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聽了段朝用斷斷續續的述說。範文泰一時有些慨嘆起來。
“這份心思,也是頗爲難得了。單說你能窺探到寶鼎所在的位置,又能想出以控物攝鼎、化符隱鼎的方法,也可見在修爲上用心不少。”範文泰點評道,一邊連連點頭。
原來段朝用在當時隨着範文泰回山之後,便一心一意,想找到那鼎所安置的位置。只是若想取到那鼎,又不被範文泰得知,難度着實不小。
這也是因爲一些特殊原因,範文泰沒有將鼎收入體內,這纔給了段朝一絲可乘之機。
一直到鬱木崖之戰前,段朝用纔得到機會,以自己煉製的五鬼搬運術,將那小鼎盜了出來,卻不收回自己身邊來,只是將那小鼎藏在外面。
之所以段朝用敢在這時候下手,也是從邵元節、陶仲文傳言範文泰,說道是張羽衝欲來生事的言論中,發現了一絲陰謀的痕跡。段朝用幾乎敢肯定,邵、陶二人定然是準備要對範文泰動手,纔會這般行事。
若是他二人得逞。自己盜鼎之事自然無人知曉。若二人敗露,範文泰也會懷疑二人與失鼎脫不開干係,不懷疑到自己頭上。
那時範文泰一直不是很正常,脾氣心性大變,以至於沒有發現其中不對的地方。最後果然如段朝用預料,範文泰與張羽衝同歸於盡。段朝用早有提防,未受重傷,卻僞裝受創遁走,取了小鼎,便遠走高飛了。
只是此鼎也頗難祭煉,段朝用只得一邊派手下人仿製實驗,一邊用這鼎來祭煉各種傀儡。那鼎本具生髮之意,倒也合用。只是後來不知怎麼地,手下人無用,竟然將重重保護下的鼎失去了。
“想來這五鬼搬運還是爲師傳授於你”,範文泰搖頭道:“我見你一向喜歡役物之術,這才專門教了你這法門。沒想到你卻用來對付我。只是……只怕你跟隨我之前,便曾有家學吧?觀你近來手段,全由役物而出,卻不似尋常手段。傀儡之術,正門大派中,好象只有上清茅山,曾有此法。不過因爲這些法門。大多不經正途,茅山因此封了秘法,不許門下弟子再祭煉此術。莫非……你竟然是茅山派來的?”
段朝用大驚,
連連叫道:“師傅明鑑,弟子雖然行有錯事,也只是一時糊塗,怎麼會是他派的臥底?何況若真是他派之人,師傅……離開之後,又怎麼會一直祭煉器用,未曾回門?”
“人心是最奇怪。當年或許一心爲門中行事,待得見到自己的機會時,有些東西忽然忘了,也不奇怪。”範文泰悠悠說道,又搖搖頭:“罷了,這些現在說來,也是無益。怪不得在京師我從未察覺那鼎的氣息,所以還以爲你確實未參與當年反叛之事,這纔在皇帝面前推薦你。原來你是將鼎安排在了別處,暗中發展勢力,自己跑來京師。不過那聞香教,嘿嘿,自來依託這些邪教小道,是成不了事的。但那鼎你能想來煉製魘靈之用,這份心思果然極巧。不瞞你說,那鼎發育之能,最是好用不過。剛纔我看你那幾只魘靈,雖然基礎不佳,但十幾年就有這樣的規模,真是很不簡單了。”
段朝用聽了。不敢出聲,心中卻是暗恨不休。剛纔範文泰出其不意,將自己的幾隻魘靈控制了四下狂攻而出,雖然隔阻了張羽衝等人,卻也將那些魘靈盡都毀掉了,以至於自己現在最大的保命本錢都沒有,一任他擺弄。再想想當時的情景,段朝用幾敢肯定,範文泰定然是看到那幾只魘靈的威脅,這才藉機毀去,免得自己倚爲仗恃。
“原來那鼎你是這般得來的”,範文泰又轉頭對梅清道:“你現在肉體的出身,和這鼎大有淵源,因此對這鼎,自然格外敏感。我知道你出使永平之事,只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這般巧法,偏偏我那不成材的廢物徒弟,就把這鼎藏在了那地方,又被你遇上了。嘿嘿,人生果然各有緣法。”
梅清沉思了片刻道:“此次我們去到港裡,還到溟海和魚骨廟中游玩過。當地民風淳樸,雖然清苦些,卻比起在朝廷中勾心鬥角,修真人兩面三刀的生活,強得多了。”
範文泰連連點頭:“確實如此。修真之人,外人看來,還以爲是如何的清靜無爲,如何的仙顏道骨。其實骨子裡,和世人的你爭我奪,也沒有什麼差別,反倒更骯髒幾分。”
說罷。又笑道:“港裡麼?其實距離我家離那地方不過十幾裡地,我還有個姐姐,就嫁到港裡史家了。不過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多年未歸,也不知故鄉風物,是否依然。嘿嘿,若不是那時候淘氣,半夜三晚忽然想着偷偷划船去魚骨廟求仙,我也沒有後邊這些際遇了。”
說完又嘆了口氣道:“既然你說到溟海和魚骨廟,那自然是已經找回自己那一半了。呵呵,就算是你現在已經全部合爲一體,我也不懼。而且……”他冷笑着問梅清道:“你剛纔扯東扯西,其實對我多的試探,如此說來,那些頭腦中丟失的東西,還是沒有找回來吧?”
說罷,範文泰哈哈大笑起來。
梅清搖頭道:“我本來就是梅清,張留孫的東西,丟不丟的與我何干?”
“我知道你的心情”,範文泰一臉蕭瑟:“雖然我對元神的明瞭,放眼天下,再無可比肩之人,但有些東西,也實在是很難解釋。就好比我們當年,同存一體時,又何嘗不是彼此迷茫,不知身屬何人,又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個?只不過我脫困而出,又將有益的精神,歸爲己有。你卻沉淪無地,以至於此。現在想來,倒也不是你無能,實在人的心,確是太難捉摸了。”
梅清卻笑道:“你總是這般自以爲是。我只是驚訝,若你真以爲我是張留孫,難道你還有信心勝過我不成?”
範文泰點點頭道:“若是身在別處,你又在全勝之時,我自然毫無信心。只是從剛纔你與卓小仙、黃谷虛動手看。其實你的修爲,並沒有完全恢復。最後兩擊,其實都是靠的手中法寶來取勝的。想來這具身體,你得的時間尚短,又對如何融合肉體,有些不甚明瞭的地方,所以無法發揮全部的能力。何況,難道你沒有發現,我這個地方。其實對於人的靈魂,其實有些束縛麼?”
“束縛?”梅清一皺眉頭,神念輕輕一掙,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竟然是一道法陣。
甫一察探,梅清便有些驚訝,這處法陣果然大異自己所見,竟然會對身處其中人物的元神,有極大的束縛作用。
“原來如此”,梅清搖頭笑道:“你以爲我元神初據此體,又融合未穩,因此一旦入了此處法陣,必然心神不穩、真元難固,因此絕非你的對手,是也不是?”
範文泰哈哈笑道:“現在明白了吧?其實我將你攝入袖中,你居然能自行解開禁術,也大出我意料之外。只是你脫困之時,立時出手一搏,我意外之下,你也許還有機會。但你偏偏一意求穩,想恢復完畢再來對付我,卻是入我局中。”
梅清苦笑下,也不多言。其實範文泰說得也有些道理。自己初醒時攻其不意,確是最好的時機。只是一則範文泰估錯了自己的修爲,梅清並非張留孫,以自己的能爲,就算是偷襲,也不一定就能傷到對方;二則自己當時根本自身難保,神念混亂,只顧得安撫體內,哪裡還有心思去攻擊他人。看書(.ns )
範文泰猶自得意地道:“梅清也好,張真人也罷,其實你現在佔了這肉體,卻發揮不出其作用來,有何必要?我這些年,對元神與舍府,頗有所得。前些時候,更獨創出秘法,可以極快的壯大元神,增進修爲。只要你將那寶鼎交出,又把這肉身送了給我,我便將自己的心得與秘法,盡皆傳授給你。如何?”
梅清不屑地道:“你的修爲,當年是誰所授?現在居然和我來說這話?”
“聞道有先後,
藝業有專攻”,範文泰不以爲然道:“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修真之人,怎麼可拘泥於此?雖然說到其他法門,我不敢有狂言,但說到對元神附體奪舍的體會與研究,絕爲天下第一,當而不讓。此事合則兩利,逆則兩敗。張真人不妨細思。”
“若我不肯呢?”
範文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張真人是個聰明人,但要非做傻事,我也只能發動法陣,束了閣下元神,強行分離元神與寶鼎了。雖然這樣一來,不免大費手腳,肉體寶鼎,也會有些損失,融合起來也要時間長些……但是張真人,我不過是費些事罷了,到時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是慘不堪言啊!”
梅清卻搖頭道:“如此卻是不妥。若我依言交了肉身與寶鼎,那時候更是毫無倚杖。你要是食言而肥,不肯放我,我豈非更是悽慘?”