當年因銅料不足,市面上大量出現了劣質銅錢,他也異常緊張。曾嚴令各地不準私造銅錢,並嚴禁私人採礦,但隨着時間流逝,他也發現,這些劣質錢也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危害,便漸漸又恢復了私人採礦、官府收稅的舊制。
更重要是官府查出這些錢是來自於權貴宗室的莊園,李隆基便知道這一定是長安權貴鑄錢謀暴利所致,鑄一貫錢,工本值不過七百五十文。暴利所在,天下權貴者焉能不趨之若驁。他也管不了,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現在銀錢又出現這種情況。他當然心知肚明,金銀都在誰的手上,絕大部分還不都在那些宗室權貴的手上嗎?要造劣幣,也只能是他們所爲,這讓他怎麼辦?下一旨意禁絕嗎?他不知下過多少旨意不準兼併田地,可有用嗎?
而且只是劣幣而不是僞幣。不過是含銀量低一點而已,這也沒辦法,大唐的銀產量本來就不高,不降低含銀量,怎麼可能多發銀錢。其實在李慶安提議發行銀錢之前。李隆基已經在考慮發行大錢了,他也是迫不得已,府兵制敗壞後,只能實行募兵制,官府要負擔糧餉,開元初年時。每年只要兩百萬貫的軍費,到了開元末期,軍費便已經增加到一千萬貫,而去年軍費更是激增到了一千五百萬貫,而大唐全年的稅錢也不過二千萬貫出頭,這裡面還有他李隆基的耗用,財政異常緊張,根本就入不敷出。
就在李隆基準備發行大錢時,李慶安便提出了發行金銀錢,這正符合李隆基的心思,正好可以替他解決部分財政不足的難題。
而現在李慶安耍求嚴加管束髮行銀錢,李隆基怎麼會不厭煩天下財富都是屬於他李家。發行銀錢可以增加朝廷財富,可以解決眼前的困境。又有何不可?只要不做得過分,只要天下小民活得下去,就沒有什麼大礙。
“李愛卿,這不過是小事一樁,聯有些累了,改天再和你談吧!”
說罷,李隆基起身準備走了,李慶安急忙上前兩步道:“陛下,聽臣一言。”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李隆基的口氣已經很不耐煩了。
“陛下,銀錢不比銅錢,一枚銅錢僞幣危害不大,對普通民衆也無多大損失,但銀錢出現僞幣,不亞於大錢的危害,陛下若不嚴加管束。那人人都會爭鑄銀錢,大唐產銀量本來就哪來這麼多白銀造錢,只會造成含銀量越來越低,銀錢氾濫,屆時官定一銀錢值百文。恐怕民間還不值十文,這樣就會造成嚴重的錢制混亂,會造成物價飛騰,民衆不再相信銀錢,這不僅對朝廷,對陛下也是重大損失,請陛下三思。”
如果在十年前,李隆基或許會認真聽取李慶安的建議,然後再召集相國們商議對策,但現在他年老體衰,精力不足衝須絞盡腦汁的事情巳是厭煩!極,李慶安沒說宗,凹擺手道:“你是杞人憂天,問題還沒出來,你想這麼多做什麼?聯心裡有數,起不了什麼風浪,再說聯已經同意皇親國戚鑄錢,就是要讓他們共同維護錢制,這種事情靠聯一紙禁令就能堵得住嗎?”
李慶安見李隆基聽不進自己的話,不肯嚴加約束鑄錢,他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陛下,安西和大食貿易繁忙,靠小銀錢尚不能滿足需要。粟特和大食商人不止一次提出,希望安西能鑄銀餅,士兵們也希望鑄造小銀餅。便於攜帶。臣不敢擅自鑄造。特向陛下懇求,准許安西在銀錢的基礎上,鑄造七錢小銀餅。用於和大食貿易和軍費。”
李隆基已經失去耐心了。他沒有意識到李慶安所指七錢銀餅的意義,大唐產銀各州皆鑄銀餅上貢,一般是二十五兩爲一餅,或者五十兩的銀鋌,去年楊國忠還特地命嶺南上貢了十萬兩銀鋌,在他看來,七錢銀餅不過小一點罷了,這有何不可?他便點頭答應了。
“七錢銀餅之事,聯準了。不過你上貢給聯的白銀,聯要五十兩的銀鋌。你明白嗎?”在事關自己的私利上,李隆基到一點不含糊。
“臣領旨!”終於得到了李隆基的准許,這下,李慶安便下定決心,他耍鑄造與大唐銀錢不同的銀元了。
或許是想起了李慶安每年要給自己上貢十萬斤白銀,十萬斤白銀也就是一百六十萬兩,相當於一百六十萬貫錢。這可以大大改善他的窘境,看在這麼多錢的份上,李隆基的臉色略略好了一點,便笑道:“李愛卿,明天將是正式朝會,聯會有一系列的重大事情宣佈,很多都事關於你,你就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精神飽滿地來參加朝會。”
“臣謝陛下隆恩,臣告退”。
“去吧!”
李慶安退出了興慶宮,雖然他沒有能說服李隆基對銀錢的約束,但李隆基卻同意了他鑄造“小銀餅用於支付軍費和對大食貿易,這也算是一個收穫吧!早一點和大唐的銀錢脫鉤,省得被其拖累。
此刻已是下午時分了,李慶安網走出興慶宮,卻迎面駛來了一輛馬車,從馬車裡下來一名中年男子小李慶安認出來了,竟是獨孤明月的父親獨孤浩然。
“原來是獨孤伯父!”李慶安連忙上前,施禮笑道:“獨孤伯父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呵呵!原來是七郎,好久不見了
獨孤浩然顯然對他的這個女婿非常滿意。他笑呵呵拍了拍李慶安的肩膀道:“我是昨晚網回來,剛纔府中來了中官,說聖上要召見
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慶安笑道:“不錯了。咱們很快要成一家人了,既然有這咋。緣分,希望我們以後彼此照顧。”
“我上次聽伯母說,伯父改任司農寺卿。真是恭喜伯父了
“哎!這是皇恩浩蕩,好了,我怕聖上等急,我耍先進去了
“那好。我就不耽誤伯父了。”
兩人分了手,獨孤浩然月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叫住了李慶安。
“七郎,我差點忘了,今晚你沒有什各其他應
“沒有,伯父有事嗎?,小
獨孤浩然笑道:“今晚有個家宴,都是獨孤家人,一是給我洗塵,另外也是給你和明月見見面小你一定要來。”
“伯父有請,我怎能不去。”
李慶安欣然道:“我晚上一定到!”
今天休朝日不僅是朝臣們在家休閒度假的日子,也是朝臣們互相拜訪。尋找機會和關係的日子,尤其明日將舉行大朝,這可是今年新年大朝以來的第一次朝會,據說有重大事情宣佈。朝臣們紛紛走家串戶。打聽明天可能發生的大事。
對於獨孤家,明天朝會上也會發生一件大事,那就是獨孤浩然將被正式任命爲司農寺卿。這將是獨孤浩然仕途的一個重大轉折。
當然,獨孤家也在緊張籌備李慶安與明月的婚事,只是李慶安家裡沒有長輩,高力士雖然表示願意幫忙,但畢竟他不是李慶安的長輩。有些事情也不好過多麻煩他。只能是一些禮儀上的幫助”所以大部分事情還是要獨孤家來做,夫人裴氏已經快忙昏了頭,好在成婚的六禮中納采、問名、納吉三個步驟早就已經定下了。所以明月才正式成爲李慶安的未婚妻。
其次是納徵,也就是男方派人送聘禮到女方家,去年貴妃過壽時明月得封郡夫人,高力士和妻子便代表男方。給獨孤家送去了豬羊酒等聘禮,然後是請期,也就是確定結婚日期,這由女方家決定,裴夫人已經定下來了,昨晚得到了丈夫的同意,因此,今天孤獨家請李慶安去赴宴,其實也就是向他通報具體結婚的日期。
在某種程度上,這已經是家宴,請準姑爺來吃飯,常理常情,可事實上,獨孤家卻非常重視今晚的宴會,一方面固然是李慶安位高權重,身爲安西節度使,請他來吃飯當然不能像晚輩子侄一樣的對待,另一方面,獨孤浩然也想在家族內炫耀一番他未來的女婿,因此,今天的晚宴格外隆重。
天色已近黃昏,晚宴也張羅得差不多了,獨孤家各房的族人都會陸陸續續到來,裴夫人累得疲憊不勘,她直起腰長長喘了口氣,今晚她的準女婿也要來,準備得也不能太隨便了。
按周禮,明月在結婚前是不能和李慶安再見面,但大唐風氣開放,男女之間沒有什麼大防,在一起聚會吃飯,一起去遊玩,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更重要是裴夫人也知道。籠絡好李慶安對丈夫也會大有幫助,所以她也就同意了讓女兒和李慶安見面。
這時,一名侍女上前道:“夫人,老爺請你去房裡一趟。”
“好!我這就去。”裴夫人又交代了幾句,便向內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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