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薩伊德的四萬軍趕到噴赤河時,他看到的卻是另他絕望的一幕,河面上火光沖天,由小船架成的浮橋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大火不僅燒斷了渡河的唯一之路,也燒斷了薩伊德的最後一線希望。
“完了,吐火羅算是徹底地完了!”望着熊熊火焰,薩伊德發出了最後的哀嘆。
李光弼就像一個高明的棋手,他抓住了轉瞬即逝的機會,果斷地燒燬了浮橋,將吐火羅十萬大軍一切爲二。
此時李光弼的二萬五千大軍靜靜地列陣在一片廣闊的草原上,他的輜重隊則在兩裡外,由兩千葛薩汗國駱駝騎兵護衛。
二萬五千唐軍結構並不複雜,三千弓兵,三千弩兵,八千步兵,九千輕騎兵,另外還有兩千斥候軍,其中弩兵最前,弓兵其後,然後是步兵,最後是騎兵,而兩千斥候軍爲奇兵,用於突擊敵人的最薄弱處,一般而言,還應有一支駐陣軍,以保護主帥,固定陣腳不亂,但李光弼這一次並沒有駐陣軍,他本人親率騎兵,和將士們一起衝鋒陷陣。
大風颳起一陣飛沙走石,唐軍的大旗拍得啪啪直響,李光弼一馬當先,他的眼睛在夕陽的照射下,漸漸地眯了起來,他已經看到了吐火羅大軍的影子,等待了很久地這一刻終於來臨了,他緩緩拔出了戰刀,戰刀在夕陽的照射下映射出血一樣的光芒。
時間漸漸到了黃昏,但殺人的慾望並沒有隨夜幕的即將降臨而減弱,相反,復仇的烈火在月氏國國王屈昭穆和王庭國國王阿瀾的胸中熊熊燃燒。
他們兩人咆哮着、怒吼着,指揮大軍向前快速推進,“我們的軍隊兩倍於唐軍,何懼之有?”
大軍浩浩蕩蕩,彷彿一片黑色的海洋,在草原上起伏前進,長矛儼如一眼望不見邊際的森林,在夕陽的照耀下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兩支軍隊越來越近,相隔只有三裡,這時,吐火羅大軍停了下來,在他們前方的草地插着數百支長矛,每支長矛上掛着一顆人頭,夕陽下,顯得格外猙獰。
當屈昭穆和阿瀾看到這數百顆人頭時,忽然仰天大慟,捶打着胸膛哭喊起來,這數百顆人頭正是他們兩人的妻妾兒女,是他們的父母兄弟,他們全部被唐軍斬殺,將人頭在戰場送給了他們。
在萬分悲痛中,仇恨矇蔽了他們的理智,他們此刻只有一個願望:殺!殺絕這支入侵吐火羅的唐軍,爲他們親人報仇雪恨。
“殺啊!”
屈昭穆悲憤地大喊,“殺絕唐軍!一個也不留。”
吐火羅軍隊發動了猛烈地進攻,他們怒吼着,挾帶着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儼如海嘯爆發,戰馬疾駛,步兵狂奔,揮舞着長矛和戰刀,向唐軍陣營鋪天蓋地殺去。
相比吐火羅大軍的激情迸放,唐軍卻冷靜得如同一座大山,一動不動,每個士兵的眼睛都流露出了一種殘酷的眼色,閃爍着一種儼如野獸般噬人的冷光。
李光弼的臉龐堅毅得儼如花崗岩石雕成,看不出任何表情,當吐火羅軍隊衝至還有一里時,他冷冷地下達了命令。
“弓弩手準備!”
三千弩射手和三千弓手邁步向前二十步,列成了六排,每排各一千人,排距兩步。
第一排的弩射手半跪下來,用膝蓋和臂膀拉弦上箭,調整望山,斜角向上,食指扣住了懸刀,呼吸漸漸地屏住,眼睛眯成了一線,一百五十步,這是他們第一輪打擊的距離。
無論是突厥還是吐蕃,還是契丹、回紇乃至突騎施人和大食人,所有和唐軍作戰的敵軍在談起唐軍時,最恐懼的就是唐軍的弓弩,這種遠程打擊的武器可以無情地射透他們的皮甲和木盾,令他們在未交戰之前便死傷慘重,嚴重地打擊他們進攻的銳氣,唐軍的弓弩,從來都是他們的噩夢。
因此,唐軍的敵人都會千方百計避開唐軍弓箭,他們或者用重甲士衝鋒在前,或者用精通騎術的騎兵發起第一輪攻擊,甚至根本就不會主動進攻。
李光弼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於是,那數百顆貴族的人頭就成了點燃吐火羅人滔天怒火的火種,他成功了,當他看見吐火羅大軍鋪天蓋地殺來時,他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吐火羅大軍壯觀的氣勢隨着漸漸靠近唐軍而開始消退了,唐軍弓弩軍那冷冰冰的箭頭上籠罩着一片死亡的氣息,讓他們感到一陣陣膽寒,他們很多人都想到,夜幕將至,應該收兵回營了。
心有旁騖,使他們衝鋒的腳步開始滯頓了,但巨大的慣性使他們無法回頭,他們已身不由己地被裹夾着,向着那片死亡的箭頭奔去,越來越近,衝在最前面的步兵恐懼得慘叫起來。
兩百步,唐軍陣營中低沉而密集的鼓聲響起來了,這是在提醒唐軍,做好最後的檢查。
一百五十步,唐軍的鼓聲忽然消失了,‘咔!’撞擊的弦機聲響成一片,一千支弩箭破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密集的黑點,迅疾無比地向吐火羅士兵射去.吐火羅士兵的隊列太過於密集,幾乎不用瞄準,一千支箭瞬間射入密集的人羣,激起一片血花,他們皮甲無法抵禦唐軍強勁的弩箭,箭射穿了他們的身體,隊伍中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戰馬悲鳴,摔倒在地,馬上騎兵滾落下地,不等他們站起身,便被後面的人馬衝翻,在地上翻滾哀嚎,最後被無情地踐踏而死。
一千人的陣亡在六萬人的海洋中只儼如撞起的一片浪花,浪花破碎,便消失在海洋中。
緊接着第二輪、第三輪箭呼嘯而至,吐火羅士兵儼如雜草般成片成片倒下,然後又是新的開始,短短的數十步,唐軍便發射了六千支弩箭,死傷四千餘人,死亡人數劇增使吐火羅的軍隊終於放慢了腳步,死亡的氣息傳到了最後,他們向前衝擊的腳步開始遲疑,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那種銳勁和勇氣,那種排山倒海的氣勢開始變成渾濁的涌動。
然而,噩夢纔剛剛開始,他們已經進入了弓兵的打擊範圍,一百步,三千弓兵一起放箭,空中的箭矢陡然增加了一倍,空中的箭矢遮天蔽日,儼如夜幕提前到來,又彷彿披着黑袍的死神在空中無情地狂笑,唐軍弓弩軍的巨大殺傷力終於在這一刻體現出來了,只見大片大片的吐火羅士兵中箭倒地,他們皮甲形同虛設,無法阻擋箭矢強勁力道的穿透,他們的盾牌被射穿,他們面臨只有一種結局,死亡!
吐火羅人的生命在這一刻竟如此卑賤,就像大片任人割砍的野草,沒有辦法可以抵禦,冰冷的箭頭沒有絲毫憐憫之心。
箭矢密如雨點般落下,射透了他們的胸膛,射穿了他們的頭顱,死屍籍枕,血流成河,受傷的戰馬在戰場上悲鳴狂奔,長長的鬃毛在殘陽中飛舞,儼如來自地獄的鬼馬。
唐軍依然一動不動,儼如一座巍然的大山,至始至終,他們的陣型沒有任何變化,李光弼冷冷地望着開始混亂的吐火羅軍,他知道自己高估了這支軍隊,其實就算他們來十萬大軍,他也一樣能夠擊敗。
“繼續放箭!騎兵準備。”
吐火羅軍隊離唐軍陣營還有五十步,但已經死傷上萬人,這時王庭國國王阿瀾率領一隊騎兵從後面殺出,一直在鼓動進攻的他終於看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屍體堆積如山,大地被鮮血染紅,士兵們驚恐絕望,開始出現了潰敗的跡象。
就在這時,又是一千支弩箭呼嘯而來,直撲阿瀾和他的衛隊,他們躲避不及,被密集的箭射中,紛紛慘叫落馬,無論是貴族還是奴隸,在死神面前,他們都是一樣平等,國王阿瀾被一箭射穿了頭顱,慘叫着翻身落馬而死。
阿瀾之死成爲壓垮吐火羅大軍的最後一根稻草,在唐軍猛烈箭陣的打擊下,吐火羅軍終於崩潰了,他們掉頭而逃,儼如大浪退潮,這時,李光弼見機會來臨,他高舉戰刀大喊:“大唐帝國的騎兵們,你們立功的機會來了,殺啊!”
“殺啊!”
鼓聲如雷,唐軍騎兵催動戰馬,一萬餘騎兵向吐火羅敗軍橫掃而去,他們勇往直前,所向披靡,吐火羅軍隊在哀號,恐懼籠罩着他們,他們爭相逃命,紛紛倒地,憤怒的馬蹄從他們身上飛馳而過。
“抵抗!抵抗!”
屈昭穆嘶聲大喊,可無論他怎樣喝喊也沒有效果,他的軍隊士氣喪盡,已沒有任何抵抗的意志,他們只想着逃跑,對唐軍的天生恐懼終於使這支軍隊崩潰了。
而就在這時,從西北角又突然出現了一支唐軍騎兵,這是賀婁餘潤率領的六千騎兵趕到了,他們從側面向敗退中的吐火羅發動了猛烈地進攻,在兩支唐軍的夾擊下,吐火羅軍隊終於無力迴天,原野上漫山遍野都是吐火羅的潰兵,他們四散奔逃,卻逃不過唐軍騎兵的追擊,或被殺死,或跪地苦苦求饒,一直到天黑盡,唐軍追出了三十餘里,六萬吐火羅大軍終於全軍覆沒,屈昭穆也死在亂軍之中。
噴赤河之戰也成爲了李光弼的成名之戰,他以三萬唐軍全殲六萬吐火羅聯軍,斬首兩萬餘人,生俘近四萬,而唐軍傷亡不過三百餘人,戰功輝煌,唐軍弓弩的巨大威力在這一戰中得以淋漓盡致地顯露出來。
噴赤河一戰,使吐火羅諸國的抵抗之心徹底消失了,姑墨國率先投降了大唐,緊接着高附國、王庭國和月氏國也先後向李光弼投降,而薩伊德率領的四萬人馬,在驚聞噴赤河的慘敗後,軍隊出現了嚴重分裂,月氏國大將羅先率兩萬軍回國向唐軍投降,被李光弼任命爲月氏國新國王,大汗國國王多骨也率一萬本國軍隊退守都城活路城,不願跟薩伊德撤退去呼羅珊,大汗國的退出使聯軍徹底分裂,一夜之間,逃兵無數,最後薩伊德只率領三千軍隊渡過阿姆河,返回了呼羅珊。
八月二十日,李光弼率軍抵達了阿姆河邊的昆墟國,昆墟國國王開城向唐軍投降,至此,除最南方的波斯國沒有投降外,吐火羅全境向大唐投降,吐火羅戰役暫時告以段落。
而此時,李慶安進攻信德之戰同時拉開了序幕,八月下旬,李慶安率二萬中路軍抵達了健馱羅,健馱羅也就是今天的伊斯蘭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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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