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梅清小聲對碧真道:“怎麼地你姑姑也這裡麼?”
“什麼呀。傻瓜”,碧真輕笑着道:“大姑是一直跟着外婆的,從小我就叫她大姑,不是我的親姑姑。”
說着,忽然碧真一拍腦袋叫道:“哎呀,我告訴你啊,一會見外婆和大姑時,可別……”
叫到這裡,忽然碧真一怔,側耳片刻,隨即有些不樂地道:“知道啦,不說了。”
梅清見剛纔碧真的表情,知道後邊這句話應該不是和自己說的,想來是碧真有什麼想提醒自己,卻被她外婆或大姑傳言阻止了要和自己說的話。
再回想讓自己見外婆和大姑時,可別什麼呢?是要自己別亂說話,還是別惹她們生氣?
看向碧真時,只見碧真一臉無奈,一個勁的眨眼睛,顯然是不敢說出來。
進入此處,梅清已經感覺到四下法陣之禁。雖然現自己修爲大進,這樣的法陣倒還禁自己不住,但畢竟是梅清的外婆所居,他也不敢亂來。既然碧真不敢說,他就也不再試探其他方法。一切待見到梅清外婆時再說了。
但梅清心卻也不停算計,既然碧真一再提到這位大姑,那麼想來她碧真外婆面前,是極重要的人物。少時見了,確需謹慎對待,免召不快。
進入院,但見其內甚是幽靜。佈置安排,大異於俗世宅院,倒似是個園林的安排,入院便是一通假山遮了視線。沿石板鋪的小路轉過假山,這才見其曲水石橋,野樹叢叢,依山傍勢,幾處堂院散落其間。
碧真用眼神示意,二人加快步伐,向着裡一處院落走去。
小院規模不大,三間木屋,甚是精緻。才入院,便見一個小丫頭迎上來。見了碧真,也沒有施禮,只是低聲說道:“夫人說,請梅公子自入。”
碧真有些着急地道:“那怎麼行……”說到這裡,又停了下來,嘟着嘴不說話了。
梅清覺得今天之事,處處有些怪異,但事到臨頭,總不好退縮,便用眼神示意碧真無妨,自己便擡步,進入了木屋。
這木屋純是木材所構,身處其,只聞得一種原木的清香沁人心脾。四面開窗,卻又未糊窗紙。微微的清風淡淡拂入,窗明几淨,使得梅清本來有些緊張的心情也略微放鬆了下來。
屋內兩個人,一站一坐。
只見坐着的一位年老的婦人,想來就是碧真的外婆。只見她形容消瘦,面如黑鐵。層層疊疊的皺紋,滿堆面上,兩隻眼睛微微閉着。周身上下,只着一身粗布衣服,洗得已經有些發白。頭髮上挽着一個道髻,橫插着一枚荊簪,盤膝坐一個蒲團之上,卻是看不出深淺來。
另一個年輕的少婦,卻是站屋內,不住地來回走動。梅清進來時。只見她背影婀娜,身着淡黃色外襦,下邊一件淡紫長裙,腰間束着一條玉翠的帶子,掛着個粉紅色的香囊,長長穗子沿着曲線玲瓏的腰身直垂下來,隨着她輕盈地步伐不斷搖曳。
聞得梅清進來,那少婦轉頭看時,梅清不由一驚。但見這少婦模樣與碧真卻有幾分相似,只是眉目之間,多了幾分成熟。但見她額頭雙眉之間,氣韻盈盈,一雙美目淡然無塵,舉手投足間,顯示其修爲竟然也是煉氣期。觀其淡然若定的風範,似自己之上。
梅清心暗驚。看這少婦應該就是碧真口的“大姑”了,年紀不大,居然就已經有這般的修爲,怪道碧真對其極爲推重。再一想碧真的外婆,居然一點深淺也看不出來,就如同一個尋常老婦無異。這般氣息,已經到了返樸歸真的地步,比之張十三、苦大師,怕還要勝一層。
梅清不好意思多看,連忙上前施禮,對着蒲團上老婦道:“見過外婆。”
說罷轉身,又對那少婦道:“見過大姑。”
話才說完,只見面前二人,俱都呆住了。
蒲團上老婦眼睛張開,看着梅清,面上表情不知是笑是惱;那站着的少婦也停下了走動。搖擺了幾下,一幅聽了什麼極爲好笑的事情一般,一對妙目閃閃地梅清周身上下不住的打量。
梅清心有些驚訝。事實上他也後悔,來之前居然忘了和碧真打聽一下她外婆的愛好和情況。事實上二人都有些緊張,只顧想若外婆不同意,又當如何如何,結果居然把這簡單的一件事給忘了。
估計碧真也是到了門前纔想起來提醒梅清,結果又給打斷。弄得現梅清連如何稱呼都不太清楚,只得厚了臉皮,直接就也叫“外婆”、“大姑”了。
過了一會,那蒲團上老婦纔開口道:“你是梅清?”聲音卻是甚是年青,渾不似這般一個老婦的聲音。
梅清還未回答,只聽得對方又說道:“修爲不錯呀——不用裝着謙虛,你這年紀就到了煉氣期,這般下去,還不早早就飛昇了?聽碧真說你認識她時還是才築基的,這丫頭不是替你撒謊吧?”
梅清眉頭一皺,正想反駁,對方又如同爆豆一般地說起來:“估計不會,再快也沒有這麼個快法,估計你是有什麼奇遇吧?這個我就不管了,只是你修爲這麼快,現已經比阿碧厲害很多了,將來不會欺負她吧?”
梅清氣結,心想碧真的外婆看着年高德勳的樣子,說起話來怎麼這般樣子。當下便有些懊惱地道:“當然不會!”
梅清此言一出,那站着的少婦已經連連點頭,蒲團上老婦開口道:“你還不錯,這話確是真心的。男人嘛,就該是有一諾千金的本色,千萬不要學着巧言令色,說一大堆指天發誓、海枯石爛的話,當我們女人是好騙的麼?有人說你輕狂好色、不學無術、好吃懶做、虛僞下流、陰險狡詐、傲慢無禮……我看着倒還不象。”
梅清差點氣趴下,心又有些懷疑。碧真外婆說的那個“有人說”是哪一個呢?自己是得罪了什麼人,至於把自己說得這麼不堪?
梅清心還疑惑,只聽得對面又已經說道:“好了,我也看過了。沒你事兒了,你就出去吧!”
這就完了?沒事了?梅清一下子有些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神,呆呆地看着碧真外婆蒼老的面容,沒有說出話來。
“你這小子,看着也還靈性,怎麼長了個木頭腦袋?既然說沒事了,就是沒事了,你還不快點去把阿碧叫進來!”梅清一楞神的功夫。只聞得一通數落又滔滔而至。
梅清連忙向二人施禮告退,只是眼角卻發現,自己告退時,二人的面色,又是頗有異狀。
“怎麼樣?”碧真無聲地用口型發問,兩隻眼睛光芒閃動。
“沒事,外婆讓你進去呢。”梅清有些鬱悶地道。
碧真有些遲疑,扭頭看了梅清幾眼,這才快步進了屋去。
碧真這一進去,時間可就長了。梅清想想她外婆那個嘮嘮叨叨的勁,不由打了個冷顫,心想天下女人,無論年齡老少、修爲深淺,這說起話來,果然都是一般羅裡羅嗦,再無差別。
梅清院候着,大感無聊。門口的小丫頭目不邪視,一言不發,梅清也不好上前搭話,只好院,四下觀察。
這一看,果然有些門道。
原來這院,也布着數道法陣。讓梅清感興趣的,卻是一道寒暑陰陽陣。
這通陣法大異尋常法陣,並非制敵克勝之用,而是用來維護院氣溫風氣變化的。正因有了這法陣,木屋才能微風習習,不設窗紙,而無虞風雨侵襲,能四季如春,宜人居住。
梅清這一段雖然對法陣研習頗多,但基本都是考慮如何與敵爭鬥,象這樣爲了居住舒適而設法陣的情況,還未曾用心想過。今日一見,頗覺眼前一亮,但放開心神,細細研究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聞得碧真呼喚自己,梅清這纔回過神來。只見碧真笑孜孜地站面前,看着表情頗爲高興。
“說完了?”梅清見碧真表情頗爲高興,心一定,連忙追問道。
碧真點頭,拉着梅清慢慢向外走,一邊輕聲笑着說:“以爲多難呢,沒想到挺容易的。”說着又“撲嗤”一笑道:“你臉皮可夠厚的,聽說你進去就喊外婆了?”
梅清苦着臉道:“你也沒告訴我如何稱呼,讓我怎麼喊?你外婆不就是我外婆麼,喊的也沒什麼不對吧?”
碧真一笑,心甚喜,又低聲說道:“外婆說,你模樣不錯,脾氣看着也好,本事又大,對我還是真心的,就是說你有點犯糊塗。也不知道你裡邊辦了什麼糊塗事了。”
“我能辦什麼呀”,梅清叫屈道:“一進去,你大姑裡邊轉來轉去轉得我眼都花了,外婆她老人家坐那裡嘴就如同放鞭炮一般,連個插嘴的功夫都沒給我……”
“你說什麼!?”碧真美目瞬間睜得老大:“你管坐着的叫的外婆,站着的叫的大姑?”
“當然啦,難道不對麼?”梅清有些驚訝地反問道。
“蒼天!”碧真以手撫額:“怪道外婆說你糊塗,你搞反了!站着的纔是外婆,坐蒲團上的那個是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